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一品仵作在线阅读 - 第二二百二十七章 怒骂姚府

第二二百二十七章 怒骂姚府

    暮青在东院儿的时候,姚府派人送来了聘金的单子,直到步惜欢拿出来,她才知道。,

    一看之下,暮青冷笑,“人才”

    这聘单上所列之礼算算少说要万八千的银两,朝中皆知她把俸禄和赏银拿去贴补将士了,都督府里没银子,也就前些日子举报晋王一党,朝廷赏下了一万两银子。

    姚仕江这是算计好了,怕要多了,都督府拿不出来,因此不多不少,要了一万两。

    “四品武官府上的庶女,聘金万两,姚仕江可真敢要。”步惜欢懒洋洋地把单子往桌上一扔。

    “要就给他”暮青从袖甲里抽出张一千两黄金的银票来,往那聘单上一压,“只多不少”

    “就是拿着脸臊。”步惜欢替暮青说完后半句,她午后在玉春楼里闹出了大事,此时必定已经传得满朝皆知了,都督府上午接了姚府的庶女进府,下午就抢了玉春楼的名妓,顺道用青楼里抢来的银两当聘金,侮辱姚府之意如此明显,姚仕江接了这千两黄金的银票,怕是要气得暴毙。

    “我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朝廷的俸禄理该养那些精忠报国的儿郎,卖女求荣之辈,也就配拿那些寻欢之财。”暮青道。

    姚蕙青决定进都督府时就已不在乎闺誉了,那不妨用这银钱气一气姚仕江,激得他恼羞成怒,将把姚蕙青逐出家门的事闹得大些,最好人尽皆知。如此一来,日后假如姚蕙青能有个好归宿,姚家才没有身份立场去沾她的光、破坏她的生活。

    姚蕙青救过她的命,她没什么可帮她的,只能让她今日受些闺誉上的损失,博个前程似锦且无后患的将来。

    步惜欢将暮青揽得紧了些,他就爱她这性子,情义都放在心里,嘴上一句不说,事儿一件也不少做。

    暮青低下头,见步惜欢将脸埋在她胸前,呼吸渐烫,手摩挲着她的腰背,力道紧沉。

    没多久,她听见了他的声音,低沉微哑,“娘子,我们多久没亲热了”

    暮青挑了挑眉,反应冷淡,“我们何时亲热过”

    步惜欢闷声笑了起来,抬眼时眸底尚有未压得下的幽色,嘴上却笑道:“此话听来闺怨甚重,想必大婚之后,娘子必不会冷落了为夫。”

    以前他还有些担心她会太冷情,如今看来全然不是。

    甚好

    “那也是婚后,现在少行撩拨之事,还是多养养你的身子吧。”暮青没好气地从步惜欢腿上下来,拿了银票下了楼去,交给月杀时吩咐道,“把这银票送去姚府,传我的话,就说军务繁忙,都督府没时间置办彩礼,让姚大人拿着银票自己去买吧”

    月杀接过来便走了。

    姚府接到都督府的银票和传话后翻了天,姚仕江气得将银票揉成一团,却没狠心撕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全都怪罪到了姚蕙青身上,加上妻妾们的煽风点火,姚仕江一怒之下请出了族规,一一列数庶女姚蕙青有违礼法及姚家祖训之罪,按族规将其逐出姚家,连其姨娘都受了牵连。

    姚蕙青的姨娘已过世多年,因生前有所出,姚府在姚姓祖坟的山脚下将她葬了,起了坟头立了简碑,年节时虽无人祭拜,好歹也算有个葬身之所。

    可姚府称她生出伤风败俗的女儿来不配葬在姚府的祖坟山下,要将棺椁迁去乱葬岗。

    姚府的告示贴出去后,事儿便闹大了。

    都督府里,姚蕙青起身吩咐香儿,“把我的披风拿来,出城”

    暮青道:“城门将关,眼下查得严,姚府今日是不会出城的,要去也是明早。”

