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谈话（二）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劝你什么了，但不管怎样，你都是叶家的人。”叶老爷子说道。

    叶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结果。

    叶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移话题道：“你在国外那几年，做的很好！”

    叶子先是一惊，然后释然。以叶老爷子的身份，虽然现在早已退休，甚至已经很少接触国家决策，但在休养的过程中也不是聋子瞎子，如果他真想查些什么东西的话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且如果叶子没有记错的话，老爷子退休前最后的一个岗位就是国家的特殊机构，虽然不是直系领导银盾和暗锋，但他所在的部门却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他能够知道自己在国外的事情，倒也能说得过去了。

    叶子刚想谦虚两句，却听老爷子话锋一转，批评道：“但你也太胡闹了，那么危险的事情竟然也去做？万一有一个好歹怎么办？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国外的具体经历，但想来也是九死一生，甚至不比我们当年抗战的时候轻松！陈家那个小兔崽子也是，都知道你是我们叶家的子孙，竟然还怂恿你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还好你没事，否则我也不会顾及小陈的感受，肯定让他儿子吃不了兜着走！”

    叶子微微一想，就知道叶老爷子嘴中的那个小陈说的就是陈老爷子，想来他们之间也有着一些不算复杂的关系在里面，否则叶乘风在离开南京的时候也就不会去找他了。

    这么看来，陈家和叶家的渊源应该是从两个老爷子那里开始的。

    说到这里，叶老爷子突然叹了口气道：“小陈也是可惜啊，本来他就比我小十多岁，而且还是从小练武，身体是比我强不少的。但经过了那个动荡的十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成了他的心病，最后才有了他的远走东北在你们那个寡妇村定居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些事情，他也就不能这么早就郁郁而终了。”

    叶子虽然好奇老爷子口中的当年的事情，但其中的一个当事人现在既然已经入土为安，他也就不好再多问什么了，只能劝慰叶老爷子道：“陈爷爷走的时候很安详，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地方。而且，他在寡妇村居住的那段日子过得很好，至少不用想一些没用的东西。以八十多岁的高龄逝世，也算是善终吧。”

    叶老爷再次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一个半边身子就要入土的人，对于生死也看淡了。不过啊，这些年看着以前的一个个战友的离去，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唏嘘的。但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送他最后一程。”

    “陈爷爷离开前，从来就没有怨恨过什么。”叶子说道。

    “他啊，倔强了一辈子，临死了的时候终于看清，也不算太晚。”叶老爷子感叹道。

    叶子沉默以对，不知应该如何去评判这件事。

    “你也算是小陈教导出来的得意门生，如果他能看到你现在的成就，一定会很欣慰的。”叶老爷子道。

    “我只是尽力做我能做的、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叶子平静道。

    叶老爷子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然后转移话题道：“如果让你评价我以前做的事情，你会怎样。比如对乘风的事情视而不见……”

    叶子一愣，然后陷入沉思之后，良久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事情，最后导致了他与家族的决裂。其实从你我他身上，我们就能发现属于叶家的一种固有基因——钻进牛角尖之后就很难再钻出来。所以哪怕一段时间之后你们都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也不愿意再打破这个僵局。一个是放不下脸，另一个则是没脸……”

    “乘风既然已经走了，我也就不把当年的事情拿出来说话，但事实正如你分析的那样，我们都错了啊……”老爷子叹息了一声，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很多。

    叶子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跟着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叶老爷子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怎么看我当年对于叶家子孙的那种束缚与管教？”

    叶子稍稍酝酿了一下词语，然后缓缓说道：“事儿是好事，但缺少了一些人情味，所以只能算是立了一个不算成功的规矩。”

    叶老爷子点头道：“后来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虽然没有废止这个规矩，但对于自家的孩子便放松了管教。”

    然后他话锋再次一转道：“昨天你和叶彰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说实话，你们这辈儿的这些叶家子孙都有点不像话了，没多少能耐不说，还就知道争风吃醋仗势欺人，我真怕有一天我死了，这个家会让他们弄得不像个样了。”

    叶子想了想说道：“现在一直都有一种富不过三代的说法，其实也是在给我们一个警醒，让我们不要吃老本，要有忧患意识。说是这么说，但能看透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该做什么的时候仍是放任自流。但儿孙自有儿孙福，所以您老也不要想那么多了，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正是这种优胜劣汰才能保证一个国家的不断向前。”

    “我们这些老革命人啊，这些道理都懂。当年闹革命的时候真是义无反顾，抛妻弃子变卖家产，只为了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最后我们真的胜利了，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建立了我们自己的家族。但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或是自己的大半辈子时光都献给了革命事业，老了老了便把小家看得更重了一点，所以就把自己的子孙后辈儿们养成了骄奢二气。其实都算是自讨苦吃啊！倒不是说我们在大是大非面前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但自己的子孙只要不是做出一些罪大恶极的事情，我们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是错的……”

    叶子想了想说道：“其实事情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也许你们的确有责任，但只能占很小的部分。毕竟权利与欲望已经迷住了他们的眼睛，你们再如何去监督也不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家族后辈的培养，疏与堵都不完全正确的，这一点老爷子你应该能了解深刻，也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教育的失败，也不完全是你自己的责任。”

    “那我应该如何去做呢？”老爷子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毕竟这是千年以降都存在的难题，盛极而衰也是真理，一个家族想要长盛不衰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偏执，我们又何须强求呢？”叶子摊了摊手说道。

    叶老爷子苦笑一声道：“绕来绕去你竟然又把我绕进去了，我只想知道，对于那些害群之马应该如何处理！”

    “教育为主，打压为辅吧！”叶子想了半天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狠狠打压呢……”叶老爷子笑道。

    “毕竟都是一家人嘛！”叶子苦笑道。

    “你终于承认自己是这个家族的人了啊，哈哈！”叶老爷子畅快笑道。

    叶子一愣，然后苦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