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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469章小鸽子(9)

    陈东可有些烦,他知道hagfag者是怎么回事,这种事他经见得多了,如果没有人在后边支持,时隔多年的事不会被人重新提起,hagfag者更不会跑来找他。他憎恶地剜了张峰一眼,怎么能把hagfag者招惹到宾馆来呢,这不明摆着将他的军么。这个张峰,居然连这么点脑子也没。僵坐了一会,仍不见张峰有动静,陈东可心里的怒气就更大了,他想,如果换上慕容轩,事情早就处理妥当,不可能让领导为难。这么想着,他口气很不好地冲张峰道:“你跟市上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人带回去,围在宾馆门口,成什么体统。”

    张峰如获大赦般,嗯了一声,到外面给市上的领导打电话去了。陈东可抬起眼,见魏子山还傻站在那里,更加气恼地问:“你怎么还不去?”

    魏子山唯唯诺诺说:“陈书记,我……”

    “你又怎么了?”

    “陈书记,我在新河……”

    魏子山一提新河,陈东可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个话题绝不能在这儿提,当下便非常严肃地打断魏子山,以批评的口吻道:“你在新河不是挺好的么,你们年轻人应该脚踏实地,不要老抱那种幻想。”

    魏子山正是要说工作的事,他在新河一天也不想蹲了,工作环境差不说,现在又摊上一个极为霸道的县长,弄得他这个常务副县长说话还不如一个小秘书。但一看陈东可脸色,便知道今天来的不是时间,他在心里直后悔,早一天来多好,都怪小妖精王艳,缠着不让他走。但这哪是他后悔的地方,下面好几个县委书记想见陈东可,都进不了这个门,张峰把这个门把得紧呢。在省委工作过的魏子山自然知道省委副书记下基层,对下面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一次亲密接触的机会,谁能争得这个机会,谁在仕途上就先别人迈出了一步。既然陈东可不喜欢这个时间见他,他只能走开。他厚着脸,又多说了一句:“陈书记,我……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陈东可没有理他,手里端着杯子,像是在做思考状。

    屋子里重归寂静后,陈东可把水杯放下。很多时候,水杯或烟其实是领导手里的道具。你直接给人拉脸不好,对下属也是如此。你的工作离不开下属,你在群众中的口碑还有美誉,也离不开下属给你传播,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都需要下属去为你奔波,为你经营。但你在下属面前,特别是魏子山这样的下属面前,又必须时刻保持你的威严,不能让他们什么事都找你,什么苦也找你诉。你毕竟不是婆婆,你是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公公,是他们的神,所以你必须借助一些道具,将你内心不想表达或不便表达的很多内容表达出来。

    端着杯子却不喝水,拿着香烟却不点,这里面,就传达出一种信息,这信息又因不同的场合或不同的人而具有不同内容,这些内容往往跟你的表情联系在一起,对习惯于察眼观色见风使舵的魏子山他们来说,理解这样的内容并不难。所以,领导跟下属之间的很多交流并不需要语言,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或者一个细微的动作足矣。

    思路不得不回到魏子山身上,这块橡皮膏,是越来越能粘了。魏子山给原副书记王天明做秘书时,陈东可对他印象不错,他跟陈东可已经离任的秘书小瞿两人关系也很好。当时的岭南省委,有这样一个说法,凡是王天明要做的事,陈东可必定同意。凡是陈东可想提拔的人,必是王天明先提出来。说两个人鼻通一气有点过,但说两个人走得近一点不为过。省委调整班子后,原来的秘书也各有去处,陈东可原任秘书小瞿安排到了羊城市物价委,暂时先任副主任,不远的将来,就会到主任位子上。其他领导的秘书也都安排得不错,至少,他们本人是满意的。独独在魏子山的安排上,省委出现了意见分歧,这分歧关键还在李静宜身上。一开始组织部门给魏子山安排的是临海下面一个县的县委书记,这也是王天明同志的意思,组织部长程卫东还专门就此事跟已经离任的王天明汇报过,王天明当晚就将电话打给了陈东可,陈东可听后也很高兴。秘书安排得好不好,其实是对领导工作的一种评价,领导评价好,秘书的结局当然好,领导如果出了问题,第一个倒霉的,准是秘书,这是官场常识。谁知到了会上,李静宜突然提出:“子山同志能胜任县委书记吗?”一句话问得,全场哑了声,就连陈东可,也没想到该如何回答这个不期而至的问题。程卫东一看气氛不对头,马上应变道:“要不子山同志的任命先放放,会后我们再做考察?”

