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一去烽烟望五洲(八)
但这种安静在进入十月后,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十月初四,韩健从江都增派兵马围攻扬州,同时于扬州西城两处城门进行试探性攻城,两军在当天的交战中互有死伤,但江都兵马适可而止,在确定暂shí无法攻上城头之后,只是以投石车对城楼投掷大量碎石,造成城内守军的一片恐慌。 最后清点死伤,江都兵马死亡五人,伤六人,韩健估摸了一下城中守军的死伤情况,应该在一百人上下,具体的数字尚且不知。 才稍微的试探性攻城,城内的守军便已经惶惶不安。之后两天,韩健在扬州城除南城外的其余三个方向近乎是日夜袭扰,都没有太实质性的进攻,同样是浅尝即止。城内守军到后面已经形成习惯,但凡听到城外战鼓擂响,就一个劲往外放箭阻止城外兵马靠近城头,每次还很奏效,城中守军日夜都在担惊受怕中,到后面,城墙上放出的箭矢也少了许多。 扬州城在江北已经彻底陷入孤立。 在朱同敬调兵南下后,扬州城内守军已无法形成有效的组织,之前扬州太守隋化被杀,朱同敬安排亲信掌管扬州防务,因朱同敬对扬州的不管不问,到后面还是要靠本来扬州城内的防备体系来守城。司马藉最初安排的一系列守城措施,在这时候发挥了效用。 十月初七,新一批的攻城器械运到扬州城下,韩健马上对这批新器械展开使用,发挥到对扬州城的试探性攻城上。 韩健就好像败家子一样,在江南掠夺了大批的粮草和物资之后。北朝兵马军容齐整物资充足,过冬的粮食和衣物被褥都已经备好,北方还有大批的物资调运南下,韩健就好像猫戏老鼠一样,对扬州城展开一场颇为消耗的战争。 若是换做其他的将领,都不敢以这种方式来攻城。很容易打击信心,但韩健就有足够的胆气。 韩健可以说把江北彻底形成几层包围网,加上强大的战船水军,南朝想派兵过江水来援助扬州是难比登天的事。而扬州城内的军民天天都在恐慌不安中度日,韩健还非要围而不打,或者是稍战即退。韩健简直是把扬州城当成是他的试验场,南方风雨不休,韩健好像是非要把自己坑在扬州城一般,就是要天天巡查各军的军务。让将士知道他这个皇帝的存在,也让将士明白,攻城不是朝夕之事。 此时南方司马藉的兵马却在逐渐北上,随时要与朱同敬的派出的主力兵马展开交战。 在蜀地,林詹亲率的兵马正在攻打成都,战局也到了胶着的时候,林詹进攻的效率就要比韩健这边高很多。但这丝毫不影响扬州和北朝军队的士气。 十月初八,韩健收到从南方传来的情报。朱同敬派出几路散兵,想试探司马藉中军主力的虚实。发动几次袭营,都被司马藉轻易化解。此时司马藉已趁机占据浙南几座州县,都并非强攻而得,而是靠萧旃和萧翎的威望,接收地方的散兵游勇后,要么趁乱杀进城。要么直接接受地方城池的纳降。 韩健很怕在战场上最后要与司马藉决一雌雄,他心中舍不下的是曾经的朋友之义,但他隐隐又期待着司马藉能战胜朱同敬,在战场上能一较高下,领略到司马藉这些年来的改biàn。 这几年韩健很希望司马藉能早日回到北方来。但就算他曾踏足江北土地,也有机huì留下来,他还是选zé了归去。到如今司马藉有了自己的旗帜,拥有了实际的兵权,这都让韩健心里上感觉到纠结,似乎与司马藉的正面一战是无可避免的。 十月初八当晚,韩健再次调兵遣将对扬州城展开虚张声势的进攻。在围三阕一的大前提上,韩健同时派出一些散骑开始对扬州城南的方向展开sao扰,当夜擒获了不少想趁着黑夜渡过江水的城中军将,韩健也从这些人身上得到了不少情报。 