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一夜暴富

    “年饷二十贯！”

    “来了就有十贯安家费！”

    “应募从速，招满即止！”

    整整一天，青州军的大营都笼罩在巨大的噪音之下。营外的宣武骑兵就像茅房里的苍蝇一样，怎么赶也赶不走。王师悦至少派了七波人出去驱赶，其中六次，只让营外安静了不到一刻钟。第七次，由于追得太远，中了埋伏，损失了近百骑兵。

    王师悦压力很大。虽然目前还没有士兵逃走去应征，但不代表没有人心活。宣武军开出的条件太丰厚了。王师悦清楚青州兵每年能拿到多少军饷，牙兵撑死了一年能拿十贯，外府兵还拿不到这么多，往往只有七八贯。这就相当于每月拿6000工资的人坐在办公室里，外面有人拿着高音喇叭成天到晚喊“来我这一个月给你一万二！”这种诱惑，能拒绝的人不多。

    “宣武军的年饷，真有那么高？”王师悦疑惑的问刘鄩。

    刘鄩笑道：“无非是攻心术罢了。中原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土地荒芜，哪来那么多钱粮养兵？如果朱温真能掏出二十贯，也不至于大老远跑来募兵了。”

    王师悦点了点头，觉得刘鄩的话很有道理。“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刘鄩道：“应该让每一个士兵都清楚宣武军的诡计。让他们明白，二十贯一年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属下请集合所有军士，对他们进行宣讲。”

    “可以。”

    刘鄩当着数千青州军的面，中气十足的说道：“青州的儿郎们！你们不要相信敌人的诡计！他们口口声声说给你二十贯一年！如何保证？等你们到了那边，就是人为刀俎，你为鱼rou！到时候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只可能掉诱饵！敌人绝对不会兑现承诺！他们只想击败我们，抢走我们青州的粮食，掠走我们青州的女人！你们不要对敌人有任何幻想！一定要坚定信念，和敌人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当天夜里，三百多青州兵偷偷离开军营，跑去宣武军应征。

    翌日清晨，王师悦得知消息，火冒三丈。立即下令严肃军纪，严惩相关责任人。凡是有军士逃走的部队，伙长和伙内士兵杖六十，队正及副队正仗四十。伙中逃走士兵超过一半的，伙长枭首，队正免职。

    “刘虞候，你的宣讲看来没起什么作用啊！”王师悦的语气有些不满。

    刘鄩心想，我要不说那一番话，恐怕昨晚跑的人还得更多。

    “将军，属下还有一计，当可破敌攻心之术。”

    “哦？说来听听。”

    “可选一机灵可靠之人，让其带一队士兵假意过去投诚。对面不是说了么，过去就有赏钱。可让他们领了赏钱之后，再伺机逃回来。如此一来，宣武军担心人财两空，必定会对降兵起疑。而那些心里动摇的士兵，投诚之前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过去就被砍了脑袋了。”

    “妙计！妙计呀！”

    第二天夜里，三座青州军营，合计跑了五百人。

    第三天下午，有一百多军士趁着宣武军看守不严逃回了青州军营。人们看得清楚，在这些人的腰间，都挂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一看里面就满是铜钱。

    第三天晚上，青州军总共跑了两千人。相当于跑了总兵力的十分之一。

    “怎么回事？！怎么越跑越多了？再这么下去，人都要跑光了！你这是什么狗屁计策？！”王师悦暴跳如雷。

    刘鄩却笑道：“恰恰相反，属下的计策就要成功了。”

    “什么？跑了两千人还叫成功了？”

    “将军可知为何前两日只有数百人逃走吗？”

    “因大多数人不为钱财所动，对我平卢忠心耿耿。”

    “非也。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大多数人并不相信宣武军真的能兑现承诺，出那么多钱。其二，大多数人虽然爱财，却不敢铤而走险，所以只在观望纠结。”

    “你是说，他们现在敢了？”

    “没错。逃回来的那一百人，给了他们信心和勇气。他们也想去捞上一票。请将军放心，这些人，大多并非真心想投宣武军，他们还会拿着钱逃回来的。”

    “哼。这些王八羔子，为了一点蝇头小利……”

    “蝇头小利？将军，您算一算，两千人每人领十贯，一共是多少钱？”

    王师悦略一算计，惊讶道：“两万贯？！”

    “没错！两万贯！即将属于我们的两万贯！将军您说，宣武军如果两万贯打了水漂，最终人财两空，他们还会继续搞‘阵前募兵’了吗？”

