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诺克萨斯人（下）
淑芬，这并非是如塔字村这种军人留下、或者是其他在边界旁辛苦生存，只有普通的常识教育的家庭可以想出来的名字。这样的名字，更像是诺克萨斯内陆，一些比较富裕且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家庭才会起的名字。‘ 而且拥有这种名字的女子，不就是应该和卡西奥佩娅一样，娇娇小小文文雅雅的么？ 可锐雯单纯从这个忙碌于招呼她和小福子的女子的外貌上，看不出这一点。 皮肤有点黝黑，手臂和腰围都略微粗壮，除了从五官能够看出曾经的美丽，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来自内陆富裕的家庭，而不是这些需要自给自足小村庄的女子。 生活，可以改变一切么？ 锐雯越来越相信这一点了。 并没有看到老塔口中的小车子，所以锐雯的眼神一直很不礼貌地在淑芬身上徘徊，久久不能自拔－－－恩，这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行为，她很好奇也很紧张，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去问她想知道的问题。 所以她正襟危坐，昂头挺胸，嘴巴微张却不明所以，显得非常不自然。 反观小福子如鱼得水，一边说着客气，另一边则开始帮淑芬在做着一些迎客的工作。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点不礼貌，锐雯开始环视这个并不大的空间，有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有三扇门，依稀能够从一间打开的门后看到一个更狭小的房间。。 似乎还有一扇门，悄悄地打开了一条门缝？ 很快，老塔终于拉着淑芬坐在了锐雯和小福子的对面。 小福子收回了嬉皮笑脸，从背后的布袋里面抽出两个盒子，静静地放在面前的桌子：“嫂嫂，这是。。两位大哥的荣耀勋章。其他话我也不说了，这些事情。。” 锐雯紧张地看着那名女子，淑芬从小福子抽出那精致的木盒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有一些泪水要微微地溅出来。 锐雯下意识地呸了一声德莱文。 可接下来的反应却让锐雯脑子空白，只看见这个女子倔强地微微挺腰，当她重新低下脑袋的时候，那微微闪光的泪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和骄傲的神态？ 她和老塔一一打开木盒，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福子有意无意，在淑芬面前的，就是刻写着高地塔名字的那个荣耀勋章，那个名字在那贵金属的冷艳光色中，显得高贵了些许。 “谢谢。”淑芬露出了笑容，把那枚只有折叠纸巾大小的勋章捧在手心，没有泪水、没有悲伤，“虽然这东西根本不重要，可他们在下面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抱歉，失态了。”虽然没有眼泪，可淑芬还是抽了抽鼻子，声音有点憨憨的，她把话题一转，“说起来，还不知道这位。。女军士是？” 哦~小福子眯起眼睛，刚想给锐雯介绍，嘴巴张开却愣在那里，该怎么介绍锐雯？首先锐雯是间接直接害死两兄弟的事情不能说，那么定位呢？锐雯早早地把营长之位让给了曹纪兵。。直接说她是第三军营的士兵？可第三军营又哪里来的女兵啊？这一带的所有村庄可是禁止所有女性参军的。 ‘yi’，木门被拉开，那栋似乎拉开了一条小缝的门被拉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打断了小福子的尴尬，只听到这个小孩笑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是杜卡奥元帅的干女儿，是来拯救第三军营窘境的英雄，是帮助爸爸和叔叔们的好人！” 。。哎，完蛋了，瞒不住了，嫂嫂那么聪明，肯定基本上可以猜出来了，虽然说这件事情跟锐雯大姐头有一定株连关系，可锐雯大姐头是真的无辜。。可淑芬嫂嫂也不知道起因过程啊，她会不会因此而怪罪锐雯大姐头，不行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要阻止，一定要阻止！ 可.老村长帮帮忙啊！ 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的小福子可怜兮兮地往老村长的位置看了看，却发现老村长似乎逃避式地闭目养神着。。就连对面的老塔也是紧紧地闭上双眼。 还好，事情发展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严重，只听到淑芬皱着眉头跟小车子问道：“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啊？” 小车子走了出来，背后藏着根本这掩不住的巨大白纸，锐雯见过这些东西，是信息表。也就是情报。 可所有情报不应该都在第三军营而没有留在这里的么？ 真相大白了，只听到老塔笑骂道：“小贼！什么时候把我的东西拿走的！