    这一考察,魏子山就被派到全省条件最差的新河县,而且是副县长,常委都没给任。这种结局,实在出人意料。后来陈东可才知道,不是魏子山给李静宜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关键是王天明。以前王天明在岭南是常务副书记,分管组织工作,有次李静宜要提拔一个人,王天明给挡住了,两人的关系便微妙起来。

    王天明一走,魏子山便没了大树,只能把梦想寄托在陈东可身上,可是陈东可能延续他这个梦么?

    这里面有个值不值的问题,陈东可显然认为不值,但魏子山自己不这么认为,他怀着满腔的热情,想让自己回到以前的风光中去,这让陈东可感到好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陈东可长长叹了一声。

    王天放来了。此人胖墩墩的,个头不高,顶多也就一米六五,因为身体发福太厉害,加上脖子又短,走起路来就像一个rou球在滚。

    王天放一进屋子,就紧着给陈东可做检讨:“陈书记,您批评吧,是我们没把群众的工作做好,让您受惊了。”陈东可一楞,他已把几位老人到宾馆门前申冤的事忘了,脑子里事太多,常常是记起这,就把那忘了。王天放说完好一会,他才猛然记起,板起脸说:“怎么回事,不是说那起事故早就处理妥当了吗,怎么现在又有人hagfag?”王天放堆出一脸苦笑:“陈书记,您有所不知,当初事故是处理了,遇难者也得到了赔偿,但事故责任人一直没处理,家属们是冲这个来的。”

    陈东可哦了一声,他不想就这个话题谈下去,五年前的事,翻腾出来没啥意思,他不明白人们为啥爱翻老帐,陈醋就是陈醋,再怎么折腾也缺少新鲜感,陈东可喜欢新鲜的东西。谁知王天放又说了一句,陈东可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王天放说:“下午我跟hagfag者做工作,他们谈到一个情况,当时处理事故,有人给他们每人发了五万元封口费。有人还动用了黑社会的力量,威胁他们。陈书记,如果真是这样,问题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真有此事?”陈东可感觉自己的心里响了一下,但他努力压制着,不让内心的波澜表现到脸上。

    “千真万确,陈书记,现在有很多人证实,当时的项目经理黄笛声就是慕容同志的亲弟弟,市里有关部门,也是受了慕容同志的指示才违背原则办事的。”

    “没有凭据的话,不要乱讲!”陈东可愤然起身,像是被王天放的话激怒了。

    王天放结巴了一下,又说:“有证据,陈书记,我们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已经掌握到不少证据。”

    “调查小组?谁让你们组织的,无稽之谈!”

    王天放的脸色刚转晴,瞬间又阴了。他判断不出陈东可话里的明确意思,成立调查小组的确有些铤而走险,他是想赢得陈东可的支持,所以才大着胆把这事说出来。

    他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默站在边上,期待着。

    陈东可愤怒了一阵子,转过身来,冲王天放说:“我们这次下来,重点检查的是党风党纪教育,还有干部队伍的工作作风。其它事,你还是直接向省委反映吧。”

    向省委反映?王天放眼里的希望本还一闪一闪,听陈东可说完,那火苗儿就一点点地,慢慢熄灭了。

    说是检查,其实就是听听汇报,看看试点。如今的检查,只要是大张旗鼓而来,你就听不到真的,看不到实的。一切都已摆好样子,就等你表扬。连着开了两场会,王天放和市长杨其亮分别就前一阶段的工作做了汇报。工作汇报无非就是市上如何重视如何部署,如何在全市干部队伍中开展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听得让人无趣。接下来,市上又安排了三个点,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大好,纸上有写的,墙上有贴的,报纸上有宣传的,看来党风党纪教育活动在沿江开展得真是如火如荼。陈东可一边看,一边做着指示,个别地方也适当做些批评。当今领导下基层检查工作,都是坚持七分肯定二分希望一分批评,七分是做得好的,二分是做得相对好的,一分是做得不好的。这样的评价,任何部门任何人都能接受得了。所以,王天放和杨天亮脸上,始终洋溢着生动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