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你称心，我如意
互相试探，互相拆台，互相上眼药。· 容凌与李泰两人做得熟练之极。 李泰越喝越惊心……他没有想到，前几****暗中折腾出来的东西，竟没有让他的大哥受到丝毫的影响，而他的父皇，亦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与两个儿子之间谈笑晏晏，并不时的扯上朝堂上的一些趣事。 “父皇，程叔叔又在朝堂上骂起来了？”容凌笑问。 “是啊，今日还是好的。只扯了言官的胡子，要是往日，还得一个大耳括子扇过去。”李世民摇摇头，道：“他就是个浑不吝的。” 容凌露出笑意来：“他这个浑不吝，却就服父皇。” 李泰也凑趣道：“除了父皇，谁也不能压得住这几个武将，像程叔叔，李绩叔叔，侯叔叔……没有一个不是以一抵百之辈，却只肯听父皇的。” “不听父皇的，难道听别人的？”容凌噎了一句。 李世民笑了笑，如春风般和暖，语气中颇有些不以为然：“那帮老杀才，为我们李家江山出了不少力，流了不少的血，由着他们在朝堂上跳吧。” “是。父皇。”容凌笑道。大唐从立国到如今，就是一段无法言说的史，从高祖起兵反隋，到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立国十多年，所有发生的大事件都从道义上站不住脚。所谓的律法，道德，规矩等等，只是在对自己有利时伪装自己的一件衣裳，一旦对自己无利，这件衣裳便会被毫无顾忌地撕开来，一刀一枪杀个痛快，杀完后抖一抖身上的血迹，继续将扔在地上的这件衣裳拾起来披在身上，眨眼间又是仁义道德君子形象，角色转换非常自然，天衣无缝。 所以，此时的父子三人，就很好的诠释了这种利与道。李世民拉一个打一个。不仅他自己这么认为，容凌与李泰也这么认为。所以，在两个儿子中任何一个站上风时，李世民不介意拉另一个一把。 三人各怀心思，却上演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不知不觉中，父子三人已微醺。 “父皇，前日里是儿臣闹得太大了。”容凌没有半分的忐忑，当着李泰的面就说了出来。 李泰的目光注视着酒杯，不知想着什么。 “杀个把奴才而已，算大吗？”李世民淡淡问道。 “可终究是父皇赏的人。” “赏你的就是你的人。你是太子，别说处置一个奴才，就是将东宫拆了，又能算得了什么？”李世民依旧淡淡的道。 容凌叹道：“父皇，也就是父皇，才能有这般宽广的心胸。儿臣以后一定多注意，不再惹父皇生气。”多注意小错不断，大错不犯！不然今日之维护就该给李泰了。一个完美的，有能力的太子，并不是李世民需要的，不然李世民也不可能抬起李泰来给李承干打擂台。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笑：“朕有你们这样的两个好儿子，江山何愁。” 容凌与李泰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然后又掉转了目光。两人彼此都明白，他们以后是兄弟，也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有这么一个雄才大略，至死都不会放权的父皇，他们身不由已！ 李世民问容凌，道：“你怎么看玄武门之变？” 玄武门既是李世民得意之作，又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他这一生干过最不光彩的事便是玄武门之变，提起这事便心虚，登基后立志做个继往开来的圣君，可是圣君的来路却不正。 他这一问，就等于是诛心之问。 容凌坦然的答道：“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叔父等人不如父皇，便应该让贤于父皇。至于手段，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的途径罢了，不必过于拘泥。” 李世民接着问道：“泰儿，你怎么看？” 李泰挠了挠头：“我没有大哥读的书多，只知道曾有一个高僧说过，心中莫怀嗔意，有了嗔意，便入了魔障……” 李世民笑道：“你觉得我入了魔障？” 李泰看了他一眼，也非常坦率地道：“是。” 容凌不由看了李泰一眼，此人真真是个聪明人，实在小瞧不得。 李世民笑着摇摇头，痴痴看着远方发呆。 良久，李世民忽然道：“你们两人都说出了很不错的答案！可是，只要朕是真正为了万民着想，就算是入了魔障又有何妨？！朕从来知道，如果是我的大哥坐了朕这个位置，不可能比我做的更好。所以，功过由后人去评说，朕……只凭着本心就好，你们也一样。” 好一个只凭着本心！今日既是试探，亦是由李世民将容凌与李泰之间的战鼓敲响！ 如今坐在一起的父子三人，两个是棋子，一个是下棋的人。虽然下棋的人有下棋人的想法，但是拿两个儿子作棋子…… 看着两个谈笑晏晏同样优秀的儿子，李世民心头忽然生出一股悲凉。 如此决定，注定要毁了其中一个儿子的一生！ 一丝淡淡的伤感一闪而逝。 只怪生在帝王家啊！他从来不是个好父亲，宠爱太子李承干的同时，对魏王也十分看重，没人知道他为何有如此矛盾的行为，按说太子是他亲自册立的，为了帮太子树立权威，便不能对其他的皇子太过宠爱，否则便是打击了太子的威信。然而，他却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做。 暗暗叹口气，李世民道：“父皇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 ………… 容凌与李泰两人走在漫漫的宫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在即将分开时，李泰才道：“大哥，估计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了。” 