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总工程师
第三十章总工程师 市建材局办公楼二层东尽头一间西门北窗的办公室,门楣边处钉着块小小的标示牌:总工程师室。 这是间标准的专家学者的工作室。 贴着西墙,靠窗墙角矗立着一只硕大的书橱里,蕴藏着一片密密的书林;书橱外端,紧靠着一只松木粗制的样品架,上下五层的架条上贴满写有蝇头小楷的标签,每层架板上排列着各种矿石、粉料、玻璃、陶瓷、砖瓦、水泥、木材、钢材、合金、塑料以及许多陌生名称的建材样品,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紧靠窗下面对书橱摆着一张大型写字台,桌后放置一张半旧的藤椅;中部靠东墙排列一套红棕色人造革沙发;南窗墙角处有一小桌,放着两个热水瓶和几只干净的白瓷茶杯。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一位瘦高个儿的老者端坐在写字台后边的藤椅上。他,乍一看去,白发苍苍脊背微弯,似呈龙钟老态;但细一瞧,红褐色的皮肤、紫酱色的脸膛,精神矍铄精力充沛,年至花甲并未真老;他那满头的银丝遮掩不住才智过人的颅脑,那副庄严的宽边眼镜里透射出深思远虑的如炬目光,那苏格拉底式的宽阔前额上布满的刀刻皱纹隐射着峥嵘岁月的风霜印记。 日影西斜,机关楼房响起悠长的下班电铃声。总工程师将目光移离书案,舒展双臂做了几下扩胸动作,解下眼镜,用手帕揩了揩镜片,眯眯疲乏的眼睑,重新戴上后,从藤椅上站起身来,略略整理一下堆满桌面的一大迭字迹龙飞凤舞的稿笺纸,拎起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准备下班。 这时候,局长关向荣匆匆地走了进来,刷地向他递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接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任总,别忙下班,有要事打搅你一下。” 总工程师疑惑地望了局长一眼,跟着到沙发上打坐:“老关,天天都是你催我下班,今天怎么啦?” “市属砖瓦厂送来一份新产品工艺改革的方案,我和生产计划处老王处长都看过了,现在需要你全权审定。” “什么,小小砖瓦厂还搞工艺改革?” “怎么,小看黄泥打堆的砖瓦厂?”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砖瓦生产工艺非常简单,搞个技术革新,哪用得着这么厚一大本玩艺儿?” “你别小看这家厂子,咱们全市大大小小的基建工程、市区二十几万居民的住房建设都离不开它。这家厂有个粉煤灰砖新产品,可惜投产八年质量过不了关,产能受限年年亏损,搞得鸟七八糟。年初,我派了个能干的青年干部去当厂长,好不容易挖到了技术人才,展开了这场工艺改革的攻关战役。要啃下这块硬骨头,不把你任总这块牌子打出去可不行哟!” “这么说,事关重大喽!” “事关重大!不仅仅关系到下属砖瓦厂一个产品的生产问题,还关系到市热电厂……” “还关系到热电厂排渣、全市三渣处理和环境保护的大问题,是吗?” “你是专家,你比我懂得多,明知故问!” “你的意思是?” “把你那个《江南第二大水泥工业基地总体规划》的宏篇巨著先搁一搁,暂时转移目标,把这个当成突击任务,四天之rou审定。” “我的天!局长,你别以为我吃硅酸盐的饭,什么都懂。说真的,翻开我的工作历史,对砖瓦这一行过问甚少,四天内处理完毕,你这是开玩笑吧?” “你别跟我打埋伏!谯不知道你任老头的白发下边有一座知识宝库,区区粉煤灰砖产品上不了你的正题,稍微用点精力就成。告诉你吧,把这个游击战打好,不仅仅是救活一个车间和一个产品,而且可以为整个局系统的企业整顿政革打开一个方面的突破口呢!” “好吧,敝人遵命!” “遵命?我一个小小局长,不是皇帝老子,要你遵什么命!” “我不是遵皇帝老子的命!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境——******主席说的不对吗?” “站在你的立场上说这话,当然绝对正确;但站在我们各级领导集体的立场上,积三十年搞社会主义建识的经验教训,科学建国和专家指导才是经济发展的成功之路,在事关经济建设的许多情况下,党组织得尊重你们专家的意见,事情才办得好。你说是吗?” “老关呀,你这家伙说话后发制人,厉害!” “后发制人?哈哈哈!” 局长同总工程师的一阵对话结束了。