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河边那座城_第八章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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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我提议,大家举杯,为我们国家改革开放的光辉岁月、为我们相水区万众期待的“光辉岁月”,干杯! 历书上说,今天是个黄道吉日,适宜动土。所以,“光辉岁月”项目选在今日动土开工。正如计划中的那样,在大约20亩的用地范围内先期开工建设4栋高层住宅,以利推动更大面积的征地拆迁。现场的一切都由“乙方”cao持:炸鞭炮、放烟花、杀牛,4台挖机同时cao作,开挖基坑。 祝建平和公司副总付国庆,作为工程“甲方”的领导代表,与“乙方”的公司总经理和项目经理,站成一排,佩戴胸花,迎接着陆续到场的来宾们。公司办公室的小彭,负责现场引导,一一介绍到场的重要客人—— 市、区二级发改委:领导、园区管理办主任、投资科科长; 市、区二级国土局:领导、地籍科科长、用地科科长、征地拆迁办主任、土地储备中心主任; 市、区二级规划局:领导、建筑规划科科长、园区规划科科长、规划设计院主任; 市、区二级住建局:领导、质监站站长、招投标办主任; 市、区二级房产局:领导、开发办主任、产权交易中心主任; 市级武警消防支队:领导、专管参谋; 市级人防办:领导、工程科科长; 市、区二级公安局:领导、治安队队长、交警队队长; 市、区二级银行:领导、信贷科长、信贷员; 此外还有市或区的环保局、物价局、财政局、国税局、地税局、工商局、审计局、商务局、民政局、教育局、文化局、计生委、卫生局、白蚁防治办、渣土管理办,以及街道办和部分媒体记者。还有一些公营事业部门,如自来水公司、电业局、煤气公司、电信公司,都在重要来宾之列。 祝建平对这些客人一个也不敢怠慢,与他们恭敬地握手谈笑,脸部肌rou一直处于超负荷工作状态。他知道,“光辉岁月”项目的审批报建和领证手续,将要一一经过这些部门审核盖章。完成这个“*旅行”需要一年多时间、盖上50多个公章。现在项目虽然开工了,但这只是一次“非正式”的亮相,而且还是市、区二级政府为了鼓励投资、发展经济而给予的特别照顾措施:列为市级“重点项目”、按“先上车后补票”办法对待。 客人们在签到处领到礼品之后,一般都会装模作样地在现场指点议论一阵,然后纷纷前往所安排的酒店准备享受美食大餐。小彭与几个公司职员,为客人一一送上一包生鲜牛rou和一个礼品袋,忙活得不亦乐乎。 …… 与此同时,王光辉正在去省城的高速公路上。 田力开着车,问道:老板,我们这是去秘书长家里还是去省政府接他呀? “他电话里说的是去省政府接他。不过,这不是还有些东西要送给他嘛,那就先去他家里放下东西,然后再去接他。” “好的。” 王光辉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对田力说:小田,在前面靠边停一下。 “好的。” 田力打开了车的双闪灯,在应急车道停了下来。王光辉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田力说:手机里面有一份录音,是祝建平在北京的会议发言。我不会cao作,你给放录音听听。 田力接过手机,左按右按几下,录音就放出来了,然后他们继续上路。那录音里正是祝建平的声音—— 感谢主持人给我发言机会。刚才,总理明确指出,他想听到真实的情况、真实的声音。我理解,总理是要鼓励大家说真话。既然有总理的鼓励,我就来讲讲真实的情况和真实的看法。当然,即便没有总理的鼓励,我也会讲真话,因为我是个“光脚的”,我怕那些穿鞋的吗? (笑声) 关于对目前房地产市场的基本评价,刚才前面几位发言者各抒己见,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我不同意有人做出的粉饰性的结论。有关的统计数据明确显示,我国目前的房地产市场是一个投资主导的市场,而不是消费主导的市场。房产主要是当作投资品,而不是消费品;是投资者在主导房产价格,而不是消费者在主导。最根本的一点是,地方XX为了抬高地价,而在暗中支持房产市场的投资与投机。