快还给来！” “爷爷，你就给我嘛！“虽然是撒娇的语气，小车子却是对着老塔吐出舌头，“小车子也不小了！我也有我的目标！” “我也想成为像父亲、像二叔、小叔一样优秀的军人！二叔教过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能错漏任何一丝信息。。可爷爷你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也不让我看这些。。” 锐雯意识到了，这个小孩口中，并没有带有任何一丝恨意，更没有提及复仇类的词语。 淑芬微微一怔，走了过去，揉着小车子的头发，一边笑着笑着说道：“真是有理想的好孩子呢，恩好，以后我就拿军人的标准来训练你好不好？” “不过答应mama，强大之后不许干坏事哦！” “不然我们又和艾欧尼亚人有什么区别？” 。。小福子借口要给他家送去，带着锐雯和老村长离开了老塔家，离开了老塔家之后，锐雯还是有点精神恍惚。 她。。不明白。 战争已经使她的丈夫死去、让她的亲人死去、让她家仅存最大劳动力坚守边疆。。为什么，还不对战争产生厌恶？ 她还没开口，反而是小福子先开口了：“老村长。” “恩？”老人懒洋洋的声音从烟枪后面传来。 “其实淑芬嫂嫂。。已经知道了吧？” “恩。” “也对，淑芬嫂嫂那么优秀，而且接受过内陆高端的教育，肯定从各种蛛丝马迹上看出来了。”小福子苦笑，“不过也好，看出来她并没有因此而怪罪锐雯呢。” 这个问题直入中心，锐雯眼前一亮插进了话题，问道：“为什么？” 小福子一滞，他自己也想问为什么呢，于是求助似的看向了老村长。 老村长眉头微微一皱，不知不觉他们三个人已经走到了他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终于让自己的嘴巴离开烟枪，说道：“随我进屋再说。” 还是一样的房间，和十年前没有任何的变化，锐雯看着那个陌生的房间，却想起了熟悉的一幕。 小福子也够随便，随便就把人摊在了椅子上，他已经懒得再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不是他能够解决的问题。 “我们都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老村长也一屁股坐了下来，等锐雯紧张不安地坐下之后，才终于开口，双眼直直地追踪着锐雯的双眼，“你的出身，锐雯。” “啊？” “你是艾欧尼亚人出身的，就算你在诺克萨斯生活多久、接受的诺克萨斯教育多高端都好，你，总归是艾欧尼亚人。” 锐雯脸色一白，微微有点不解：“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老村长摊手打断锐雯：“别担心、别想太多，我并没有因为你的出身是艾欧尼亚人而藐视你，我的意思是，你作为艾欧尼亚人，并不能理解一样东西。” “诺克萨斯人源于血统的，对战争的渴望和追求，那是很奇怪的感觉。。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老村长眼中闪过冷光，“你也见过小车子了，如果是皮城人出现这种孩子，早觉得自己是见鬼了！” “诺克萨斯人已经觉得战争是理所当然的了，这不是教育的问题。你是最好的例子，你因为自己的童年记忆从本能讨厌迫害和杀戮，所以你害怕战争－－－虽然因为杜卡奥的原因不得不走上战场。” “可你就是讨厌战争，这就是和教育无关的问题，那么诺克萨斯人对于这些事情为什么如此热衷？这种狂热到底来自于哪里？” “结果只有一个，血统。” “可是。”锐雯脑筋急转弯，反驳道，“根据记载，艾欧尼亚人本来就是由诺克萨斯人和德玛西亚人排除出来的罪人所组合而成的！既然也拥有诺克萨斯人，也应该。。” “你相信记载？”老村长一挑眉，不屑地说道，“瓦洛兰你可以连斯维恩的话都相信，可记载这种根本不知道哪里漂出来的东西，是绝对不可信的！” “瓦洛兰的纸张不知道源于何处、文字和语言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出现，从来就没有过明确的记载。以前的事情，只有人类一起公认，例如说二十年前那场战争。”老村长淡淡地说道，“当能够记住这些事情的人们越来越少，那件事情就成为你所说的记载，成为了一件不稳定的事情。” “谁知道恕瑞玛里面是否曾经真存在一个帝国呢？谁知道是否真的有一个紫色身影徘徊在瓦洛兰大陆呢？” “瓦洛兰的‘记载’实在是太多了，众说纷纭，就算以你说的艾欧尼亚人为前提，也有一个追加的说法。” “诺克萨斯遣送到艾欧尼亚的人，并非罪人，而是创立诺克萨斯的那位开国神灵，注意，这里甚至已经用到神灵这个可笑的词汇了！” “那位开国神灵，一手创造了诺克萨斯，以此为其提供信仰之力，而他的信仰根本就是鲜血和战争，所以他收集了全瓦洛兰最嗜血、最好战的人类到了诺克萨斯，然后把那些淘汰的人类派到艾欧尼亚！而那些被淘汰的诺克萨斯自然没有什么战争血统，所以就害怕战争，所以现在艾欧尼亚人就像鹌鹑一样躲起来。” “可这样，又把卡尔玛建起来的艾欧尼亚反抗军放在哪里？” “这个说法甚至还把诺克萨斯内陆城市为什么不起城墙的原因都包揽了－－－为什么？因为神灵不需要诺克萨斯人维护自己的利益，他只需要人类互相残杀，造成鲜血四溅、试战争狼烟四起。”老村长看着沉默低头的锐雯，“这个说法是不是很准确？可谁会信这种荒谬的说法？” “记载太多了，所以所有都不可信。” “总而言之，诺克萨斯人是嗜血的，他们不害怕战争甚至渴望战争。