总工程师郑重地将局长交来的文件袋放进公文包内,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亲密地谈笑着,一起下楼而去。 总工程师任重远老先生,降世于二十年代初,出身于小资产阶级家庭,解放前就读于上海同济大学土木工程系。然而,国民党统治下的旧中国百孔千疮,毕业等于失业,他不甘在父亲经营的石作坊工场里混日子,应遥居美国的叔父之召出洋谋业,但远离故土学非所用,终不过是寄人篱下郁郁不得其志。天安门一声礼炮震响,新中国诞生,他怀思乡之情和报国之愿,毅然辞别叔父辗转归来,被知名校友推荐至本省工作,由省人民政府安排在省建工厅当建筑设计师。他如愿以偿大展雄才,五十年代省城兴建的好几处宏伟建筑工程设计图,都是他手底的杰作。在几年的工作实践中,他既欣喜于东方巨人的蓬勃生机,又忧虑于新生祖国的一穷二白。他从海外跋涉的见闻和经验出发,痛感我国建材工业的落后是阻碍基本建设发展的重大因素,于是,在专业上更弦易张慷慨请调,转入省建筑科研所专攻硅酸盐科研事业。由于他的博学和勤奋,到了五十年代末,他所领衔的研究室成绩卓著,培养出一批年轻的专业人才,先后承担了省内十大水泥骨干工厂的项目规划和工艺设计,促使本省建材基础工业规模跃入全国先进行列,还首创发明了利用工业废渣粉煤灰为主料制成达标水泥新品种,为省城一座大型火力发电厂的废渣处理立下汗马功劳,其个人名气亦随着一项项科研成果和论文著作传遍大江南北。他不仅在专业理论上勤奋好学,而且在工作中注重实践,经常开襟解怀布衣素食,率领他的团队下基层市县调查研究建材工业发展状况,足迹遍布东南沿海各个省区。在资源普查的过程中,他欣然发现,以本衢州市为中心的我省西南山区五县,再向相邻皖、赣、闽三省交界大山区放眼扩展,石灰石和石煤的矿藏量极为丰富,水泥工业却相对落后,到处遍布着大片大片未曾开垦的“处女地”,大有潜力可挖。因此,六十年代初,他执意上书省厅领导,毅然放弃全省独一无二的省级建筑专业科研机构的优越环境,将自己为首创办的专业研究室担子托付给一位得力助手,卷起铺盖调来本市工作,恰被当时担任市建委主任的关向荣赏识,力主任命他为市建工局总工程师。他在不得不受命主持市级重大基建工程项目规划设计之审议重任的同时,始终矢志于自己偏爱的硅酸盐专业,将很多精力贯注于建材工业的发展。他采取因地置宜、先土后洋的方针,大力扶持地方水泥工业,从矿源勘察到厂址选择到生产规模、工艺布局和设备安排,他都亲自指导规划设计和立项审批,不出几年,就促成机械立窑式工艺中小型水泥厂在本市及周围县镇相继开花结果,很快使得全省水泥材料达到自给有佘的先进程度。在此基础上,他详细勘查生产资源,大胆设想,在心目中描绘了一幅“建设江南第二大水泥生产基地”的宏伟蓝图,并精心选定本市某县与邻省交界处的白云岭富矿区为重点,开始投入年产五十万吨大规模迥转窑式先进工艺骨干企业规划设计的准备工作。 可是,这位一向只专注于钻研学问和埋头于业务,而不善于过问政治的高级知识分子,虽侥幸躲过了五十年代后期的“反****运动”,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六十年代中后期发生的那场“**********”。正当他立足本市,在专业领域里壮志凌云宏图大展之时,万料不到,一夜之间祸从天降,紧跟着关向荣等老革命被戴上“走资派”黑帽子身陷囹圄之后,他被造反派作为“黑邦重点”揪出来批斗,低着脑壳进了“牛棚”。家庭出身、海外关系、出国经历、科技泰斗等等祸端缠身,使他陆续被戴上“特务分子”、“阶级异己分子”、“反动学术权威”三顶大帽子,整整三个年头失去人身自由,身心受尽摧残,最后,被“红色政权革委会”判罚开除公职,押送至原籍故乡监督改造。其间,他的原配夫人宣布同他“划清界线”,带着独生女儿远走高飞,更让他落得个妻离子散、身败名裂的悲惨境地。从此,他的报国大志和创业宏愿顿成泡影。 然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奇怪的是,他就像山野里生长的一颗节节草,即便被千斤巨石压在身上,也命强不息,贴着大地吸取养料,曲曲弯弯坚韧滋长。人生的苦难和厄运可以摧残他健壮的身体,却毁灭不了他心灵的意志和思想的智慧。当他在两个造反战士的押送下回到阔别多年的江苏老家时,这个当年杨州城里有点名气的石作坊老板的小少爷,父母早逝兄姐夭亡,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加之身负恶名其丑昭昭,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不愿逗留在触目伤心的城中故居身受煎熬,固执地要求到一位远房亲戚所在的深山农村落户,心甘情愿地挣扎着未老先衰的身体,在贫下中农的监督下参加集体劳动。