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张寻的圈套

    张浚一路拖拖拉拉，行至洛阳就用了将近半个月。到了洛阳，又不着急走了，而是欣赏起了东都的名胜古迹。什么龙门石窟、白马寺、杜甫墓、光武帝陵游了个遍。要不是随行人员嫌累，极力劝阻，他甚至还要去嵩山走上一遭。

    张浚其实是故意的。他如此拖拖拉拉，就是希望徐州那边日久生变。万一时溥改了主意，或者朱温等不及拿下了徐州，他不就不用去了吗？

    结果不出张浚所料，就在他在洛阳游山玩水之时，忽然接到消息，感化军节度使时溥果然改变主意了。

    原来时溥思前想后，还是怕朱温不守信用。他交出徐州，就等于是任人宰割了。万一朱温半路里截杀了他，到时候可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他遂再次上书朝廷，声称徐州军民舍不得他走，极力挽留。所以恳请朝廷收回成命，让他继续做这个节度使。

    这可乐坏了张浚。他立即一点看风景的心思都没有了，当即就催促手下启程返回长安。随行人员倒也乐于从命。谁都不愿意往兵荒马乱的地方去。

    可队伍行至洛阳南郊，却见前头忽然出现了一队人马，整齐列队于道路中央，拦住了张浚的去路。张浚顿时大吃一惊，还以为是剪径的山大王，赶紧让手下掉头折返。这时，却见对方一匹快马奔至，马上人高声喊着：“张相公莫走！我们是河南府尹手下的人！”

    张浚一听，心中纳罕。河南府尹自然就是佑国军节度使李罕之了。之前我在洛阳游山玩水这么多天，他装聋作哑不露面，怎么我一要走，他去派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传令的信使走近，高声说道：“李司空有请张相公赴府上一聚，聊尽地主之谊。”

    张浚倒不反感见李罕之。能多结交一个地方上的藩帅对他来说也有好处。只不过，他此时归心似箭，并不想多耽搁。遂道：“请转告司空，张浚职责在身，不能耽搁。恕难赴宴，还望司空海涵。”

    使节一听张浚如此说，却拉下脸来，怪声怪气的说道：“相公有时间四处游览，却不算耽搁时间吗？”

    张浚一听，心中有点火大。心说你一个送信的小吏，怎敢如此跟本相说话？实在是太不懂礼数了。但毕竟在人家地头上，他强压怒火，说道：“向时有闲暇，如今刚刚时间紧迫。请遵使赶紧回去复命吧。”说完就不再理那使节，立即催促左右继续前进。

    没想到那使节也是个倔脾气，竟然朝身后一招手。拦路的军士立即小跑着向张浚的队伍逼近。吓得张浚连呼“意欲何为。”

    使节笑道：“无它，只想请相公去洛阳城里走上一遭。小使有令在身，若请不回相公，实在难以交差。”说着话那一队军士已经将张浚的队伍团团围定。并清一色的将盾牌立在身前，仿佛围起了一堵铁壁。看这情形，张浚若是执意要走，恐怕就得兵戎相见了。

    张浚麾下只有区区五百个护卫，又都是银样蜡枪头的神策子弟，哪里是这地方军队的对手？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张浚把心一横，就跟着使节奔了洛阳。

    那队军士一直将张浚等人“押送”到河南府衙门口，方才停止前进。使节毕恭毕敬的对张浚道：“司空已在府中恭候，请吧。”

    张浚“哼”了一声，迈步进了府。心说这个李罕之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蛮横不懂礼数，这样硬逼着我来见他，竟然还不出门迎接，而是坐在府里候着。真是岂有此理！等本相回了朝，看我不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张浚一边想着，就到了河南府的正堂。却见堂口站着一人，一身锦袍玉带，素面无须，正在笑呵呵的望着他。张浚不由得心里一惊，这哪是李罕之？分明不是楚王张寻吗？

    张寻呵呵笑道：“张相公别来无恙啊！你我二人自从晋州一别，转眼快两年没见了，真是时光飞逝啊！”

    张浚才缓过神儿来，喘了口气，笑道：“既然是贤弟要请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为兄如果知道你在洛阳，不用你请也该来拜访一遭啊！”

    张寻摆了摆手：“这也是无奈之举啊！如今本王一举一动皆为天下瞩目。不得不行事低调一些。这次，我本是来洛阳巡视，听说兄长恰好路过东都，遂才邀您一叙！来，咱们里面叙话！”