就在十月初八当晚的攻城告一段落后,无论是城中守军还是江都军营中的将士都以为夜袭已经解释,该各回各家去休息时,一场真正的攻城战在十月初九凌晨展开。 十月初九凌晨,月黑风高夜色寂寥,上半夜因为遇到袭击而正暗自庆幸命没丢的城中守军,还在黑暗中打着瞌睡。 在之前几天中,虽然城外的兵马日夜都可能会来捣乱,但也坚持着一个原则,就是在后半夜时两军要停战休息,正是在这种惯性思维下,城中的守军也没想到,上半夜袭扰的江都兵马已经撤回大营,却会在后半夜重新集结攻城。 这次攻城一开始,就是没有任何战鼓响动的偷袭,等城中守军反应过来要放箭时,发觉下面的情况不对,黑压压的环境之下,似乎城下全都是人。来攻城的江都士兵,举着很厚实的盾牌,行进速度也不快,在黑夜中也辨别不出盾牌下面到底有多少人,城头上的士兵就是端起弓弩一阵乱射,随后城下开始起火。 火是怎么起来的,城头上的士兵根本就没看清楚,韩健这次的攻城,是趁着夜晚没有月光,而且是阴天干燥的夜晚攻城。 等城墙外起火,火势很快从扬州的护城河外蔓延到护城河内,甚至城头下也被大火所漫延,随着火势起,整个扬州城似乎都被火光所照亮,城头上的士兵这才知道之前缓慢挪动过来的不是举着盾牌的士兵,而是用草绳编织出来的一张“大网”,这张网到底有多大根本辨别不出来,本来草绳下来有江都士兵在牵动着,等草绳靠近护城河后,士兵撤去,将大网所点燃。因为草绳上满是桐油,使得火势一起就收拾不住。 扬州城因为这两个月来为北朝兵马所困,城外的杂草很深,除了向南的官道,其余几面城墙之下基本都为杂草所覆盖。这场火最初是从护城河外烧起来,但很快伴随着杂草的燃烧。连城墙下都满是火光。随后带来的烟雾弥漫,令城头上的士兵简直是在煎熬中渡过。 守军将士也不知为何烟雾会如此多,如此呛人,倒好像不是杂草被点燃,更好像是某种呛人的作料被点燃发出的那种熏人的味道。士兵们在剧烈的咳嗽中,也在找布和水掩口鼻,本来在城头上坚守的士兵,这时候也有许多逃下城头来躲避这呛人烟雾的。 “回去,回去!” 司马藉的防御体系中。城墙守卫是最为重要的,除了城墙上有士兵,城墙周围还是刀斧手和督战队,就是为了防备在战时有士兵临阵退缩。但这时候城墙上实在是烟雾弥漫呛人口鼻,连刀斧手和督战队的人都觉得在城墙上无法忍受,又觉得这时候城外的魏朝兵马是拿恶心人的方式来袭扰扬州城守军,而并非为了真正攻城,所以到后面下城楼的人越来越多。 城外正被大火烧着。显然城外的兵马不太可能跨过大火来攻城,这是基本常识。连一些高层的将领。也都觉得这时候应该下城头避避,免得还没跟城外的江都兵马战一战,人就先被呛死了。可谁也未曾想到,就在这种情况下,城外江都兵马阵中,攻城已经正式展开。 地面上的杂草。虽然多但也只是一层,随着火势随着风蔓延,火过之处,很快地面就只剩下一层草灰,别说是骑兵。就连步兵也无法阻碍。这时候从扬州城东、西、北三个方向,突然涌出不下六万的攻城兵马,同时对扬州城三个方向展开攻城战。 云梯车、楼车、滚木……但凡江都军营中有的攻城器械,一时间全都涌现出来。各路人马一往无前,就是要趁着城头上还在被烟熏火燎的时候,趁其不备发动攻城。 这时候城头上的士兵早就被呛的睁不开眼睛,本来躲下城楼的人还希望这些人能提供情报,但因城外江都兵马行军速度实在太快,加上烟熏火燎,城墙周围有光亮,而远处是一片黑暗,视线模糊的情况下,直到江都兵马的攻城大军已经通过护城河,警报才逐渐发出。 