    姚蕙青笑了笑,晚霞映人,少女的笑容却有些苍白,“我有些年没去看我娘了,在姚府时连声娘都不能喊,逢年过节的,小姐们多在祠堂祭拜,祠堂里没有我娘的牌位,只有出殡那日,我跟着去过祖坟山下,算算时日,已有七年了。我进都督府本是想过几日后宅女子难有的日子,没想到连累了娘亲。姚府连夜掘墓泄恨也好,明日再去也罢,我都该去看看娘,在她坟前守上一夜。”

    暮青许久无言,忽然想起长街白雾茫茫,她孤身一人背着爹走出义庄的那日,沉默了许久,她点头道:“好出城,我陪你”

    暮青起身便往外走,要出去吩咐人备车马,走到东厢门口时,绿萝推着萧芳出来,道:“都督不妨备辆马车,小姐也想去。”

    萧芳坐在轮椅里,一片梨花落在鬓边,素钗素颜,本是冷得不沾人间烟火气的人,却被晚霞映粉了脸颊,添了三分人气儿,“我没见过城外是何风光,想出城看看罢了。”

    城门都快关了,眼看着晚霞将逝天色要黑,夜里出城看哪门子的风景

    真是口不对心

    萧芳把脸一转。

    姚蕙青笑了笑,吩咐香儿,“去备身披风,再多带条毯子,夜里凉,咱们都别染了风寒。”

    眼下元谦失踪,青州局势不明,盛京城里城外都不太平,三个女子要在山上过夜,暮青便点了月杀、血影和乌雅阿吉跟着,再加上绿萝,护卫虽少,却都是高手。暮青吩咐刘黑子和汤良留下来守着府里,明早另有任务。

    步惜欢还不能动用内力,暮青不允许他跟着,只让他放心。元谦派人刺杀她事败,晋王一党损失颇重,这个时候与其再派人刺杀她,不如保存力量,留待日后对付朝廷。

    步惜欢只嗯了一声,看似赞成,转身从衣柜里拿了紫貂大氅出来。

    “这都五月了,哪需披大氅”暮青觉得步惜欢有些夸张,这大氅是在西北时,他给她的,暖和得紧,冬月里才用得着,她出城练兵前就收起来了。

    步惜欢还是给暮青披上,声音淡淡的,“傍晚起风了,披着吧,夜里凉。你的身子不能再受寒了,只当是为我,可好”

    他每回问她可好时,语气里都带着无奈,这回眉宇间却生着忧色,暮青看在眼里,沉默地系好大氅,出了阁楼。

    步惜欢临窗看着暮青出了后园,这才淡淡地道:“把今夜能得闲的人都调去城外,确保万无一失。”

    窗外无人应声,却有道人影无声无息翻下了屋檐。

    姚家的祖坟在城外十里处,山头不高,山脚下的杂草却有半人高。

    七年没能到坟前祭母,姚蕙青下了马车后却没有东看西看到处寻找,她顺着山路下去,围着山脚走了一阵儿,停下后伸手拨开了杂草。暮青跟在后头,见杂草后并无墓碑,她看向姚蕙青,见她也愣了愣,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往后退了二三十步,再拨开杂草时便笑了笑。

    暮青退了回来,见杂草后立着块灰扑扑的青碑,七年来无人祭拜,山泥草叶糊了字,已看不清了。

    姚蕙青在碑前蹲了下来,轻轻揭去碑上的草叶,一线残阳沉入远山后,将逝的晚霞映红了少女温柔的眉眼,“我记得,娘出殡时,我从坟头走回山路上,一共百步。今日数着这百步,竟走过了也是,那是七年前,我刚满十岁,比起当年,今时今日的身量可不是长高了”

    草叶一片一片地揭开,渐渐见了青碑上的字,字刻得浅,也刻得简。

    姚余氏之墓。

    “娘,女儿来了。”少女拿着素白的帕子轻轻擦拭着余氏二字上的旧泥,山风轻柔,笑容如兰,“七年未见,您可还记得女儿的模样”