    张浚可不信张寻是凑巧到的洛阳。他有种预感，张寻是特意来这里等他的。但究竟是何目的，他还猜不透。遂一边琢磨着，一边跟张寻进了屋。

    屋中早已备下珍馐美酒。更有丝竹舞姬助兴。张浚却全无心思欣赏，只惴惴不安的喝了一点酒，就忍不住道：“贤弟邀为兄来，不是只为喝酒吧？”

    “哈哈哈！怎么，咱哥俩难得有机会见一面，就不能一起喝杯酒吗？”

    “能，当然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为兄心里有事，实在是没心思喝酒啊。”

    “哦？哥哥心里有什么事？”

    “我此行本是要去徐州赴任，无奈半路里听说时溥变了卦。便只能回返。回京之后，皇上会有何恩典，还说不准啊。因此为兄想早一点返京，好多出一些时间应对。”

    “呵呵，不是弟弟嘴损。依我看，您这次回去了，也就该致仕了。这徐州本就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若是错过了，难道皇上还能再挑个藩镇让你去镇守？”

    张浚听完叹了一口气。张寻这话虽然难听，但却有道理。致仕的结局，张浚也早就有所准备。只不过，他还不死心。毕竟他才五十来岁，对于宰相来说，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这个时候就致仕了，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他才想早一点赶回长安。以免回去晚了，皇上心意已决，就势难更改了。

    “哥哥勿须叹气。弟弟倒是有一个主意。”

    “喔？贤弟请讲。”张浚知道，对方这是要点明题中之义了。

    “哥哥可还想拜相？”

    “这……”张浚竟然一时语塞，停顿了一会，才道：“为兄早已想开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已经再无所求，一切顺其自然。”

    张寻微微一笑，却转眼换做一副失望的表情说道：“唉！可惜了。本来还以为哥哥仍有进取之意。所以才邀您来，想共商大计。没想到哥哥已然超然物外，视功名如粪土了。看来，这事我只能跟别人商量了。”

    张浚一听，心里一动。显然，张寻言外之意，是想运作一人入阁。而且，首选之人还是他张浚。这可是个意外之喜。张浚心里清楚，凭借张寻的实力和在朝中的影响力，他要是支持谁入阁，皇上一定会认真考虑。天下谁人不知，那个庸碌之辈朱朴，就是有楚王的支持，才得以拜相的呢。

    “贤弟心中，可是已有合适的人选？”

    “如果哥哥你无意相位，我就只好去拜访前宰相，现任东都留守韦昭度了。前几日在闲谈中，他似乎隐约有东山再起之意。”

    韦昭度当初被天子派去总领各军讨伐西川，结果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被王建给赶回了朝廷。西川落入王建手中，朝廷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因为这个罪过，韦昭度被罢相，贬为东都留守。这东都留守基本上就是个闲差，洛阳的实权都在河南尹李罕之的手里。所以韦昭度也相当于是个半致仕的前宰相。

    张浚一听韦昭度的名字，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这韦昭度也是个官场不倒翁了，经验丰富，人脉广泛。如果再有了张寻的支持，起复几乎十拿九稳。不行！绝对不能让张寻去找韦昭度！

    “贤弟，为兄问一句多余的话，你了解韦昭度吗？”

    张寻笑道：“并不怎么了解。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了！韦氏自视甚高，刚愎自用。他如果重新入阁，必然会像从前一样我行我素，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此人若是起复，很难说对朝廷是祸还是福啊！”

    张浚言外之意，就是韦昭度太有主意，怕到时候很多事情上未必会听从张寻的摆布。张寻假意犯愁道：“兄长此言有理，可弟弟也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呐！”

    “唉！”张浚长叹一声。颇有一种“我不出山，如苍生何”的意味。“既然如此，为兄就勉为其难，为了大唐社稷，再豁出这把老骨头吧！”

    “哥哥这是答应再次入阁了？”

    “恩！”张浚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

    张寻道：“哥哥心系天下，实在令弟弟佩服！不过这件事，哥哥还不能着急。需要一年之后，再来运作。”

    “呃……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哥哥如果就这样半途回去了，相当于寸功未立，还徒浪费朝廷不少钱粮。这个时候即便弟弟如何上书，恐怕事情也难成。”

    张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我的意思是，哥哥不能回京。无论如何，必须得去徐州走上一遭。”

    张浚一听，心中暗自叫苦。原来张寻在这等着他呢！显然，张寻这是想利用他去搅和朱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