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诸天之主

    这些日子以来，叶宁一直忙着和五方五老打架练功，还真没怎么在小虞山上乱转过，更不要说到鬼母的寝宫了。·不过，叶宁见过的世面已经太多，更知道鬼母是要和他在隐秘的地方商谈正事，却也没到处乱瞅，只是觉得四下的摆设与鬼母的身份相比实在显得简陋了些。

    “贤侄坐。”鬼母自己先坐下了，一指对面的木椅，也要叶宁坐下，这才开口，“贤侄是如何看这盘古开天斧？”

    “嗯？”叶宁望着面前的鬼母，心知鬼母绝不仅是看上去的一个老妇人这么简单，而她这一问中，含义更足够深了，一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贤侄有什么顾忌不成？”鬼母微笑起来，“贤侄聪慧，总不至于以为元始天尊他还能领袖群仙？”

    “什么？”叶宁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贤侄究竟是聪明，这就明白老身的意思了？”鬼母含笑。

    “这个......”叶宁语塞。

    ——鬼母的言外之意，却没怎么难懂。

    为对付无敌子，盘古开天斧是非得出世不可，而眼下情势，连三清都托佑于小虞山，不必说，天庭自是早失权威。那换言之，谁掌握了盘古开天斧，谁可就成了诸天之主！

    看样子，鬼母是不打算再让元始天尊重回这至尊之位了。

    那这个位子让谁来坐？

    只看鬼母特地把叶宁领到寝宫密谈，答案......呼之欲出。

    “你要是拥有整个江山，你也就拥有了江山里的柯书冉！”

    钱勇的声音忽然在叶宁的心中响了起来，像是惊雷一般。

    “这......真的可能吗？”叶宁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一旁的鬼母像是明白叶宁的念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领袖群仙......”叶宁艰涩地开口，“便由......由......”

    鬼母微笑，点头。

    “......我”

    “胡闹！真是胡闹！”叶宁刚把个“我”字说了出口，忽地鬼母寝宫的雕花窗猛地一开，怒气冲冲的矮胖老人一个纵身，跳了进来。

    “鬼婆！你要把老夫的徒弟架在火上烤不成？”

    矮胖老人刚进得寝宫，便是这么一句，接着大袖一挥，把叶宁从木椅上掀了起来，自己坐下了。

    “师父！”叶宁心中原是天人交战不休，被矮胖老人这么一说，恍如当头一盆雪水浇下，登时变得无比清醒。

    “鬼婆，你是老糊涂了？怎地动起这种念头来？”矮胖老人不理叶宁，自顾自地向鬼母兴师问罪。

    “三清失德，原该替换了去，与其便宜别人，为何不把位子留给自家人？你......是真与......那无敌子照面了？怎弄得如此狼狈？”鬼母却不动气，好整以暇地问。

    被鬼母提醒，叶宁这才发觉，矮胖老人的模样与往常有点儿不同，一身宽袍上下破破烂烂，不知露了多少窟窿，垂到胸前的白胡子也乱了，在中间还像是被谁给强揪去了一缕，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反满像个打架打输了的莽汉，面上的神情——气急败坏。

    “与他试了三招，一掌换一掌！嘿......他倒满不在乎！”矮胖老人冷哼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伸手就揪住了叶宁的耳朵。

    “好小子，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能耐？啊？天妒丹？还十全大死？你是不是不把你师父害死就不甘心？啊？”

    “师父......冤枉......”叶宁偏着头叫，跟着也明白了矮胖老人的意思，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起来。·

    明摆着，是自己在玉清天逃跑时扔到无敌子嘴里的那一粒“天妒丹”闯出祸来了。

    “这好歹也是你自己的徒弟，怎么就不知道心疼！”鬼母抬手，用拐杖敲了一下矮胖老人的手腕。

    “老夫管教自己的徒弟，鬼婆，你......咳！”矮胖老人忽然改口，松开了叶宁。

    “你也知道，盘古开天斧非得出世，又岂是老身做得了主？”鬼母长叹，“总之教你当年那一番心血不至白费就是了。”

    “如今你又知道老夫那一番心血了！当年怎不见你这么殷勤？”矮胖老人显是心中有气。

    “那你要怎么样？如今这情势，箭在弦上，你又能如何经营？”鬼母皱起眉头，“为了当年你一句话，老身困在小虞山上韬光养晦数千年，难不成你还要说不够？”

    “罢了，鬼婆，就算老夫对不起你。”矮胖老人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忽然怪叫一声，“事到如今，大不了就让盘古开天斧出世，宰了浑沌，然后大家各办各事各归各位！”