    “哈哈哈！傻子才会继续这么干！刘虞候，真有你的啊！”

    金岭驿南五里，宣武军大营。

    “将军，昨夜新来的这些人，大多神情紧张，言辞闪烁，更有甚者，一来就问什么时候能领到十贯安家费，显得颇为心急。属下怀疑，这些人都是王师悦派来骗钱的诈降之人。就好像昨天逃走的那一百人一样，他们前脚领到钱，后脚肯定就会开溜。咱们不能再当冤大头了！”刘知俊强烈反对再给这些人发钱。

    赵东阳没理刘知俊，反而问道：“昨天跑来多少人？”

    “两千。”

    赵东阳闭上眼睛，掐指算了算，说道：“继续发钱，一个不许落！”

    “将军！”

    “不要废话，让你发你就发！”

    “那请将军把这些人分散到我军各个帐中，严加看管，一定不能让他们再拿着钱溜了！”

    “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想走，你拦得住吗？不要麻烦了，像之前一样，把这些人集中安置在一处营地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住了两千多人的青州新军营地，变成了一座空营。至少一千八百人趁夜色逃回了王师悦那里。

    巡营的刘知俊见到此情此景，叹息道：“唉！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这话恰好被参军王析听到，王析笑道：“赵将军还嫌蚀的米不够多呢！”

    青州营中，一片欢腾。从宣武军那边逃回来的士兵聚在一起，大肆庆祝一夜暴富。他们一晚上就拿到了以往辛苦一年才能拿到的饷钱，一个个都变得出手阔绰。不仅到附近乡下收羊买酒，还请其他没有去宣武军“领钱”的弟兄们喝酒吃rou。青州兵见面互相打招呼，也都要问上一句：“你领了吗？”“还没领呢？赶紧去呀！”

    王师悦见事情发展正如刘鄩的预料，心里高兴，便对军中的热闹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心里想，反正宣武军吃了这次暗亏，明天肯定不会再派人来嚷嚷募兵了。就让军士们乐一乐也无妨。

    青州军中也都如王师悦一样的想法，互相闲谈间，都认为宣武军不会再募兵了。至少，投诚即得十贯安家费这件事，恐怕是不会再有了。那些领了钱的，对此言之凿凿。那些还没领钱的，虽然也都是一样看法，但言语神情之间未免有些失落。

    第二天，让王师悦诧异，让众青州军惊喜的是，宣武军一如往日，又挥舞着大旗，打着横幅，跑到青州营外募兵了。所有福利待遇，优惠条件，一应不变。

    “他娘的！这姓赵的究竟有多少钱？两万贯打了水漂却跟没事人儿一样？”

    刘鄩却若有所思道：“今夜一定要严守营寨。否则，怕有太多人会到对面去领钱。”

    第二天一早，清点人数，就连王师悦都吓了一大跳，两万马步军，竟然跑了六千！相当于每十个人里，就有三个人跑了。虽然明知这些人不过是到对面占便宜去了，王师悦也不由得有些心惊。

    “昨夜你不是已经叫人严守营寨了吗？”王师悦质问刘鄩。

    刘鄩叹道：“拦不住啊。昨夜各营都有冲突发生。离营的士兵质问为什么前几日走的人不拦。他们走却就要拦。高呼‘不平’。为了避免发生更大的冲突，最终还是放行了。”

    王师悦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宣武军营，亦是一片欢天喜地。赵东阳兑现承诺，给每个青州兵都发了十贯钱的安家费。一口气就发下去了六万贯。

    但是发完钱后，赵东阳却忽然变了脸色，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诸位青州的好儿郎，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拿了我赵某人的钱，我不让你们替我消什么灾，只想让你们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借我用一晚上！”

    青州兵们听了，就连最笨的人，都马上想明白了即将发生什么。很多人叫苦不迭，暗自后悔，但更多人则是抱着一种听天由命，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了。

    当晚，赵东阳命令天宋都、拔山都、撼山都共计六千人，全部换上青州兵的铠甲袍服，打着青州兵的旗号，趁着夜色偷袭青州军大营。那些被扒得仅剩贴身亵衣的青州兵们，则只能躲在帐篷里面酣睡。

    夜色中，值夜的青州军远远望见黑压压过来的一片人影，不仅不紧张，反而一脸嬉笑。他们还以为是领了钱的弟兄们回来了，像前几日一样，离老远就打开了营门，迎接一夜暴富的土豪们。

    结果，他们迎到的只有无情的箭矢和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