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江山如画之风雨在线阅读 - 第三十四章:食尸

第三十四章:食尸

    “开饭了开饭了!”数个面色阴沉的火头军抬着几口冒着轻微热气的黑锅,摇摇晃晃的慢慢登上城头,不时有些许浑浊的汤汁晃出,泼溅在地面上,领头的火头军用嘶哑低沉的声音,低声呼喝着城上瘫软在地的众多守城士兵,“都起来都起来!有东西吃了!”

    城头诸军本以为又是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陈麻烂布,想到吃下去又会是腹痛如绞,干脆都不做任何回应,只是呆滞的靠在城墙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火头军见状,掏出一个木瓢,在锅中用力一搅,锅中热气弥漫开来,离着大锅最近的几个士兵皱了皱鼻子,嗅了嗅,竟然闻到了一股沁人的香气!这几人随即又使劲吸了吸鼻子,麻木的鼻子终于辨出了这香气,竟然是rou香!

    几人连忙争先恐后的爬起,扑到大锅旁边,随即便纷纷瞪大了眼睛,只见锅中,竟然是满满当当的一锅煮rou!nongnong的汤汁上面,厚厚一层晶莹透亮的油脂渐渐又凝聚到了一起,油脂下面,脂白rou厚的大块煮rou在锅中犹自翻滚,数月饥饿,这些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rou,当即也不顾污浊,双手伸进锅中捞起煮rou便大口嚼了起来,齿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几人用力的嚼动着,手中还不停的去锅中捞rou,塞了满满当当一嘴。远一点的守军见几人形状,纷纷凑上前来,待到看清锅中满满的rou,当即惊得大呼一声,“是rou!”其余兵士闻言,随即一窝蜂的涌了过来,一时间,本就狭窄的城头更是拥挤不堪,人人都为了去锅中捞一块rou而拼命向前挤,这时,又有数组火头军士,抬着几口同样满满当当全是煮rou的大锅,晃晃荡荡的上了城。

    “这里有rou!”随着火头军低声一喝,本来聚集到一起的军士轰然又冲到其余几口大锅前,争先恐后的伸手去锅中捞起rou块,塞到自己嘴中,随便叫了几下便用力咽了下去,旋即又是猛然捞起一大块rou塞进嘴中,一时间,城头众军吃的是满手满脸油腻不堪。更有数人,吃的过于急切,梗rou在喉,噎的喘不动气,随即推开别人,趴到大锅之中,大口吸吮着锅中浑浊油腻的rou汤,人们只觉这一切仿佛在梦中,片刻过后,七八口大锅中的rou食被风卷残云般的瓜分殆尽,众军仍然意犹未尽的吮着手上沾染的油脂。转眼间,又是数口冒着热气的大锅抬上城头

    “还有!!!兄弟们快吃啊!”城头众军见又有rou,顿时又纷纷涌上前去,只不过这次众人明显不如开始时那么急切,当然,仍有少数人只是抢到了少许rou食,依然推搡着往前挤着,大力伸出手去那锅中捞取rou块,更有人已经开始小心翼翼的将rou块藏在衣甲之中,当作存粮了。

    秦威白煜海棠晓晓四人在内室听到城头嘈杂无比,旋即走了出来,见两侧城上众军围着十几口大锅正在大快朵颐,白煜闻见空气中仿佛是rou香袭来,顿时馋虫一动,饥肠辘辘的自己仿佛已经几十年没吃rou了的感觉,这让他一富家公子如何受的住!随即拽起海棠,对着三人招呼一声;“喂!有吃的了!好像是rou啊!秦兄晓晓,快走!不然要没了!”海棠也用力闻了闻空气中的rou香,然而随即却是眉头一皱,随后竟然双手攥紧白煜手腕,皱紧眉头盯着远处的大锅说道:“公子别去!”

    秦威本也想立即过去,为几人取些rou食,毕竟这一个月来,几人只靠野果支撑,就算都是习武之人,也早已是经脉虚乏,四肢无力不堪,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晓晓更是面容消瘦,走路都有些虚浮了,闻海棠此话,秦威忽然思绪一沉,随即说道:“难道是燕锋回来了?可是他们明明是辰时才出的城不可能如此快的返回!这么多rou食是哪里来的!”

    白煜听言,却也是眉头一皱,毕竟此时虽然腹中饥渴难耐,但是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他也知道是万万吃不得的。这时候,却觉海棠一双纤手冰凉无比,白煜忙凑上来,海棠瘦削的身子竟忍不住颤抖起来,口中喃喃道:“是人rou,是人rou!”

    “什么?”秦威和白煜闻言,顿时瞪大眼睛,“海棠姑娘,你怎知?”

    “这个味道,我知道这个味道!一定是人rou!”

