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被摆了一道

    没多久张寻就明白杨复光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了。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杨复光对于给向城乡兵提籍的事非常上心，跟张寻说完的第二天，就把1000套尺籍伍符送到张寻军中，按照人头一一发下，并将所有将士的姓名籍贯登记在册。这样向城乡兵就拥有了大唐的正规军军籍，番号也从向城乡兵更改为“忠武军第二军”，张寻担任指挥使，不再称团练。官也被提了一级，成为游击将军。自此军中皆呼张寻为“将军”。

    同时，杨复光还一次性给张寻运来铜钱三万贯，足以支付一年军饷。这就有点过分慷慨了。望着堆积如小山般的铜钱，张寻越发觉得对方一定是另有所图。

    果不其然，给向城乡兵提籍的第二天，杨复光就在县城发布了一份公告，内容简要说就两个字：募兵。

    杨复光作为大唐的枢密使，有权在任何一个州县招兵买马。不论张寻心里有多不愿意，他都没办法公然反对。而且杨监军昨天刚刚给向城全体将士预支了一年的军饷，薪资标准与新募士兵是一样的，都是每年20贯钱。这样大部分向城军对募兵的事就不会有什么杂音。真是个老狐狸！

    在张寻心里，早就把向城县所有丁口当作自己的私产了。杨复光在这募兵，虽然合情合法，张寻的感觉却像在偷自己的东西一样，十分的rou疼。他一面派人打探这次募兵的总额。一面找踏白都都头施惊墨议事。

    等施惊墨来了，张寻屏退左右，低声道：“我想在杨复光军中安插一些自己人。能不能在你的手下里挑选几个伶俐可靠的，去应征，可给他们发双倍饷钱。让其长期潜伏，以备不时之需。”

    听张寻这么说，施惊墨那张干瘦的黑脸，此时显得更黑了，他叹口气说：“九哥，咱们这回算是被摆了一道。我手下所有的军士都已入了军籍，姓名籍贯相貌特征都登记在册，全在杨复光手里呢，很难再有合适的人选混进他的军中了。”

    张寻听了心里咯噔一声！连自己这一步后手，都让杨复光提前算到了？罢！罢！罢！自己跟杨复光比起来，还是太嫩了啊！

    杨复光一招“提籍”，竟然是一石三鸟之计，首先拉平了薪资待遇，堵住向城军悠悠众口；其次给张寻实实在在的甜头，让他多少心里平衡一些，感觉就像杨复光用三万贯钱从张寻这里买了些壮丁过去。最后，通过将向城军全部纳入军籍，掌握了张寻麾下所有人头，杜绝了新募士兵中混入张寻亲信的可能性！

    看来这老狐狸老早就有了在向城募兵的心思，只不过他先不声张，慢慢梳理募兵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然后使出一招“提籍”，将所有困难化于无形。张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老jian巨猾”！杨复光身上可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理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张寻也就想通了。就当交学费了，杨复光想招募多少人就由他去吧。最终有七百多人应征，与原有从南阳撤下来的三百步兵组成了一个一千人规模的忠武军一军，指挥使是庞从。另外的三百马军依然做护卫亲军，由干儿子杨守亮率领。别管战斗力怎样，此时杨复光麾下在数量上已经超过了张寻。

    中和元年五月初十，向城县甲坊监监丞燕三锤上报，第一批铠甲制作完毕，总共有山文甲一领，明光铠13副，牛皮甲45副。属于超额完成任务。张寻重赏了燕三锤，并加派了人手，多拨了银子，要其继续努力打造铠甲。

    毫无疑问这一领珍贵的山文甲就是张寻自己的。燕三锤在打造过程中多次为张寻量身。如今铠甲终于造好，他迫不及待的全身披挂，感受了一把“寒光照铁衣”。

    山文甲在唐代属于高科技，所有甲片呈三棱形，无论对刀枪还是弓箭，都有很强的防御能力。穿上山文甲的张寻，顿时有一种安全感，就像后世人穿上了防弹衣一样。但是整套铠甲重量接近40斤，虽然重量被肩膀、腰胯、手臂等部位分担，但也感觉颇为沉重，让张寻这个现代人有点吃不消。还应该继续练块儿啊！他感叹道。

    剩下的13副明光铠，也都是铁甲。张寻打算给手下的督导团成员更换新甲。督导团的十七人，除了张寻、史谦、韩三和曾慎远外，其余武官正好一人一副。向许州进军的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于是张寻召集了一次督导团的全体会议，打算做出征前的部署，顺便分发甲胄。

    张寻依例最后步入会场，却发现竟然还空着一个座位，赵东阳还没到。

    这让他很意外，赵东阳毕竟后世当过兵的人，是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以往开会也都守时，这次是怎么了？

    正在纳闷间，赵东阳气喘吁吁的进了大厅，实际与张寻只是脚前脚后。但毕竟还是晚了，张寻既然从严治军，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问：“十郎为何迟了？”

    赵东阳支支吾吾，明显有难言之隐，最后没法，说：“私事耽搁了。”