这是一种不健康、不可持续的市场格局。 刚才几位发言者对房价问题各有说法,有人说高了,也有人说低了。我认为,科学的结论应当以科学计算和论证为支撑。但是,科学方法并不是掌握在政府手中,也不掌握在专家学者手中,我认为应当由市场掌握尺度标准,让市场决定房价的高低涨落。这也就是说,不论中央政府还是地方XX,都不应该人为设定以行政手段干预房产市场价格为目标的调控政策。 事实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人为干预措施往往会扭曲市场信号、破坏市场规则。相反,我们应当要求各级政府实行权力自律,反省自己的某些行政伦理—— 例如,我们的新增建设用地都是来自农村农业用地,但在土地出让金收益的分配上,农村和农民却拿得最少,结果造成征地拆迁矛盾冲突四起,永无宁日。 又如,地方XX,主要是市、县二级政府,拿走了大部分的土地出让收益和涉地涉房税费,同时却又极力回避保障房、廉租房的供给责任,造成中等收入者对房价失望、低收入者对房价绝望。 再如,我们国家还没有建立起法定的对权力运用的责任追究制度,以致掌握权力的人可以在GDP政绩冲动下,为所欲为而无须承担责任;以致在任市长可以用掉将来三任市长的财政资金,并且患上“土地财政依赖症”无药可医。 (主持人插话:超时了超时了啊。) “嗯?这就完啦?话没说完呀。”王光辉说。 田力推测说:可能是被会议主持人屏蔽了,关了麦克风。 “是吗?嘿,有点意思。” …… 建房工地上,甲方和乙方的人,还有请来的各路客人们都去酒店吃饭了,剩下施工人员和那几台挖机,另外还多了几辆运土车、一大堆搭建工棚的材料。施工人员在工地上架个桌子,也吃起了内容丰富的“开工饭”。 这时,拆迁户金玲牵着儿子周天喜来了,她满脸惊恐地问:喂,这是怎么啦?你们拆了我家房子? 这一众施工人员都大惑不解,一个施工组长反问道:怎么啦?你家房子在哪里啊? “那里就是!”金玲指着一堆废墟。 “哦——”那个组长,记起了什么事,就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找出了一张纸条,递给金玲说:“这是你家里人留给你的,你自己看吧。” 金玲接过纸条,仔细一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公公做主同意了拆迁条件,搬走了,特意留下纸条把新的住址告诉给金玲。 金玲无话可说,拉着喜子的手走了。临走,她还是忍不住对那堆废墟、那一片地方多看了几眼,神情失落,仿若梦中。 好在新的住址并不远,就在商业步行街上。金玲带着喜子找到那个新住址时,周老伯正在门口张望着。 金玲注意到,那是一栋旧式的砖木结构房屋,2层楼,其特点是一楼外边有一圈半人高的木板墙,木板墙的前面还建起了全木结构的走廊。从地形上看,过去这个木质走廊应该就是架在水面上的凉棚。 金玲心情复杂,对喜子爷爷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倒是喜子特别高兴,扑到爷爷怀里就急着要看“新家”:爷爷,爷爷,我们搬新家了吗?新家好不好呀? 周老伯喜得合不拢嘴,抱起喜子在脸上一阵猛亲,那样子就像自己的一件宝贝失而复得。要不是碍于金玲在边上,他也许会更疯狂。 家里的饭菜已经上桌,金玲和喜子一到,就可以开餐了。金玲在心里忍了半晌,刚坐下就禁不住问道:怎么就突然搬家了呢?以前爸不是不同意搬的吗? “是啊是啊,不同意搬。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呀。”周老伯含糊地应付了一句。 “来,吃饭吃饭。”喜子的奶奶说着,抢先给喜子的碗里夹了一颗rou丸。 …… 在一座高档酒店的地面停车场,原本已经停满了小车,这时突然来了一溜烟长长的车队。在最前面引路开道的是一辆警车,后面车队太长,见不到尾。停车场的保安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指挥警车呀,他干脆放任不管了。 那些车子就纷纷四下寻机自找空隙停车,车队的后半截都在附近道路上靠边而停。后面来的车子被挡道了,无处可停,就陆续占满了酒店旁边的道路。 附近的两个交警将情况看在眼里,也无可奈何,只好指挥过往的车辆掉头、绕道。任凭过往的司机、路人如何指责,如何咒骂,两个交警只是装聋作哑。 与此同时,酒店里面挂着“‘光辉岁月’项目开工庆典酒会”横幅的宴会大厅,已到了人声喧闹、气氛热烈之际,大约40张宴会桌都已坐满客人。有些人用筷子敲打着桌面的餐具,起哄着要求上菜开席。 幸好,领导们终于入场了,服务员开始上菜。
