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六章 张君宝的故事

    郭靖实战逊色于法王，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二十六年之间，法王潜心修炼武功，而郭靖则是忙于襄阳的军务，虽然在守城的战斗之中也在时时磨练，虽然在起早贪黑之时也会调息吐纳，但终究不如法王那般朝夕用功。

    这一反一正比较下来，郭靖的进境略微落后于法王，是不可回避的事实。

    包围圈的边缘处，黄蓉抱着郭芙的尸体，从哀伤中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这一幕，忘记了焦急，忘记了忧虑，面临必然的死亡，她已经没有了期待。

    在这个局面下，她的智慧已经没了发挥的空间。

    就算郭靖打败了法王又如何？结果还是难逃一死。城里城外，城上城下都是蒙古兵，若是郭靖肯于逃命，若是杨过没有受伤，若是杨康与大家同心协力，或许还能冲出去两三个人。

    但是，以上三条都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逃命也就没了希望。

    在黄蓉的思想里，郭芙是凄惨的，但也是幸运的，既然郭靖一家人人都得死，那么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死在杨康之手，和死在蒙古人的手上有什么区别？郭芙第一个死去，反而是最轻松的，她不必承受太多的死别之痛。

    另一处包围圈的边缘，杨过跌坐在地，正在调息。他是菩斯曲蛇蛇胆喂起来的功夫，调息之时不妨碍做任何事。他的伤不是很重，突围之力尚有，却没了跟法王一争高下的本钱。就是在他未伤之时，也要败于法王，何况他现在已伤？

    张君宝和郭破虏蹲在杨过的身边，与杨过一齐观看战局，郭破虏很是歉然地说道：“刚才我想给你屠龙刀的，可是寻不到机会……”

    杨过笑道：“你不必自责，有屠龙刀也用途不大，也就是能多撑几十招而已。”

    刀不是剑，杨过所学比郭靖更杂，当然也会使一些刀法，但是用屠龙刀使普通刀法，却使不出玄铁重剑的意境。而若是用屠龙刀使动玄铁剑法，却又失之于不够匹配，同样无法发挥他的最佳战力。

    这就好比当初钱青健用那柄巨斧练习剑法时，无论如何也练不出什么门道来是一个道理。当初的钱青健在大海中练斧，最终也只能练出来九阴怒潮斧，却不是怒潮剑法或者是其它什么剑法。

    郭破虏看着场中激斗的情景，问道：“杨叔，我爹爹是不是要落败了？”

    杨过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吧。”转而看向左边的张君宝，道：“君宝，把你给连累进来了，对不住啊。”

    张君宝豪气万丈，说道：“没关系，我这次来襄阳就是想要杀蒙古鞑子的，只是没投到郭大侠帐下而已。待会儿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杨过低声训斥道：“拼什么拼？这样拼不是英雄好汉，是愚蠢！待会儿我上去跟郭大侠一起扛住法王，你们先撤吧，从房上走，在城西出城……但是君宝，不论我是死是活，你都不要忘记去跟我的小女儿见上一面，把你的意思当面说清楚！”

    张君宝点头道：“杨大侠，我记住了。”

    杨过的后半句话郭破虏听不懂，张君宝是能够听懂的。

    十年前钱青健扬帆出海，郭靖黄蓉大举西征，并没有影响到潇湘子和尹克西去少林寺偷，也没能影响到觉远带着张君宝追到华山。

    虽然第三次华山论剑没有发生，但是接受了李志常邀请的杨过恰好就在华山，遇见了张君宝，杨过和张君宝说不上有缘，但是杨过还带着一个完颜萍给他生出来的小女儿，和张君宝年龄相仿，两小玩得开心。于是杨过就教了张君宝几招金刚般若掌。

    这掌法是钱青健从陈灭林那里参悟而来，在教杨过武功时，用来给杨过喂招的，杨过是属于看过就会的那种天资绝佳之人，也就记住了。考虑到张君宝出自少林却不会少林功夫，就拿出来教给了张君宝，算是见面礼。

    后来潇湘子和尹克西在昆仑山互相算计同归于尽。何足道依然听到了尹克西的遗言，汉语发音不准的尹克西说的“经书在猴中”依旧被何足道听成了“经书在油中”，这些事情都没有因为钱青健的蝴蝶翅膀而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何足道依旧去少林寺报讯，与少林寺高僧切磋武功之际，跟觉远打了个平手。而张君宝的金刚般若掌却引发了心禅堂七老的疑惧和憎恨，因为这路掌法就是火工头陀一脉相承，心禅堂七老都是亲眼见过苦智禅师被火工头陀打死的，如何认不出？

    于是觉远依然带着张君宝逃离了少林寺，依然被无色禅师追及，无色禅师也仁慈地没有追究觉远和张君宝。

    这段传奇故事是觉远一生的结束，同时也是张君宝新生的开始。张君宝也是天资聪颖之人，否则也学不会杨过教授的那几招掌法。他记住了五六成觉远临死之前背诵，悟出了“后发制人”的道理，以五六成的为基础，十余年来参悟自然界中的动物搏杀之态，到得此时，已经处在了卓然成家的边缘。

    这段传奇经历与钱青健记忆中的故事不同的是，郭襄没有出现在少林寺，当然也没把无色禅师赠与的铁罗汉转赠给张君宝。

    但是郭襄却在出海归来后，漫游天下寻找钱青健之时，在十堰的武当山遇见了张君宝。郭襄一时兴起，与张君宝切磋了几招武功，将张君宝打得狼狈不堪，而后飘然离去。

    张君宝却因此对郭襄一见钟情，所以他来襄阳却不去投靠郭靖，实则因为他是想在襄阳等候郭襄的消息。

    只因杨过的小女儿对张君宝有所钟情，所以杨过来找张君宝就是想要问问，你怎么个意思？此前在茶楼之中，杨张两人说的就是此事。张君宝明确告诉杨过，他已经心有所属，不能接受杨过爱女的情意了。

    所以才有了此时杨过叮嘱张君宝的这番话语，杨过的意思是，如果我无法生离襄阳，掩护你们出去了，那么你就需要当面跟我女儿说个明白，别误了我女儿的终身。

    此时场中拼斗益发激烈起来，郭靖绕着圈子步步后退，渐呈不支之态，杨过拍了拍郭破虏的肩膀，从他的手里拿过了屠龙刀，起身说道：“你们准备撤吧。”

    郭破虏摇头道：“我母亲还在这里，我不能……”

    杨过叹了口气，说道：“随你吧，君宝，你必须逃，留了命才有报仇的机会。”对于郭靖一家的事情，杨过实在不愿意多管。

    就在杨过挺刀跨步之时，张君宝尚未行动，包围圈中最南侧的杨康却动了，血刀电闪之中，已经有十几颗人头飞舞在漫天血光之中，杨康的身形在血光中飙入了蒙古兵的阵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