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琉璃的星月(九十九)
都是,那个人的错! 不含任何推卸责任和自保意识,而是单纯地如此认为着,索菲亚德埃马努埃莱自懂事开始,就如此认定这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甘愿地接受了被诅咒的人生,对不幸的命运也没有抱怨和嗟叹。 从没有憎恨过自己的母亲,曾和她接触过的索菲亚很清楚,那是一位无论是谁也无法对其产生负面感情的、如同天使一样的可敬女性。 那么,从出生以来,被迫负担上的怨恨和苦难,又应该倾泻在哪里呢? 即使是以冷血无情而闻名于世的裁决者,索菲亚也不过是一个在这个年龄应该多愁善感、吟风弄月的花季少女,在难得闲暇之时,他也会对过去产生遗憾,对未来感到迷茫。 她既不是冰冷的机器,也不是无私的圣人,在保持克制的基础之上,也会为无谓的怨望和悲叹而烦恼。这样的她,既不能指责命运,也无法责怪上天,因为这是对至高神的不敬,那么这积郁于胸中的哀怨,又应该疏导到何处呢? 只有那个欺骗了母亲、以神职之声犯下诸多不赦的重罪、最终不负责任地抛妻弃子,人间蒸发的那个,从血缘关系上作为自己父亲的男人了吧。 他,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的究极的异端,是必须被排除出这个世界的罪恶。 如果没有他的话,生养自己的那个笨女人应该至今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如果没有他的话,被世界所唾弃的自己就不会降生。 如果没有他的话……这个圣主创造的人间原本能更加美好的。 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就是因为他的行为,就是因为他…… 唯独眼前这个男人,不可原谅! 索菲亚知道手刃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会是什么后果,造成那种违背人伦后果的自己,就算是仁慈的神也不会饶恕吧。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会心慈手软,尤其是听到那句话之后。 有不得不做的事?今晚过后会主动找上门?一切由我处置? 别开玩笑了! 明明舍弃了最应该珍视的东西,现在却来说拥有必须尽到的责任、必须守护到底的人? 已经违背了最神圣的誓约,事到如今还指望别人相信自己的信誉吗? 将可怜的母亲和可悲的命运推给未曾谋面的女儿,如今还要把亲手弑父的恶果推卸给自己吗? 这样的男人,不,连称之为人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生物,连多存在一秒钟,也叫人无法忍受。 既然如此,就抛开一切顾虑,尽情地去杀害吧,去撕裂吧,去粉碎吧! 这个不可原谅的男人,必须死! 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审判所的裁决者,不是教堂的修女,不是埃马努埃莱家族的索菲亚,而只是一个再也不能控制暴动的情绪的被抛弃的孩子,用磨练至无比锋利的爪牙,宣泄着自己的苦闷和悲伤。 如同野兽般的悲鸣从初次见面的女儿嘴中喊出,撒姆就知道自己的提案被否决了。 可爱到怎么也看不够的容颜突然间变得狰狞凶残,少女化身为吞食生命的怪物,向自己冲来。 不可思议的是,面临死亡的重压,撒姆的心中却反常的只有轻松和平和,好似即将到来的不是被撕碎的悲惨末路,而是女儿热情和撒娇的拥抱。 就这样结束,也很不错吧…… 悠闲地这样想着,撒姆学着印象中慈父的样子,张开了宽容的双臂,准备承受孩子带来的任何麻烦和不幸。 只有对你和卡利诺,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冷硬的脸上无畏地笑着,神父好像又看到了记忆中那位挚爱的女性的容颜。 “现在就挂掉还早了一些,给我趴下吧!” 残酷地打断了美好的幻想,拉克将神父扑到地上,同时架起手中的半自动步枪,不留情面地朝快速移动的裁决者点射。 配合默契的罗恋也同时射击,虽然他的枪法远不如拉克,但作为辅助和将构成火力网的一个支点,已经足够了。 狂暴而精准的子弹逼得修女不得不放弃了直线的突进,战斗的本能驱使着她通过迂回和后退躲避着子弹的风暴。 基于使命的隐秘性和侵略性,裁决者在潜伏、暗杀、狙击、谍报、伪装等方面具有极强的专业性,因此神力的修炼也更注重进攻,以暗杀者的身份取得优异成绩而成为裁决者的索菲亚尤其如此,神力的雄厚程度还没有达到能够无视子弹的地步,但是通过超常的观察力和反应能力,她完全可以在子弹射出之前判定弹道,然后做出规避动作,甚至趁着间隙计算出最短的接近路线,而现在她正是这样做的,双方不断缩短的距离就证明着这一点。 虽然失控情绪让索菲亚陷入暴走,但裁决者的意识仍使她能够冷静地作战。 “拉克,你敢伤害她,我现在就打爆你的脑袋!” 见女儿惊险地在弹雨中穿梭,心急如焚的神父举起枪顶住了拉克的头,泛红的眼睛和凶戾的神情显示着他绝非是在说笑。 拉克却理也不理,继续无情地重复着瞄准射击的动作。 “女儿是疯子,老子的脑袋也秀逗了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伤到她了吗?不如说处境危险的应该是我们吧!” 不但毫发无伤,还在不断的接近中。迅猛的动作和压迫性的锐气比拉克等人认识的杀戮天使还要高出一线,如此推算的话不久之后双方即将进入rou搏战,而后果则可想而知。
外界的人对教廷的裁决者是无法造成威胁的,被逼入绝境的是自己一方。 如此想到的撒姆一时语塞,但马上做出了反应: “你们走,我来……” “该走的是你们,这里由我来应付!” 这新来的竟然抢我的台词! 拉克瞪大眼睛瞥了罗恋一下,然后立刻重新锁定前方如同幻象的身影,进行徒劳的射击,嘴上则不服气地大叫着: “争着去送死吗?赶紧滚蛋,这里应该交给右之骑团的第一猛将拉克大人!” 罗恋也不看他,淡淡的一句话就让大吵大闹的拉克立即闭上了嘴。 “随时可能开始白刃战,你们谁能空手打败我?” 说得虽然狂妄,可是谁也无法反驳。凭借家传的拳法武功,再加上几次大战的洗练,论及近战的水平,罗恋已经稳稳地占据了右之骑团中的前三地位,除了希拉和身手成谜的切西娅,谁也难以在近身rou搏中胜过他。 “可这是我个人的事,应该让我来解决!” 神父痛苦地说道,他不愿意看到可怜的女儿再受到伤害,更不愿意战友卷入这场家庭纠纷中丧命,左思右想,还是认为应该由自己了断此事。 但罗恋却异常坚决地否定了他的意图: “你能够对面前的女儿下手吗?” 撒姆哑然。 罗恋说的没错,即使拥有对抗的能力,在命悬一线的搏杀中,他愧疚的心理不可能允许身体作出攻击的行为,那么双方在第一个照面的时候,自己就会丧命。 但反过来想想,这样也许很好,毕竟索菲亚憎恨的目标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在杀死自己泄愤之后,反而令拉克和罗恋脱离了危险。 可就像是看穿了这一想法一样,罗恋以严厉训斥的语气大喝道: “还是说,你想让你的女儿背上杀父的污名,在后悔和自责中度过余生吗?” 撒姆如遭雷击,怔怔地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怒骂了几声,拉克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拉上呆立的神父,只留下一句不容拒绝的话: “五个人来,就要五个人回去。小子,你可不准擅自死了!” 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一溜烟向铁塔底部奔去。 “我……尽量吧……” 语焉不详地嘟哝一声算是回复,罗恋抛却一切念头,全力以赴地独自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