    一听是私事，张寻就明白了。赵东阳最近在搞什么私事，他从李暮和裴七娘的口中知道了个大概。那小子在追求曾慎远的meimei，曾绣娘。

    原来自从赵东阳将曾绣娘从乱石沟贼窝中救了出来，就喜欢上了人家。寤寐思服之中，没事就爱往曾家跑，去献个殷勤什么的。起初曾绣娘感念救命之恩，对赵东阳也不错，并没有躲躲闪闪。无奈她哥哥曾慎远曾亲眼目睹赵东阳的“三十八人斩”，因而坚决反对meimei与之来往，说赵东阳“杀气太重，恐不得善终”。

    长兄为父，由于父母失散，曾绣娘只有曾慎远这么一个亲人，所以虽然她心里对赵东阳有好感，无奈也只能听哥哥的话，慢慢疏远赵东阳，最后到了避而不见的地步。

    上次张寻撞见赵东阳和李暮去他家，神秘兮兮的找裴七娘办私事，其实就是求裴七娘帮忙牵线，替赵东阳捎信给曾绣娘。经过裴七娘从中撮合，最近两人又有旧情复燃的迹象，这次赵东阳迟到，搞不好就是私会意中人去了，毕竟就要出征，小情侣难免要“惜别伤离”一番。

    张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曾慎远，发现书生还像个木头似的目不斜视的端坐着。似乎丝毫也没有意识到，meimei刚刚背着自己私会情郎。曾慎远每次开会都是早早的第一个到场。可能赵东阳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才与曾绣娘见上一面。

    依照督导团的规矩，赵东阳迟到了，他自己不受罚，与他结成“手拉手”的那个人要替他受罚。那人是谁啊？正是曾慎远。当初张寻为了化解二人矛盾，特别把他俩结成对子。

    李暮小声嘀咕道：“禽兽啊！刚私会人家妹子，回头又来坑大舅哥。”

    张寻瞪了李暮一眼，正色道：“来吧，既然十郎迟到了，跟他‘手拉手’的兄弟就出来认罚吧。”

    这时曾慎远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无奈只好站出来，按规矩就地做40个俯卧撑。

    赵东阳感觉非常过意不去，自愿陪罚，跟曾慎远面对面一起做俯卧撑。每撑起一下，赵东阳就对曾慎远说一句“抱歉！”曾慎远则歪过头去，看都懒的看赵东阳。

    这段小插曲结束后，张寻开始部署出征许州的事。

    除了县令史谦必须要留守向城，主持民政，张寻还决定让裴礼的白虎都一百人留守，其余各都全部开拨许州。

    此行目的是要劝降忠武军节度使周岌，这就需要集中兵力，给周岌形成足够的压力。因此必须带走大部分军队。

    通过踏白都带回来的消息分析，由于关中的黄巢军主力刚刚经历了“龙尾坡之败”，损失了两万多精锐。受此影响，邓州的朱温已经开始收缩兵力，重点防守邓州周围。对南阳、新野、菊潭等县基本放弃防守。因此向城县基本安全，留一百人防守足矣。

    为什么要留裴礼，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首先裴礼生性稳重，不爱冒险。这从当初姚世虎打裴家寨时，裴礼面对败退的敌军而没有追击就可以看出。只留一百人，就是用来死守的。如果主将换作赵东阳、裴仲等爱冒险的指挥官，这点人根本不够折腾的。

    另外，裴礼还善于采纳下属意见，并不固执己见。这也是稳守城池的保障。张寻要参军韩三辅佐裴礼，让裴礼凡事与韩三议定再动。并叮嘱道：“我离开的时间少则半月，多则两三个月。这期间除了稳守向城外，还要适当扩充军队，训练新军，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向城守军不仅仅是这一百人。”

    裴礼领命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是张寻众多手下中，第一个被委以独当一面的重任的，并且允许他自行募兵，可见将军对自己的欣赏与信任。裴三郎很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窝在裴家寨跟那个小心眼儿的二哥勾心斗角。以前的自己，觉得裴家寨就是全部世界，走出来才发现，世界很大，海阔天高。

    五月十二日，全军出发。

    此时大唐枢密使杨复光的麾下，有忠武军第一军1000人，忠武军第二军900余人，护卫亲军300人。总共2200余人。这个规模，与后世的历史书上记载的基本相当。

    张寻的忠武军第二军打头阵，杨复光的亲军居中，庞从率第一军殿后。

    张寻身着山文甲，骑着高头大马，望着前方滚滚前进的铁甲洪流，不禁怅然。没想到自己来唐朝折腾了一番，最后历史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杨复光还是要去劝降周岌，而且手下依旧是两千人马。最可笑的是，张寻给朱温“献宝”，搞掉了杨复光守菊潭的一千人马。结果最后要用自己辛苦攒下的一千人马“赔给”杨复光。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张寻感觉自己就像《西游记》里的小白龙似的，将唐僧的白马吃了，自己就要变为白马，以身赎罪。难道这就是历史的惯性？张寻顿时感觉脊背发凉，仿佛有一只巨大又无形的手，在cao纵着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