自然,身为头脑发达四肢无力的“臭老九”,务农不足以养生糊口,全依靠生产队乡亲们周济着才免于饥寒之艰。渐渐地,出于他的城居历史和谦和性格,终于脱离务农改造,被调遣到公社创办的集体企业建筑队做工度日。当年在省厅机关工作时常常深入生产第一线搞调查研究,对砌墙体、扎钢筋、钉壳子板、拌浇混凝土之类的建筑工种非常熟悉,在克苦忍艰的体力劳动中很快得到工友们的好感;他在看图识图、规划放样、施工管理、材料预算等方面的纯熟功夫,受到队领导的青睐,在他的秘密顾问下,其所在的公社建筑队得益非浅,从过去技术落后、管理松散、只能担负简易民房修建的泥瓦匠队伍,很快发展成为组织严密、技术先进、敢于承接中小型企业厂房和高层民房建筑的正规工程队,居然进军城市名声大振、业务兴隆蒸蒸日上。更有甚者,经他游说建议和亲手谋划,他居身谋生的农村公社向国营银行申请区区四十万元贷款,就创办成功一家年产千吨的小型水泥厂,投产三年便收回资金开始盈利,惹得周围好几个有石灰石矿产资源的山区乡镇公社,千方百计暗中慕名求贤,他则有求必应义务支援,几年下来,促使他家乡的公社办水泥小厂四处开花硕果累累。当然,他的这一切活动,都是在隐姓埋名和瞒公不瞒私的“地下状态”冒着风险进行的,尽管每一次的成功都可能招致“复辟”、“回潮”的批判或监禁之惩罚,但他早巳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只要见到自身的才华和知识能够转化出实际的成果,就如金秋季节收获庄稼的农人一般,感到心灵的极大满足。正是这种独特的人生遭遏酿成的身份与才学的矛盾,无形之中使他在故乡农村获得“戴帽博士”的雅号,稀奇事迹不径而走悄悄流传。 一九七六年秋,随着“王、张、江、姚”的倒台,中国共产党终于割除了自身肌体上长出的一颗毒瘤,亿万人民大众欢欣鼓舞,昔日的“牛鬼蛇神”们开始获得“重新做人”的新生。人过中年的任重远先生如迎曙光盼日出,等待着某个美好时日的到来。然而,黑暗与光明的转换不是轻而易举的,正如怀胎十月的孕妇临盆分娩需要经过长长的产前阵痛一般。整整一年过去了,他还像被父母遗弃的孤儿无人认领。不过,他还是幸运的,当年他所景仰的党干能人关向荣平反复职后所办的头一件事,便是千里迢迢地奔赴杨州,辗转城乡找到了他,催其赶快书写要求平反复职的报告;接着,关向荣亲自奔走大声疾呼,上联省厅首长下促市级组织,在很短的期间便实现他政策的落实,昭雪冤案回市复职,其后又据理力争,将他调到新组建的市建材工业局任总工程师。真乃恶梦醒来是黎明,他怀着对共产党的感念和对关向荣的情义,就职伊始即全力以赴东山再起,在主持市建材系统骨干企业技术整改和科技创新工作的同时,重新拾起十年前那个“建设江南第二大水泥生产基地”的规划设想,率领局技术管理处的工程技术人员深入白云岭山区,进一步开展矿产资源复核勘察、各类技术数据核实统计,在关局长大力支持下,重新投入年产五十万吨规模迥转窑先进工艺大型水泥厂的规划设计。 岁月蹉跎,往事如烟。任重远,这位学有专长的老工程师,回首平生幸憾参半。解放前,他幻想“科学救国”,而在自己的祖国却无立锥之地,只能流落他乡,当个无所作为的远方游子;解放后,他盼望献身报国,虽历经艰危终于事业有成如愿以偿,共产党不仅给予他事业上纵横骋驰的广阔天地,还教育他懂得了把自己的胸襟贴近人民群众,树立起为人民服务的高尚志向。尽管命运坎坷,生活的道路并不平坦,十年****曾逼迫他饱受欺辱早生华发,浪费掉不少宝贵的光阴,但党的形象和人民大众的滋养始终伴随着他,心目中那片固有的报国之心不曾泯灭,岁至晚年毫不碌碌无为。也许,近三十年的苦斗,他在学术理论研究方面战绩平平,虽然有所建树,但尚未跨入国际先进水准,比起同辈的一些名家学者甚或年轻一辈的科技新秀来,文采略输风sao稍逊,这使他常常抱憾亍怀;但他始终急国家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埋头于当务之需,着重于实践成效,用自己的双手洒心血绘蓝图,设计出一栋又一栋多姿多彩的高楼大厦,孕育出一座又一座流金泻银的水泥工厂,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发挥着实际的效益,这又使他感到问心无愧。如今,他虽然年龄趋老邻近退休,但仍然老骥伏枥壮心不巳,决心在有生之年为祖国的现代化建设作出更多的贡献。