    白煜见海棠面色惊慌,血色全无,已知海棠不是戏谑之言,当即猛地冲到军士面前,一把夺下一人手中的大块煮rou,对着众军士大喊道

    “不要吃了!是人rou!大家别吃了!”

    众军闻言,骤然愣住,有几人竟然已经开始吐了起来,然而多数军士仍然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手中煮rou,毕竟,就算是人rou,对于已经饥饿月余的他们来说,也实在是太美味了些。然而,吃人毕竟有悖伦常,一时间竟呆在那里,不知所以了。

    “住嘴!”众军正呆滞间,却是张巡许远两位太守,从另一侧上得城来,目光紧紧盯着白煜,大声驳斥道:“人rou又如何!这是对面叛军的rou!众将士不都说要食其rou寝其皮才解心头之恨么!大家吃!”正说着,张巡也随即从锅中捞出一大块rou,随即塞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传来,白煜面露骇然的的看着张巡手里攥住的人rou,赫然是一只人手!“吃了这些rou!守住睢阳城!大家都是李唐第一功臣!吃!”张巡将嘴角油脂一抹,随即高高举起手中的已经煮烂的人手,振臂一呼。

    “死守睢阳!”

    “死守睢阳!”

    “…”

    众军被张巡言语一激,也知道此rou是城外叛军的,心头的愤恨与狂热令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随即也大声呼喝起来,白煜只觉手头一紧,竟是那兵士一把将白煜手中的煮rou夺回,重新塞到嘴里大嚼了起来!

    白煜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群争抢人rou的士兵,忽然感觉这里不是睢阳,这里早已化成了人间地狱,面前原本还并肩作战的人,竟然转眼就变成了食人不眨眼的恶鬼。

    秦威上前几步,将白煜拉回,低声道“如今城内情形,只得如此了,我想太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白兄不要多想了。既然是叛军的rou…”

    “不对!不是叛军的rou”一直在一旁沉默无言的晓晓,终于开口了,晓晓目光紧紧盯着张巡手中已经被啃噬的残缺不全的人手,说道:“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的手,只不过被煮烂了,叛军之中,可曾见过有女人攻城?你们再看这些rou,无一不是脂薄rou嫩,挂甲征战的人怎么会有如此细腻的rou!这绝不是叛军的rou!不行,我要拆穿他!”晓晓说完,便要冲上前去,却被一旁的秦威一把死死的攥住手腕。

    “晓晓,不可说,不可说!”

    “为何!”

    “为了睢阳的军心…”

    …

    入夜,此刻城头众军早已饱暖入眠,大锅也被扛下城墙,只是地上犹然还可见到斑驳的油渍。

    四人趁着夜色,悄然来到了掩埋尸体的南城,远远见到百十士兵,正在奋力挥动铁锹,将土坑刨开,将一具具已经有些许腐烂的尸体拖出大坑。

    空气中四散着腐烂的臭味,让四人不禁一阵干呕,却是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看来,他们吃的是城内死去的百姓了”秦威皱着眉头,低声沉吟道

    “吃死尸…”白煜见状,只觉腹中一阵翻滚难忍,当下强压下恶心之意,捂着鼻子对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晓晓和海棠说道

    “咱快回去吧,一会儿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可就说不清了。虽然我极为不赞成吃人rou,但是眼下正如秦兄所言,睢阳军心要紧,太守不得不如此吧。”

    “为什么…总觉哪里不对”晓晓喃喃,海棠也是黛眉紧锁,仔细回想着白日的情形,见一具具瘦弱的尸首被拖出土坑,就地肢解,心中又是一阵恶寒,让海棠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徒然叹了口气。最终只得在秦威和白煜要求下,扶起皱眉沉思的晓晓,四人便悄然返回。

    ……

    张巡验看完了一日的军报,巡视城头数次,见将士们都安稳的睡去,面色一缓,随即叹了口气,回到自己房中,紧紧地关上房门,踱步走到卧榻一边,凝神看着床上那安详睡去的容颜。

    “爱妾,你不会怪我吧”张巡十分怜爱的俯身到榻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此女的脸颊,将她凌乱的青丝拢到耳后,无比温情的看着她紧闭的双眸。

    “爱妾,你的大义,张巡永世不忘,愿你在天之灵,能护佑睢阳,护佑大唐,护佑城中的每一个士兵…”

    说到这里,张巡眉头紧锁,双目一闭,两行浊泪却是从眼角悄然滑落。

    “爱妾知我,爱妾懂我,可是世人不会原谅我张巡,我张巡,我张巡…”说道这里,张巡手竟然颤抖起来,紧紧捧起女子头颅,竟径直站起身来!

    “这万世骂名,就由我张巡一人承担吧。爱妾,你且安心去!”

    张巡手里,赫然只是捧着一个女人的人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