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凡身世
进门便见锦裂饶有兴致打量着我,并未出奇。他五感通明,怕是这殿外事情,他可是瞧着热闹呢。我面上一冷,问道:“这有事关帝后人选公文一卷,帝君可过目?” 他不慌不忙站起身来,走近我。目光灼灼,眼带笑意。待走至我身前,向我凑了过来,我忙往后躲开,却被他环住后腰,动弹不得。他的鼻尖眼看就快碰上我的,又堪堪停住,轻声说:“帝后就在我眼前,若是再看公文,也未免不解风情了些。” 他与我呼吸相缠,弄得我神思飘忽,转眸看向他眼中,一丝调笑之色闪过,我将竹简丢在他身上,脸色仍旧阴沉:“说得容易,那帝后人选都送上门了。” “可我不是没收么?”锦裂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过两日祭天大典,我当着众神之面昭告天下,师父纵是再不愿,恐怕也晚了。” 我抬眼看了看他:“真的?” 锦裂低声笑笑:“你竟这样着急嫁我……” 我拂开了他的手,嗔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取笑我!这几日别扭,倒不见你有何担忧神色,想是我自作多情了。好吧,这帝后你爱让谁当便当去,姑奶奶不嫁了!” 说罢我转身便走,走了几步,未听他追上来,又负气去拉殿门,却不料胳膊被钳制住,我奋力挣脱,他紧抓不放,将我转过身来朝向了他,死死按在门上。 他抬手捏了捏我的耳垂,是他一贯安抚我的方法,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对不住,夫人,是我错了,你可千万不要不嫁我。” 我耳边一麻,腿有些软,刚想深吸口气,不料他唇齿欺了上来,我一时忘记了呼吸,只感觉唇舌相抵,气氛旖旎。待你来我往几番,我终究是站不住脚,身子向下滑去。他连忙掐住了我的腰,修长的手在我的腰窝之处摩挲,弄得我后背泛麻。 成亲之前便被他吃得死死的,以后的日子,当真是暗无天日呢。 我才出了个神,唇上便被他咬了一口。 遇人不淑,命苦至极啊! 自打被锦裂帝君按在门上教育了一番之后,这厮便老是在四下无人时寻着由头教育我,虽说这种教育方法我也算津津乐道,但是次数多了就有些……不胜其烦了。 终于熬到了祭天大典前夕,我连忙拉着桃叶为他收拾行装,边哼着歌边想着要为他带些什么,不知不觉桃叶已离开了房间,我一回头撞上了锦裂,吓了一跳,他倒气定神闲,坐下对我道:“我不在的这三日,准备去哪惹事?” “我哪敢惹事,肯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享清福喽。”我坐在他身侧,笑道。 “你以为我会相信?”锦裂挑眉。 我低头撇嘴,没说话。 “这次祭天大典,丹熙资历不够,留在这边了。我怕她寻衅滋事,抓你的把柄,你可要小心点。”锦裂揽过我的肩,我顺势靠在他的肩上。 “知道了。”我心中有数,又想起之前想的去看青鸾上神的事,便问道:“从此处去忘川,应当往哪边走?” 锦裂身子一顿,道:“你这几日要回去?” “没有,不会的。”我知道他怕我回到魔界去,立刻解释道:“我想趁这几天去看看青鸾上神之前的居所。” 锦裂身子一僵,复自然了下来,道:“原是这样。你……向西北行去,不到半日便可到。不过,你当小心身子,在梦回境中治好的伤可不要再被忘川的瘴气伤到了。” “嗯,知道了。正好我躲远些,省得被丹熙抓住小辫子。”我笑道。 “嗯,若是她找你的麻烦,你可找大司命帮忙。” “大司命不去吗?”大司命属上神,理当去的。 “大司命资历尚浅,再过百年方可出席。” “他什么时候继大司命的?”我问道。 “大战不久吧。神界损兵折将,许多上神都羽化了,才将景迢提拔了上来,那时他不过百岁仙龄。” “哦。”我点点头,“不过我之前……好像得罪了他。” 锦裂饶有兴致看了我一眼,笑道:“那你是惹到冷面阎王了。不过既是受我所托,你没什么性命之忧的,不过他到时也许袖手旁观,点到为止吧。” 我咽了口口水:“丹熙那点道行,性命之忧应是没有的,我想,我自己应付,还是可以的。” 锦裂调笑道:“嗯,那最好。” 翌日,锦裂老早就走了,当然凭我二人的交情,他还是在我睡熟的时候来了我这,对我进行了晨间教育,扰得我醒了大半,这厮倒拂袖离开了。真真是薄幸儿郎。 睡不着了,索性起身,趁着天还未大亮去青鸾上神那里。也未带干粮,想着既然修了仙道,那么餐风饮露一两天还是没有问题,于是驾云向着西北方飞去。飞了两个时辰才飞出三十六天,西荒群山巍峨,层峦叠翠。古木参天隐日,飞鸟走兽,奇珍异怪,样样不少。 我压下云头仔细分辨着,终于是看到了那瘴气弥漫的水域,想着离槐江山不远了,便下了云头,径自飞去。