    她是庶出的女儿,只能奉嫡母为母,见了生母也只能唤姨娘。幼时与娘相见,哪怕关上房门说几句体己话,都要防着隔墙有耳,不敢喊娘。这一声娘藏在心里,今日终于叫出口,娘却已逝七年。

    暮青看着那青碑,想起去年六月汴河城外的新坟,眼看一年了,江南雨水多,碑上兴许已生青苔。

    一年了,不知何日能回江南,为爹除除坟头上的草。

    暮青转过身去,低头,默默地拔起草来。

    坟头周围清理出来时,天色已暗,绿萝推着萧芳到了坟前,萧芳腿上盖着条毯子,上头放着点心、酒盅和几支香。坟前点了香时,空地上也已生起了火堆,姚蕙青守着娘亲的坟坐着,萧芳坐在轮椅上,暮青坐在萧芳对面,身下铺着特意从马车里拿下来的锦垫。三人围着篝火坐着,姚蕙青娴静,暮青清冷,萧芳更是冷得拒人千里,三人话都不多,天黑了以后,绿萝和香儿从马车里拿出水囊和吃食来,三人吃过后气氛依旧沉闷。

    月杀、血影和乌雅阿吉在外围看着,绿萝近身护卫,香儿伺候着暮青三人吃饭、加柴。

    柴声噼啪,火光熊熊,暮青披着大氅,山风一丝也吹不进,兴许是太安静,也兴许是身旁的旧坟让她总是想起爹,于是竟有些想聊天,“我爹”

    她一出声,姚蕙青和萧芳就看向她,见她戴着面具,一副不起眼的少年眉眼,眸光却亮若烟火,“我爹和我娘也没葬在一起,两人相隔百里,我有一年没去看过他们了。”

    暮青的事传闻很多,姚蕙青和萧芳都只是听说过一些,真假不知,如今听她慢慢道来,才惊知其中的艰辛险阻与惊心动魄。女子孤身在这世上比男儿要艰难得多,从军入朝,实乃惊世奇女子

    香儿扯着帕子,一颗心跟着上上下下,比听话本都惊心。

    姚蕙青摇了摇头,盛京城里的传闻不少,却都不及她真实的经历惊心动魄。

    萧芳低着头没出声,暮青看向她,问:“你呢”

    她对姚蕙青的过往已有所了解,对萧芳还知之甚少。

    “我爹葬身海底,我娘和萧家军一同葬身夷陵道,我从未去看过他们。”原以为萧芳不会提及过往,没想到她竟开了口,“我自幼在玉春楼里长大,身边只跟着奶娘,朝廷以为萧家落难后,我娘会将藏宝的秘密托付于她,所以朝廷特意留了奶娘的性命,指望她将秘密告诉我。奶娘确实告诉了我萧家的秘密,不过她所说的秘密却是压根就没有那些宝藏,我爹的副将临终前的话为的不过是保住我的性命。”

    “那你的奶娘呢”

    “死了。我及笄那年,她助我出逃,被杖毙的。”萧芳盯着面前的篝火,这火光让她想起奶娘死的那夜。

    那夜,很多事情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熊熊的火光、人声、棍棒声,她听见有人说奶娘死了,想想一出生就降临到身上的血仇,想想一生都要困在青楼的命运,忽然便觉得既然逃不了,又报不了仇,不如死了痛快,反正玉春楼里的女子都逃不过一个悲字,不是死于凌辱,就是死于自杀。敢自杀的不多,凡是被抄了家的,流放的也好,卖入青楼的也罢,皆有几个同族的兄弟姐妹在世,依大兴朝律,官奴自绝罪同谋逆,要连累族人被斩,因此玉春楼里的女子宁受凌辱之苦,也不敢死。而她身边只有奶娘,奶娘死了,她也就不惧一死了。没想到命运捉弄,那一跃没死得了,反而伤了腿,得了个烈女之名。

    萧芳自嘲一笑,她哪有那风骨,不过是觉得活着太累,不想活罢了。

    她的腿伤了之后,昏睡了多日,醒来时就见到了他

    “如今你已出了玉春楼,总有一日能去夷陵道,祭拜萧夫人和萧家军的。”姚蕙青安慰萧芳,一出声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萧芳没出声,她并非坚强的女子,无颜见娘和将士们的英魂。若有一日,她能像对面那女子一样,敢孤身面对一切,她一定会去见萧家的英魂,会去海上,看看爹当年守护的大海。