当日黄昏,任重远总工程师在家吃过晚饭,喝过茶点,便在寓所的书房里坐下来,开始接办关向荣局长交来的突击任务。 他解开文件袋,从中掏出那迭厚厚的材料,信手翻了开来,但见上面是一份盖着市属砖瓦厂行政公章的由关局长批转的送审报告,下面是一份由十四页稿笺纸组成的字迹端正的《粉煤灰砖车间工艺改革设计方案》,余下的便是一大迭精描细绘、晒制得很考究的设计图纸。 方案尚未阅读,任重远奇怪地想:区区一个生产车间的工艺改革,用得着如此正规排场吗?许多生产企业号称的工艺改革啦、技术革新啦,大多是任凭几个技术人员或技术工人凑和凑和商量一番,最多画几张图纸,由厂里头头点个头,便呼啦而上就是了。是哪个自以为满肚才学的设计者别出心栽夫子自道、小题大作哗众取宠吧?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份工艺改革方案,不仅精当地应用硅酸盐建材制品的化学反应原理作指向,一针见血地分析出原上马投产生产线存在的工艺弊病,实打实地提出消除弊病的一系列具体改革措施;而且对粉煤灰砖整个生产程序中每个重要工艺环节进行了机理规律的论证,用大量实验数据说话,有理有据逻辑严密,言简意赅立论精辟,整篇文字闪耀着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熠熠光彩。 任重远早年就读土木工程系,近二十年中专攻硅酸盐专业,对粉煤灰砖这一国内外已趋成熟的硅酸盐墙体材料生产规律,自然早已了然于胸,但他却被眼前这份独特的材料强烈地吸引住了。根据自己以往接触国内外粉煤灰墙体制品研究上一些专业著作和技术资料的印象,似乎还没有人对具体生产工艺中一系列环节作出如此深入的论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摆在他面前的这篇文字,决不仅止于一个普通生产车间的技改方案,而酷似一篇不可多得的科研论文!于是,在他的脑际,自然而然地出现一个推测:方案的设计人出手非凡,非经大专院校深造或科研机构熏陶、拥有雄厚资历和杰出才思、对粉煤灰砖工艺作过系统探讨的技术专家,难当此任。此份材料,如若出自大专院校或高级科研机构倒也不足为怪,然而,它却来自一家普普通通的生产工厂,这就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他惊奇,他钦佩,他狂喜,他被深深地感动。他不自觉地全身心神游于这份材料的字里行间,时而朗颂有声,时而掩卷默想,直至深夜不肯罢休。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夜十一点。他的二婚夫人(故乡扬州城外某公社一位因缺乏生育能力而被丈夫抛弃的中年女教帅,落魄中相识,愁城中互怜,危难中共济,苦境中相爱,前年宣布结婚,去年随夫南调,如今在市三中任教)按照既定的生活习惯,在卧室里备课完毕后,并不打搅早已熟睡的褓姆,亲自下厨房忙碌一阵,轻轻地将一碗精心烹调的夜点心端进丈夫的书房。 “老任,到点了,夜场戏该闭幕啦!” 老工程师吃惊地从书案上仰起头来,忘乎所以地叫道:“你别吓我!戏才演了一半,不然,早就闭幕啦!” 夫人也不答话,沉静地笑笑,把左腕上的手表伸到丈夫跟前,意思是——铁证如山! 任重远这才发现夜已深了。他拉住妻子瘦弱的手腕,亲密地抚摸着,说:“啊,不错,是到点了。不过,今天是个例外,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不行!”夫人微嗔地沉下脸来,不客气地说:“协议在先有章必循,谁违约都得打屁股!” 任重远傻眼了,像孩子向娘求情似的:“唔,唔,是不行!我得把戏演完,情愿让你打屁股。不过,你得手下留情,打轻些,好吗?” 夫人禁不住“卟哧”一笑:“你这死老头,准是什么新鲜玩艺儿激发了你的兴奋神经,是吗?” 夫妻俩的玩笑话收场,谈起了正题。 “对,对,是关局长交来个材料,要我完成突击任务呀!” “不是还有明天么!” “不,不,这个材料非同一般,是一项改革,是一项创造,意义大得很!” “好啦,放你一个夜晚得啦。不过,有言在先,下不为例!其次,你得马上把这碗点心吃掉!” “啊,亲爱的,你真好!下不为例,我说到做到!” 夫人温厚地微笑着,一直看着丈夫津津有味地吃下自己精制的那碗鲜美可口的冬瓜鲜rou馅的大馄饨,才放心地拿了碗筷,轻轻带上书房门,独自去卧室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