容凌点了点头，笑得却有些古怪：“你确定？” “唔，我就不信你看得不明白……事毕之后，只希望千年之后，我的声誉不要太坏！”李泰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声誉？容凌不由心里嘀咕，大唐李家有过这东西吗？自从李世民把哥哥，弟弟干掉，把老子逼进了后宫，再把**子，弟媳弄进自己的后宫，其后更有李治将父亲的妃子武才人弄成皇后！声誉两字从来都与大唐李家无缘：“呵呵……二弟，声誉这玩意儿，从来都是给弱者看的，而强者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 李泰道：“这么说，大哥与我一样，是准备无所不用其极了？” 容凌摇了摇头，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泰，谁都不会想到，最终的赢家会是如今还是小屁孩的李治吧……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容凌突然觉得李承干很可怜，李泰亦很可怜！呵…… “二弟，时也，势也，你我都逃不开，避不了。只能一战。不过，嘿嘿……”容凌悠悠的道。不过，她的心里自有思量，既然最终是李治坐了江山，她又要完成李承干的愿望，少不得多从李治身上想想法子了。反正她只求完成任务，又不是真的要抢皇位！ 李世民算来算去，算计的是他自己的儿子。 而容凌则不是！ 所以，容凌的进退之间，比起李泰来要从容的多。 此时表现在言语上，便是李泰比容凌要急切的多。 由不得李泰不急切！任谁争皇位，失败便只有死。李承干如是，李泰亦如是！ “怎么说？” 容凌斜了一眼李泰，点了一下：“父皇从来都不止我们两个儿子！” 李泰心里一突，接着在心里算了又算……他始终都不曾算到李治的头上：“呵……是啊，可是嫡出的兄弟加上雉奴只有我们三个。想来我们两人无论是谁坐上了皇位，都不会太孤独，毕竟还是雉奴这个亲兄弟在……我们倒是比父皇要幸运。” 见李泰并不曾考虑李治，容凌也不明说，只道：“各凭本事吧。” 她已言尽于此，至于李泰终究要怎么做，她并不想过多的干涉。 争便争吧，杀便杀吧。 又能如何？ 她只管完成任务就好，至于到底是谁坐上皇位，于容凌而言，并无太多的干系。 想到李泰所为，再想到李世民所为，无怪最后李承干会说出那样一句千古有名的混帐话来：“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 摇摇头，容凌看着已将她当作生死大敌的李泰离开，然后叹了口气，道：“怎么办？怎么李承干就非要保那个称心呢？”想到回东宫后就要面对那个妖孽般的称心，她不禁微微迟疑了一下。 不过，只是迟疑了一小会儿，容凌便迈开了步子，然后回了东宫。 内殿里静悄悄的，容凌抬步走进，经过窗子时，发现几上摆满了菜肴，桌旁一个红泥小炉，炉上温着一壶酒，很显然这是为他准备的。 眼角余光一扫，容凌又发现称心背对着门坐在桌案前，手臂微微的动着。 容凌很是奇怪，便没有作声，挥手让人退下，然后再望向屋里。 称心的俏脸在烛光的摇曳下光洁如婴儿般嫩滑…… 不过，他的嘴里却含着些食物，吃得很是欢快！ 纤纤素手在鸡腿上一扯，便将一整只鸡腿给扯了下来，放在嘴里，咀嚼得津津有味。 容凌站在窗外，愕然看着浑然不觉的称心。 这……还是那个称心吗？呃……就是个偷嘴的孩子罢了。 容凌在外面静静地看着，静室内只听得到称心的咀嚼声……她从来没见过称心的这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称心终于满足而叹！ 听着这声叹息，容凌不自觉的想到，是不是东宫太过贫穷了？竟让受宠如斯的称心从来都不曾吃饱过？ “怎么办？怎么办？太子应该快回来了……”称心急得团团转，又抽了一下他的嘴：“叫你管不住！叫你偷吃。” 片刻之后，称心都没有想出法子来，便望了望窗外。 容凌急忙退了一下，隐住身影。 称心发现没有任何看见，眼珠子转了好几转，便扫向旁边的净桶…… 容凌的嘴角直抽抽！ 上好的食物被称心直接倒入到了净桶里！ 毁尸灭迹且干净利落！ 然后才跪坐在几旁，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等着容凌的归来。 容凌先是笑了笑，接着又静了静心，才站在窗外轻咳了一声。 称心先是一惊，接着面部又是一喜，然后快步的走了出来，对着容凌道：“太子，你回来了？” 见容凌嗅了嗅，称心垂头轻声道：“本来为太子准备了吃食，可是时间太久，都冷了。奴便将其都倒了。奴这就叫人去安排。” 容凌笑道：“不必。刚与父皇一起吃过了。”接着便脱去身上的衣衫。 称心自然而然的接过容凌的衣衫，对容凌道：“太子，今日入宫可曾顺利？”仿佛刚刚偷吃的，根本不是称心……呃，仿佛这房间里从来都不曾有过食物。 容凌望向称心：“称心，你可吃过了？” 称心绝美的容颜上，现出一丝慌乱：“奴吃过了。” 容凌忍住笑：“是吃过了，孤发现你的嘴角还有油光闪现。” “啊？”称心终于将慌乱浮于表面：“怎么会？奴都擦干净了。” “嗯？”容凌似笑非笑的盯着称心，心里不由感慨，怪不得李承干会对称心那么在意……这般绝美的容颜，对李承干体贴入微，又时不时的露出这样的孩子气来！怎能不勾得李承干对其另眼相看！ “呃……太子，奴……奴……” 容凌勾住称心的下额，道：“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吃了就吃了，孤怎么舍得怪你？” 称心的俏脸一红：“奴等得太久了，所以……所以……” “嘘！别解释。称心，孤喜欢看你这样。”容凌道：“不过以后偷吃，可要将嘴擦干净了才是。” 称心红着脸称是：“太子，奴去厨房里看看去……” 见称心一脸的羞愧之意，容凌便放了他离开：“嗯，别耽误太久了。” 眼见着称心一路跌跌撞撞的离开，容凌的唇角勾起笑意来。原本以为自己多多少少会反感这样的佞童，但是现在，她对称心，并没有什么反感之意，反而无端的生出些许的怜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