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杯中物，环环相扣

    许氏和云卿同席，为了增加云卿的社交圈，从首席开始介绍着。

    “侧面那个，便是宛妃。”许氏示意云卿去看。

    云卿一听，睁大了水杏双眼，注视着台上自斟酒壶的女人。

    极简单的堕马髻，朝云玫瑰金镶玉步摇，同样的钗子，还有耳坠。

    不同大红大紫，姚黄对襟，绀青的云锦暇丝领子，群青云纹披帛。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真真如画中走出来的般！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月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不觉脑子里蹿出这些句子，如果才女娘在该多好，两个这么好的基友却生死相离。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一个人懂另一个人，那该是多么难得，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了。

    高脚酒爵花纹繁复，里面的酒莹莹生光。

    红衣内监看着盯着酒爵出神的云卿，尴尬地又重新拉着尖嗓子叫到:“宣，福嘉县主上殿。”

    这丫头，这种场合也能让她放空。温清冠看着云卿，暗自腹诽，眼神却格外清亮。

    众人也都看向云卿的方向，见过的没见过的，都齐齐集聚了目光。

    云卿听到许氏地话，才愣了愣，收了放大的瞳孔，抬头时发现好多眼睛拦着自己，那个红衣内监则讪讪地笑了笑。

    在万众瞩目中，只见着她婷婷站起，娉婷袅娜，按着申嬷嬷教导的礼仪一步一步来。

    内外大臣命妇，各妃嫔皇子公主，说不紧张是假的。云卿尽量放散自己的注意力，摆着一张标准笑脸。

    “福嘉县主真好看。”沈君琢旁边的公子不禁感叹。

    沈君琢一听，秀眉一挑，被这种人觊觎，真是对福嘉的侮辱。

    而他自己却十分专注地看着云卿，海棠烟雾云锦宫装衬得云卿双颊绯红，如瓣瓣桃花。

    从出席到缓步走上白玉阶，接着盈盈跪拜，在他眼里都是星光璀璨。

    这一幕落在清河世子眼里，使他十分不悦。

    之前母妃和他提过，说求娶福嘉作为自己的世子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何况是王叔帮自己挑选的，他觉得也没什么。这会子，看沈君琢的神情，他有点动摇。

    他萧云深的世子妃一定要独一无二，不可复制。这会子，他一定要好好看着。

    瞥见云卿从自己面前走过，宛妃的眼里，欣喜有之，安慰有之，骄傲有之。

    “吾皇万安。”云卿叩首，如意云纹，针脚极细密地在红面上镶嵌着。

    缕缕香味，额前的流苏步摇坠在眉心，摇摇晃晃，她垂着头都可以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打量。

    “之前胆子不是挺大的嘛，起来回话。”皇帝笑言。

    云卿缓缓站起，抬起头，眼睑深垂，不知道皇帝要问什么。

    “臣妾看着，不像了尘大师看得深入。只是觉得又一个美人胚子。”倒是皇后开口先道。

    但云卿听到了尘二字时，却瞳孔一缩，之前千隐说过的，华严寺的方丈。

    正不知何解时，皇帝朗声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也会紧张。了尘大师，怎么看？”

    果然阶下，一个身披袈裟，攘须笑着，上前回话，“姜大人的经法又有精进了，五星连珠，安之，可庇萧氏紫薇宫庭。”

    “赏。”皇帝大手一挥，心情甚好。

    原来，这杜皇后想要拿自己的命格作文章。倒多亏了这和尚了，想必这几年她可以好好长大了。

    听到和尚说的，温述之的脸上，阴晴不定，难看至极。

    “皇上，臣妾听说福嘉县主是淮国公一手教导，不如趁着元宵佳节赋首诗助助兴。陛下觉得可好？”一旁的桃色宫装极是妩媚动人的，正是滟妃。

    “正是呢，南湘夫人才名远播，她的女儿想必一定不俗。”另一个妃子应和。

    皇帝扫了眼云卿，又看了看

    此话一出，有的闺秀又是欣喜若狂跃跃欲试，又是失魂落魄，这是一次难得的表现机会不是？

    宛妃看着云卿呆怔出神地样子，十分心忧，正要说什么，许氏冲她摇了摇头。

    当年和温如雪并列京中双姝的叶香玉，则少了人提及，想当初，双姝同嫁宁成世子的美事，可是一时热搜。

    皇帝笑了笑，眼神落在皇后身上，道:“甚好，就这么着吧。”

    这会子，云卿大脑一片空白，听到皇帝开了进口，更是退却不得了。

    “皇上，既取个乐子，光福嘉一人，又落了枯燥不是。”宛妃看着云卿，淡淡地道:“没有才艺也就罢了，别丢了如雪的名声才是。”