尹区长作为临时受命的主持人,手持麦克风讲道:各位各位,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好!值此圣诞佳节来临之际,我们迎来了‘光辉岁月’项目开工的良辰吉日。在此,我谨代表相水区人民政府,并以我个人的名义,对光临庆典酒会的各位领导和各位来宾,表示衷心感谢!我提议,大家举杯,为我们国家改革开放的光辉岁月、为我们相水区万众期待的‘光辉岁月’,干杯! 在面对着宴会大厅前台的一个包厢里,王光辉与一桌官员身份的客人都在聆听尹区长的祝酒词。 王光辉对身旁主宾席位上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调侃说:秘书长,听见了吗?尹区长这口才真是了得,今天是临时安排他做主持的。听人说啊,文才好的人不一定口才好,口才好的人必定文才好,是吧? 秘书长点头赞同:临机应变,出口成章,的确不错。 王光辉与秘书长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 周老伯一家人吃饭正吃到一半时,有人在外面敲门了:周老伯在吗? 喜子奶奶一边问着“谁呀”,一边就上去开了门。来的是两个人,一高一矮。喜子奶奶记得,他们曾经来过的,是拆迁事务公司的人。 “你们——”喜子爷爷满脸疑惑。 来的那两人好像做了分工,一个笑脸,一个怒脸,也不解释,把两个饭馆打包的菜盒子朝饭桌上一摊,每人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自己搬了椅子就坐下吃起来。 “你们这是——”喜子爷爷一边挪动自己的椅子,一边惶恐地说,“你们,这是怎么搞?” 高个子的瞪着眼说:我们自己带菜来的,合伙吃饭,交个朋友嘛,没怎么搞呀,干杯。 矮个子的挂着笑脸说:周老伯啊,你出卖了街坊四邻大家伙,拿了开发商的好处,也该给老朋友们沾点光吧,不要那么小气嘛对哈? 金玲听出他们话中有话,又见公爹的神情有几分心虚似的,就不高兴地说:喂,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就摆桌面上说! 高个子的抢道:好,有话就摆桌面上说,这话我爱听。认识一下,我姓古,古代的古,大名古建家。 “你们今天来我家有什么事?”金玲直奔主题。 “事倒没什么事,但是有一些话要说清楚。”古建家做着手势让金玲不要着急。“是这样的,周老伯是我们拆迁户推选出来的小组长,本来说好的大家要齐心一致,团结协作,共同维护拆迁户的利益。但是,周老伯,背着我们大家,私底下跟开发商签订了合同。” 周老伯抢话说:哎呀,你们不知道,情况有变。开发商说了,他们只开发修船厂那一片,其他的地方他们不要了。这等于是说,拆迁不拆迁都跟你们没有关系了,这样我才同意搬家的呀。 “什么啊,有这事?”那两人都傻了眼了。 “对呀,不信,你们可以去开发公司打听去,对吧,拆迁户只有我们那边三家,都同意搬,所以,对吧?”周老伯觉得自己缓过神来了,甚至还想起了“生姜还是老的辣”那句俗语。 “有这事?”古建家觉得自己脑筋还没转过弯来,就立即拨通了王光明的电话:“喂,王总,我们在周老伯的家里。情况是这样的,刚才周老伯说,开发商只开发修船厂那一片地方,其他的地方他们不开发了。嗯,你看我们——好,我们见面再说。” 金玲见古建家起身要走了,就说:慢,你刚才说我爹已经跟开发商签订了合同,是什么合同?怎么回事? 古建家被金玲问得一头雾水,心里好生奇怪,就一边离开一边怪声怪气地说: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爹才对呀。 那两人走了,家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好像一只苍蝇飞动也能听见巨大的气流声。周老伯明知儿媳想问什么,他就是不说;金玲明知公爹隐瞒了什么,她就是不问。 这是两代人之间的冷战,外人是搞不清状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