    说着，矮胖老人一拍叶宁的肩膀，“徒弟，你先去给老夫沐浴更衣、斋戒焚香，七日后，老夫带你去个去处！”

    “师父......”叶宁看矮胖老人一脸正经，像是下了决心，嗫嚅了一声，想问的也没问出来，只轻轻应了一声，“是。”

    叶宁知道，矮胖老人是要自己以驱山铎破开华山无字碑，取出盘古开天斧来了――这也就是默许了鬼母话中的：要自己去做那个诸天之主！

    且不论驱山铎、华山无字碑，乃至盘古开天斧所牵扯的数千年来种种人事，叶宁也早已影影绰绰地猜到了矮胖老人的真面目，自知这番决心之于矮胖老人来说，可算是豁出去了。

    却见矮胖老人一转身，面上连连掠过他独门的绿色神光，重重咳嗽了几声，恨恨不已地念叨起来，“好你个无敌子......好你个浑沌......打死老子了......”

    叶宁愕然。

    难不成矮胖老人下这番决心却只是为了他刚才遭遇无敌子，被打得凄惨，想要报仇？

    要真是这样，那自己这个还没当上的“诸天之主”来的可就有点儿太便宜了吧？

    九天之上。

    浑不把烈烈罡风当回事，在云中漫步踯躅的卢东华却不知道矮胖老人的那一番做作，还有他那一番苦心。

    卢东华只是毫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寂寞。

    或者那是因为刚才和陆锋的一战，那一战原是卢东华一直所想要的，自从“当年”，陆锋死在他的怀中时开始。

    卢东华苦心经营，布下种种迷局，总算令得陆锋决心以他为敌；但卢东华也知道，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这场兄弟之间的战争恐怕都是在彼此的默契之下。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正义”或者“邪恶”的立场，两个人，只是早就知道该打一场，分个胜负。

    这或许就是男人之间的交情？

    卢东华轻轻笑了。

    “汝还有心事未了。”卢东华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卢东华的身子一震，却不应答，也没有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他只是跟刚才一样，慢慢地在云中彳亍。

    “汝不服？”那声音又道。

    卢东华站住了，举目向天，不发一言。

    “汝不服。”那声音叹息起来。

    “阁下比卢某高明，卢某心服。”卢东华终于开口。

    那声音自是无敌子的了，听了卢东华自承心服，却像失笑，过了半晌，才又悠悠地响了起来：“汝既然服了，便让某成全于你。”

    “等等！”卢东华吐出两个字，脸色激昂，“你欠我太多！”

    “哦？”无敌子的声音中透出了讶异。

    卢东华却又不说话了。

    能让卢东华说出一句示弱的话来殊为不易，他已不甘心再说什么。

    如果不是与陆锋一战之后，卢东华的身心放松之至，刚才那句话，他也是不会说的。

    当日在秦王地宫之中，卢东华对观音侃侃而谈，说什么“世间一切法，无非求心安”，他上溯五百年而回，若要心安，实在得做成三件大事。

    第一，自然是与心爱之人相依相守，再不分离。

    第二，则是让陆锋抛开顾虑，兄弟之间各凭本领堂堂一决高下。

    第三，是揪出幕后黑手，不再听他摆布，还要令那人也尝尝苦头。

    至于其他，诸如观音托付的找回如来佛祖等等，就全当附带的了。

    平心而论，卢东华于那五百年失却的历史中接连遭逢大变，纵然为人、手段变得阴狠些却也不能怪他，他原本更没有争雄逐鹿的雄心，只是他的对手过强，这才把他逼到了今日。

    眼看着自鸿蒙之初传下的隐秘一点点儿如剥茧抽丝般大白天下，卢东华委实已经心力交瘁。

    以浑沌为敌，即便卢东华的胆子再大，铁了心地不服，也不管他有过多少机缘，本领再高，要说不灰心，那可有些假了。

    本来不过是凡尘中一个普通的少年，却在数百年间屡陷死局，最后还要面对一个近乎无法战胜的对手，这让卢东华再怎么去踌躇满志，指点江山？

    归根到底，卢东华的这一切遭遇都要算到浑沌的头上，只是普天之下，能有当面说出这话的资格与胆量的，也是不多。

    无敌子明了卢东华的想法，很快又问道，“卢东华，汝还有什么心事？”

    这话问得卢东华一愣。

    自绝情崖旧址闭关参悟心魔泪，明知不敌，卢东华也早以为自己和无敌子之间必有一战，如今各方面准备还未就绪无敌子就找上门来，卢东华对无敌子便颇有些不齿。但他却没想到，无敌子竟在问他还有什么心事！

    无敌子这倒是像要为自己做事的模样了。卢东华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