    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都道宛妃在维护温如雪，毕竟两人曾是闺中好友。听如此，都觉得无可厚非地点了点头。

    在属于温如雪的时代里，上至经师儒生，下至黄口小二，谁人不识惊艳才绝的温家大小姐？

    “宛jiejie有什么新鲜法子，说出来听听。”滟妃娇媚着音调，脸上却不以为意。

    “不若，在坐的闺秀抽签比拟自己最擅之艺，不是更有趣味。皇后娘娘说，是与不是？”宛妃笑意盈然地看着皇后。

    “陛下定吧。”皇后不费吹灰之力把球踢到了皇帝那里。

    但，宛妃脱口而出时，云卿却不自觉定了定心，嘴角的笑意明显如春风荡漾。

    才女娘的眼光，怎么可能看错呢？云卿在心里会心，等着皇帝的决策。

    “这事，牵夷去办吧。”皇帝看了看皇后身侧的宫女，开口道。“福嘉，就坐那儿，离朕近些。”

    说着，便有两个小太监在宛妃旁侧另加了席面。云卿朝皇帝温婉一笑。

    里面的意思，皇帝知道，她知道，宛妃也知道，皇后也清楚不过。

    这么一出插曲，气氛极是热闹，各家闺秀都摩拳擦掌地，众位陪着的嫔妃也跟着谈笑晏晏。

    众位皇子纷纷上前给皇帝敬酒，说吉祥话。

    九皇子走回座后，只看得萧云深走上前，端着酒说道：“皇伯父，好听的话都让哥哥们说完了，云深只愿内睦国安定，皇伯父万岁。”

    云深世子说完一仰脖子喝了酒，云卿这会儿终于见到活的了，是个十分俊秀的小正太。

    皇帝点了点头，道：“学问倒是长进了。”

    皇后微笑道：“臣妾想起，祁玧这么大的时候，还被先皇罚跪过的。陛下可记得？”

    皇帝没有接话，另一边的德妃反先笑了起来，“说来，若不是罚跪，想必太子妃也不会进东宫了。”

    许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边陪坐的太子妃顾青黛满面羞红，看得曹若玉面色黑沉。

    “云深十六了，是不小了。”皇帝这一句，大伙儿都仔细听着，清河郡王妃更是提高了嗓子眼。

    “是呢，前儿定国夫人和臣妾提起，她有个外孙女也到了年纪，让臣妾帮着参详。臣妾看着，和云深倒是般配。”皇后略略瞥了瞥下座，才开口说。

    皇帝一时懵逼地蹙眉看着杜皇后，云卿看着，心里也笑了笑，不知道她们要唱什么戏。

    “正是陆大人的女儿，名唤移芳的。”皇后解释着。

    宛妃看云卿吃惊地样子，把宫女手里的另一壶酒给云卿斟了斟，用眼神示意她别走神。

    芍药俯身在云卿耳后低声说了几句，云卿恍若醍醐灌顶，内里表里都是同枝连系的亲戚，难怪了。

    可众人都是知道的，清河郡王妃可是和温家提过亲的，这会子拿出来说，不明显让温家下不来台吗？

    清河郡王妃死死地拿着帕子，看着另一边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清河郡王，咬牙切齿。

    自家儿子被人算计去了，这会子还喝得和酒鬼似的。

    云深世子也是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话题哽到了，跪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底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的，陆移芳则在闺秀之中，满怀期待地等着，眸子闪亮。

    “皇兄，臣弟还孑然一身呢，可不能想着先解决侄儿的事，太偏心了这。”容澈环视了一周，扫了眼陆移芳，倾国倾城地幽怨起来。

    之前自己背了黑锅，清河郡王说什么自己帮云卿和云深侄子牵引红线，他很怒。

    虽然想要减少竞争对手啥的，但他也不希望被人利用，如板上鱼rou。

    “哈哈哈，也就容澈你敢在朕的面前说此话了。”皇帝大笑着，示意元公公给容澈斟酒，对萧云深道:“下去吧，学问要紧。”

    不说大理寺卿夫人是杜皇后的表妹，就是陆大人也是和杜国舅有同袍之谊。

    这一点皇帝清楚，容澈自然也清楚。

    “臣弟敬皇兄。”容澈高举酒爵，一饮而尽。

    一场风雨化作无形，皇后看着德妃的眼神，满是笑意，却是寒冰数丈，惊得德妃慌乱。

    不时，牵夷尚宫让在座的闺秀都抽好了签，并登记起来，云卿拿着手里的签子，空白着，看来是逃不了了。

    “嘉儿，陪我去更衣。”宛妃由着芍药扶着，歪歪地起身，旁人看着她离席只当醒酒，也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