无论是否由肮脏的政治手段发起的战争也好，还是真的由生存引发的战争也好。” “诺克萨斯需要喘息，杜卡奥做的没错，可已经喘息太久了，诺克萨斯人沸腾的血脉等不了太久了！” 锐雯沉默，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消化不了那个传说，她不是老村长，她是稀有的信仰之力接收者，老村长或许会觉得神灵、一人创国这种看似荒谬的事情不当一回事，可她知道。。如果真的有如杜卡奥强大的被信仰者想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只需要花点时间，真的不是什么难题。。 应该不是这样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早已经劈头盖脸地和杜卡奥大人干架了吧？而不会等到现在，甚至说是等到杜卡奥大人强大的时候，已经抹杀在摇篮上，早已经在杜卡奥大人在诺克萨斯各地演讲的时候，被他给杀死了吧。 这个世界的力量基础，基本是信仰。 现在杜卡奥大人还活着，虽然不知道失踪跑到哪里去了，可也能够说明，那位神灵已经是不存在的，这个传说应该是假的。。 念头一转，想到了德莱文和卡西奥佩娅，锐雯又有点恍惚，所以到现在一直是自己自以为是？既然连原主人都想要战争，自己这股子担心，是在瞎cao心？ “而且，你既然没有阻拦它的发生，现在也已经阻止不了这个趋势了。就算你再怎么宣称真相，或许第三军营那些对你死心塌地恩家伙会相信，可那一百两百人又能干点什么？” 老村长微微踹气，却恰好发现锐雯微张着嘴巴，眼神迷离。 “锐雯？锐雯！”老村长震耳欲聋的声音终于穿进了锐雯的耳朵，锐雯打了一个抖索，看见老村长不满地瞪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有，抱歉，您说等不了太久之后，我就陷入思考了。。”锐雯赶紧低下头认错。 或许在这位老人面前，谁也抬不起头吧？ 老村长拿着烟枪，吐出一口白烟，在烟雾之中眯着眼睛看向锐雯，看锐雯真心愧疚的深色，心中一软，放下烟枪说道：“锐雯。” “。。是。” “以后不要再瞎cao心了。” “。。哈？” “我大概明白杜卡奥是怎么分配你们的，以后这些事情，你尽管可以相信卡西奥佩娅，甚至她提出一些她说不太敢做的事情，也应该帮她加把劲怂恿她去做。” “小丫头绝顶聪明，做事足够精明，我虽然不懂政治，可也知道她在政场上绝对一顶。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体和胆小了吧。” “。。”锐雯心想，小娅娅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国都，您又是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 看到锐雯有点不忿的表情，老村长哈哈大笑，从抽屉里面抽出一大叠信封：“信息联络这些东西杜卡奥罢手不做很久了，不知道多少年前开始就是那丫头跟我联络了，估计很多地方也是如此吧。” 原来如此。 “所以奉劝你一句吧，或许卡西奥佩娅那丫头有些要你们做的事情你们于心不忍，可从来不会是错的就是了。” “至于德莱文，你也应该听听他的意见。那个家伙或许是夸张了点，可也是可靠的对象。” “好了，老爷子累了，要赶客啦！”老村长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小福子的大腿上，小福子顿时装出一副痛得原地打滚的姿势。 老村长微微一喘，看着小福子浮夸的表演，不满地皱眉：“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德莱文那破浮夸风！起来起来，老爷子心知肚明，除了动动脑子，这腿脚可就不灵活没力气了！” 小福讪然一笑，从地上爬了起来。 锐雯听着灵机一动，赶紧问道：“老爷子，您。。为什么不回军团帮帮忙呢？我可知道德莱文现在忙得。。” “老爷子老咯，人老了就恨之不得贪图些什么。”老村长拍拍手中的烟枪，“就像这烟枪，我以前可从来不吸烟的，可人老了，总得有点事情贪图一下、享受一下。” “而且你小丫头这样赶我去，还是因为不相信德莱文他么。。哎，小丫头啊。”老村长似乎不避嫌，拿烟枪捅了捅锐雯的心脏，“你很幸运的。你的身边都是一些可信之人。” “虽然对于你的童年记忆来说，无条件相信太远，可你还是要学会这样的东西。不单单是对泰隆，还有你身边的伙伴们。” “记住了，至少是现在，你身边的家伙们，无论是神神鬼鬼人人，都是一些可信的家伙。” “好了，老爷要赶人了！快走快走！” 锐雯和小福子被拐杖和烟枪赶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笑，锐雯心中舒畅不少，而小福子笑得却有点尴尬了。 之前说着记载的时候，他还是很严肃地在思考些问题，直到老村长说到让锐雯无条件相信卡西奥佩娅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想起了：耗子哥该不该先贿赂一下那个叫做卡西奥佩娅的锐雯闺密，让她在锐雯床边吹吹风什么的。。 恩，我果然是耗子哥的好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