    “谢谢。”萧芳没来由地对暮青道谢。

    暮青以为萧芳谢的是救她出来的事,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这夜很长,山风徐徐,三个性情不同、年纪相仿的少女围着篝火坐着,一夜无话,一夜未眠,静等天明。

    日出时分,篝火已熄,暮青负手起身,望向盛京城的方向。

    城门该开了。

    晨光熹微,巍巍皇城城门大开时,长街上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守城小将远远喝道:“何人出城奉相命严查城门,来者下马”

    话音未落,战马扬蹄,踏在城门口的青石上,嚓的一声

    高坐在马背上的两人手执腰牌,钨铁沉厚,雕着圆拙厚重大字,晨光落在其上,光泽幽冷江北水师

    守城小将心神一凛,知道江北水师都督府的人得罪不得,赶忙放行,那两个披甲亲卫却没往城门外去,而是收起腰牌打马调头,面向长街,守着城门。

    守城小将诧异万分,这是演哪一出

    也就等了一刻的时辰,长街远处便瞧见一队人马向城门走来。头前引路的是个婆子,手里提着剑,后面跟着二十几个青壮汉子,有拿唢呐的、提纸钱的、打丧旗的,余下八人合力扛着一口华棺。

    大清早的见棺,谁家如此晦气

    “城门严查,何人运棺出城”小将见运棺的队伍人不多,不似官家的阵仗,又见那华棺少说值千两银子,便猜测来者是外城的商贾人家,因此喝问时语气不太好。

    那婆子脸上半分怯意未露,到了城门前将腰牌往前一递

    守城小将眯了眯眼,那钨铁腰牌看得他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又是江北水师都督府

    “奉都督之命,出城接我们老夫人回府”杨氏收了腰牌,眼望城门外。

    “老夫人”小将一脸诧色,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都督府何时有位老夫人。

    “我们夫人的娘亲曾是骁骑营参领府上的姨娘,我们都督贵为二品,姚大人区区四品,姚家的坟头太小,葬不下我们老夫人,都督命老奴出城接老夫人回府,停灵七日,重新出殡安葬”杨氏脸色冷淡,眼神带煞。

    守城小将这才明白是为了何事,闹了半天是都督府和骁骑营参领府上斗起气来了。瞧杨氏的脸色,他就知道这事儿不能触了都督府的霉头,于是赶忙赔笑放行。

    杨氏命人落了棺,打开棺盖给守城的将士们检查了一番,道声起棺,便领着那二十几个青壮劳力出了城。

    新棺抬到十里外的山脚下时已是半上午,暮青问:“都安排妥当了”

    杨氏答:“昨夜奴婢已将灵堂布置好了,刘小将军和汤小将军奉都督之命守着城门口,不会让姚家人出城寻晦气的。”

    姚蕙青不知暮青命人在府里布置了灵堂,她原以为今日只是迁坟,得知要将棺木运回去重新出殡后怔了半晌,坟里埋着的是她娘,她不觉得不吉利,却担心对暮青不好,于是劝道:“依我朝民俗,迁坟不吉,若再进阳宅,恐怕对都督”