躲在城头里面的守城士兵正焦头烂额想坐下来休息,突然得到警报,说是江都的兵马已经攻到了城墙底下,每个人在心中所产生的恐惧心理也是空前的。士兵们拿起武qì,还没等登上城头,这时候城门的撞击声已经响彻在耳畔,城外的攻城人马不但在撞击城门,连城墙也在撞击,此时在城墙上的士兵也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颤动。 “敌军进城了!” 一声呼喊,随着攻城云梯车的到来,北朝的士兵已经踏上了城头,攻城车的高度是经过特别调整的,就是为了配合扬州城的高度,在黑暗和烟雾之中,士兵接踵而来,城墙上本来就很混乱的局势,才从一开战,就呈现出一边倒。 最开始督战队和刀斧手还能起到威吓的作用,但随着战争的发展,逃兵越来越多,连那些执法者也加入到逃兵行列。 以扬州城最为坚实的城墙一线,开战不过一会就已失守。 攻城的士兵已从城头上开始向城内进攻,bīngqì的交击声刺耳,城墙上到后面已经没剩下多少守城士兵,这不是一座城头的情况,而是扬州三个方向同时遇到的苦况。 进城的士兵,脸上都是蒙着一块黑布,是专门用来抵御呛人烟雾的,因为城中守军提前没有准备,很多人已经被烟雾呛的失去了战斗力,攻城士兵的锋锐根本无法抵挡。开战不到半个时辰,扬州城三座城墙就告失守,扬州城内有七座城门被打开,更多的士兵进到城内,其中也包括大批的轻骑兵。 战争转而进入到巷战。但到此时,城中守将也知道是无力回天,既然知道是围三阕一,城南的方向尚且可以逃出城,守城的兵马开始往城南的方向拥堵。 随着扬州城城南方向的三座城门打开,城中仅存的防御力量就只剩下躲在街道中根本找不到北的守城士兵,这时候浩浩荡荡的兵马进城,城中百姓全都躲在家里不出,连守城士兵也开始往普通百姓人家里钻。巷战只是开了头,突然就戛然而止,似乎城内到处都是魏朝的兵马,到处都有喊杀声,但已经不见交战。 城中一些重要的衙门相继失守,攻城兵马除了在城墙一线遭遇一些困难之外,后面完全是收割,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那些来不及南逃的士兵和将领,全都选zé了投降,希望能得到北朝皇帝的宽大处理,但这时候的韩健,还躲在他的中军大帐里,怀里抱着柯瞿儿享shòu美人的温存。城中的战事,就好像与韩健无关一样。 城内的战报相继传来,也让韩健的“好事”多番被打扰,到最后,韩健只能很扫兴地从自己的寝帐中出来,随便套上衣服,简单整理过就来到中军大帐。 这时候的中军大帐显得很宽阔,因为里面只有韩健一人,不过随即一身戎装的法亦也走进来。韩健身边的主要将领,基本都被韩健派出去攻城,这也是对各路人马这些天攻城演练的一次考核,韩健也明言,只要这次攻城成功,无论将领还是士兵,都会得到嘉奖,但临阵退缩者格杀勿论。 本来也不用韩健下这种命令,江都的士兵早就习惯了论功请赏,半夜突然知道要攻城,马上精神头都上来,只要能攻进城,那就是很实在的战功,就意味着犒赏,金钱、田地、军衔,甚至是在家乡无xiàn的荣耀,登时可以从乡村小伙一夜之间变成人上人。 心中有动力,心中又坚xìn这是必胜的,想不往前冲,腿脚都不同意。 事实证明这场战争的确是摧枯拉朽,只要有两条腿冲进城,可能连敌人什么模yàng都没见到,就可以等着领战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