    “我是仵作,不惧晦气。”暮青负手而立,打断了姚蕙青的话,看了眼那些杨氏请来的青壮年,命他们依习俗祭拜开棺。

    那些青壮汉子忙到了坟前,姚蕙青见他们吹号子,洒纸钱,念告慰之词,心生百味,滋味难言。她福身一跪,没有言谢,一切感激尽在这一跪中。

    余氏已故七年,下葬时用的是口薄板木棺,棺木已腐了些,里面的尸身早已成了白骨。

    姚蕙青昨日傍晚来坟前祭拜时忍着未落泪,见了棺中娘亲的尸骨,再未忍住,跪在棺前哭了好些时辰。

    萧芳望着那棺木,目露悲色,爹葬身海底,娘葬身夷陵道的万人坑里,奶娘死后被一张草席一裹扔去了乱葬岗,她亲人的尸骨都已寻不着了。

    暮青耐心等着,直到姚蕙青哭罢,香儿将她扶起,她才戴了手套,将余氏的尸骨一块块的捡出,拼入新棺。

    盖棺之时,漫天纸钱洒着,汉子们喊着抬棺之号,扛起华棺上了山路,姚蕙青和香儿披上了孝衣,两人未坐马车,随杨氏行在棺前,一路步行回城。

    望见城门时已是晌午时分,只见城门里气氛剑拔弩张,刘黑子和汤良立在战马旁,前头空地上聚着鼻青脸肿的姚家护院和小厮,外城的百姓们远远围着议论纷纷。姚府的人报了官,盛京府衙的人到了之后却不敢拘捕都督府的人,只好两头劝着,守城的将士躲得远远的,也不敢沾上都督府的事儿,姚府的人到了城门两个时辰,愣是没出得去,直气得七窍生烟。

    城门外传来吹打丧号之声时,姚府的人和围观的百姓皆望出城门,见暮青骑马行在前头,后面跟着两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女子身后是吹唢呐的、洒纸钱的、打丧旗的,一口华棺八人抬着,两旁亲卫骑马护着,后头两辆马车跟着,这阵仗虽不如朝中大员府中办丧事时的大,却激起了纷纷议论之声。

    “出殡出殡,自古都是往城外去,哪有往城里抬的”

    “自古没有,我朝不是有了你也不瞧瞧前头坐在神驹上的是何人,那可是英睿都督,少年之身,官居二品,行的从来就不是寻常事。”

    “也是,听说昨日早晨英睿都督从城外将姚参领的庶小姐带进了府里,下午就去玉春楼里抢了萧姑娘回府,听说还抢了黄金万两玉春楼是何地界那可是官字号的青楼,里头都是罪臣之女,赎身都不行,别说抢出来了,那是要杀头的万两黄金是多少数目够咱们住大屋娶娇娘顿顿好吃好喝过几百辈子的那萧姑娘又是何人清倌烈女,多少公子一掷千金都只能跟她下棋作诗,连床边儿都摸不着的人嘿,竟跟着英睿都督回府了”

    “我也听说了,姚大人府上昨日傍晚连告示都贴出来了,说将姚小姐逐出姚姓一族呢也是,未出阁的小姐就这么跟着男子进了府,是够伤风败俗的。”

    “唉兴许姚小姐有倾国倾城之貌吧,不然都督怎么连三媒六聘都不过,那么心急地就将人接进府去了老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猜也是,不过貌美归貌美,女德可就”

    “嘘”

    这时,有人嘘了声,百姓们的议论之声顿时低了下去,见都督府送丧的队伍已经进了城门。

    姚府的人还在长街当中,暮青勒马,冷冷望着姚府的人,前头一个穿着圆领袍的管家,刚要说话,杨氏便提剑从送丧的队伍里走了出来,扫了眼围观的百姓,冷笑一声,扯开嗓子便问:“嘘什么嘘有话就站出来说”

    百姓们眼神躲闪,纷纷闭嘴,百姓站出来跟官府的人说话又不是嫌命长。

    姚府的人却敢开口,但那管家的嘴刚张开,一声还没出,杨氏便先声夺人。

    她没理姚家人,厉目扫了眼围观的百姓,提剑一指,煞气冲冲,泼妇似的,“哪个说姚小姐伤风败俗姚小姐是世间少有的大义女子,她救过我们都督的性命我们都督前些日子被晋王一党派人刺杀,几百个江湖杀手搜山搜庄子我倒想问问,谁家院子夜里进了人,浑身是血性命有危时,敢冒险相救你、你、你,还是你”

    杨氏提着剑,指一人,一人就往后退一步。

    “我还想问问,自认有此胆量者,智谋可足庄子外头处处是杀手,谁能临危生计,保全自己的性命,又保全我们都督的性命你、你、你,还是你”杨氏指得百姓纷纷后退,冷笑一声,“世间深明大义智勇双全的人少,背后议人嚼舌头根子的怂人倒是一堆”

    围观百姓纷纷低头,杨氏扬声,连道数事。

    “刚刚又是哪个说萧姑娘的萧姑娘也是你能背后议论的她是当年守东南杀海寇保得一方安宁的萧元帅之女,将门英烈之后我们都督敬重萧家军才把她接出青楼,朝廷都没问罪,你们嚼哪门子的舌根子”

    “我们都督战匪守村,戍边杀敌,cao练水师,断案平冤,乃世间大好的英雄儿郎,嚼舌根子的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姚小姐大义聪慧,萧姑娘贞烈,配我们都督,理该是佳话”

    “再说他姚参领,卖女求荣不成,反怪女儿失了名节,一辆马车送出城去便把女儿扔在庄子里不管死活了。姚小姐的马车在府里被人动了手脚,险些死在山沟里,姚府不闻不问,小姐伤了腿,缺医少药,姚府也不闻不问。姚小姐救了我们都督之后,都督见她腿有疾,有没人管她的死活,这才把她带回了府里。要不然,姚小姐十七年华,这腿早早的就要落下病根儿”

    “知道我们都督府今儿为何要把老夫人抬回来吗那是因为姚参领说了,姚小姐的姨娘是寒门女子出身卑贱,不配葬在姚家的祖坟山下。哟这话可真逗趣,寒门女子出身卑贱,您当年瞧人姑娘貌美,抢回去时怎不论出身如今人死已成白骨,您说挖坟掘墓就挖坟掘墓,毫不顾念当年之情,这种不念旧情不护骨血之辈,也配当朝廷命官”

    长街上静悄悄的,谁也没想到都督府里的一个婆子,嘴竟如此厉害。没人知道杨氏以前在奉县时,夫君死后泼皮欺她,她舌战邻里棒打泼皮,乃是有名的泼妇。

    姚家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管家心中望了眼四周,见百姓们已被这番话说得偏向了都督府,百姓们都是寒门出身,谁家也没少看朝廷权贵的脸色,闺女被抢去的事时常听见,杨氏最厉害的话实属最后那句,姚府怕是要惹众怒。

    杨氏的话却还没说完,“大家伙儿瞧瞧,姚府给姚小姐的姨娘置办的薄棺,堂堂朝廷四品府第,待一个有所出的姨娘竟是这般难道,寒门百姓家的女儿就这么好欺”

    说着话,杨氏走到后头的马车里,那马车出城时拉的是姚蕙青和香儿,两人回来时步行,马车却没空着。刘黑子和汤良牵马上前,从马车里搬下几块腐臭的残棺薄木,往姚府的人脚下一砸

    姚府的人呼啦一声散开,瞅着脚下,眼神惊恐。

    这这这盛殓余姨娘的棺材

    “瞧瞧这棺材板儿烂的,姚大人也不嫌脸臊”杨氏笑骂,回头看了眼都督府雇人抬着的华棺,“姚小姐不再是你们姚府的人了,却是我们都督府的人,姨娘虽然过世七年了,我们都督也要接回府里停灵七日重新出殡,到时可就不是你们姚府的姨娘了,而是朝廷二品将军的岳母,我们都督府的老夫人至于地上这烂棺木,你们姚府拿回去,随便给哪个姨娘用吧”

    杨氏回身朝暮青福了福身,眼里有着痛快的笑意。

    暮青眼底也隐生笑意,高坐在马背上,却仍冷着张脸,喝道:“回府”

    刘黑子和汤良闻令上马,当先开路,百姓们纷纷让开,目送着都督府的送棺的队伍离开,直到暮青等人走远,也没听见一声议论。

    这天,都督府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过外城,进了内城,将华棺抬到都督府门口,刚进府,便看见有宫人等在府里,手里拿着圣旨。

    题外话

    我以为七千就能把过渡写完了,结果写了快八千了,还有些。

    还有一章就能把这一年写完,到阅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