槐江山好寻,早前是天帝悬圃,所以凌空辟出了一方土地,上植奇花异树,待天帝驾临赏玩。不过日子渐长,天帝已不是从前的天帝,所以这西荒,好久都没人来了。 看到那悬圃遥遥挂着,我缓了下来,向槐江山与忘川交汇处行去。果不其然,那不惹眼的青砖瓦房便是青鸾上神从前的居所。我落了下来,驻于忘川之畔。河上瘴气弥漫,酸腐难闻,我看不清对岸是何光景,想想从前自己就住在对岸的匿林之中,现下与故土只有一河之隔,却无颜返乡,真是难堪。 我转过头来,那木门依旧是那木门,不曾更添斑驳。我推开门,院中芭蕉依旧盈盈,窗棂窗纸完整无缺,檐角回廊纤尘不染。神仙界就是这样,任你千年万年,始终未见沧海桑田。我推开雕花木门,圆桌春凳皆如梦中,清风徐来,吹动室中青纱垂幔,翻飞起伏。恍惚间我又见那清丽女子低眉挑着花样,空出手来抚了抚小腹,嘴角一丝慈爱笑意。 我走过去,抚了抚那梨花木桌,桐油那时刚刚漆过,现在仍旧光亮润泽,无半点划痕。我坐下,环扫室中,与梦中之景别无二致,却无端少了个人,眼中渐迷蒙起来,垂落一滴清泪。 未等我拭去,忽见一马身人面、虎纹鸟翼的天神一道金光落至院中,声音如辘轳抽水一般,对我呵斥道:“来者何人?竟擅闯天神居所?” 我一愣。在梦回境中听青鸾上神说过,这司槐江山悬圃的天神是英招,可偏巧我来时,英招无聊去巡避四海游玩去了,百年都未归,所以还真没在梦中见过面。据说上古神祗长得都有一番特色,今天见了这位天神,倒将我心中这番疑虑实实验证了。 刚要开口,便听那英招用浑厚嗓音道:“从魔界来的?” 我骇了一跳,想着这上古神祗果真厉害,在三十六天横行无阻的我竟被一眼瞧出,不知如何解释,低头皱眉。 英招四蹄有力,踱步进了门,行走发出“咚咚”之声,令我心中一颤。 他环视一圈,站在我身前,道:“为了来这,还学了些粗浅仙法。” 我心中又是一颤。 “你也能过忘川?”英招又问,忽又一笑,自己接话道:“也难怪,你是她的女儿。” 我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眼中一派清明:“吾活了几十万年了,这些把戏,瞒不住的。” 我默了默:“我只是想来看看她,绝无恶意。” “嗯。”英招低叹:“当年不在,未能帮忙,颇为歉疚。” 我摇摇头:“帝君尚且袖手旁观,您又何苦自责。” 英招锐目逡巡,叹道:“你在魔界长大,比在这好上百倍。青鸾小女娃,有远虑啊。” 我方才听懂,这英招原是将我认作青鸾上神的女儿阿浣了。不过眼下越解释越乱,不如顺水推舟,不要惹怒了这上古天神。 我也叹了口气:“自小在魔界长大,对母亲的事知之甚少,好奇得很,这才偷跑过来看看。没想到瞒不住您。” “吾乃英招,司槐江之山并天帝悬圃,你那浑厚的魔道气息,吾还是嗅得到的。”英招声音低沉:“南望便是西昆仑,你母亲原本为西王母座下三青鸟之首,当年吾徇于四海,将这槐江之山托付于你母亲照看,未料她那几百年间先后遇见了离渊与你父亲,才招致那样的结局。” “原是这样。”我点点头,又顺势问道:“刚才神提到了离渊,是那前任帝君么?” “是啊。那小儿命中不安分,偏要招惹魔道一族,终落了个两败俱伤,灰飞烟灭的下场。”英招貌似不喜离渊,又愤愤道:“幸青鸾慧眼识人,与他早早断了情丝……” “什么?”我大惊,青鸾上神与离渊有旧情?我竟未听她提起过。 英招忙道:“是吾多言。” “不,我想知道。”我忙道:“我想知道青……母亲的事,可否请神细细讲来?” 英招目有叹惋,沉声道:“吾并非亲眼所见,也只是这山中走兽道听途说,未必当真的。” “无碍。麻烦了。”我起身行礼道。 “哎……”英招低声道:“我是看着青鸾长大的,她自小聪慧,办事稳重,年纪轻轻便成了西王母座下首席,吾当时只是守悬圃的神兽,虽资历久长,位份却还不如山神。青鸾对我从来守礼客气,我对她这小女娃也甚是喜爱。你有所不知,这西荒偏远,自打远古神祗相继羽化之后,这西荒除拜访西王母外更是无人问津。吾闲时无聊,常往四海游玩。别的小神小仙吾是看不上眼的,便将这槐江之山交于你母亲照看。不料帝君驾临悬圃巡游,时郎才女貌,你母亲与帝君两相倾心,便在这西荒花前月下起来。” “那母亲怎么未与帝君成婚呢?按理说母亲位份不低,又是西王母座下首席,做帝后已是可以的了。” 英招冷笑一声:“你母亲是合适至极,却不料那时妖界出了一桩事情。” 这我倒不知,便问道:“何事?” “妖界上古混沌之时实属神境,后趁黄帝与蚩尤大战之机分了出去,可相通的北海之中,时有鲛人一族有所分歧,一派主归神族,一派主归妖族。鲛人莽直,便割地结界,分了神妖二境,这神鲛人一族自然掌起了看管神妖二界界印之事,属上古神祗一脉。这鲛人族传至那时已有数万年,族中有人趁族长年迈,想以界印要挟离渊,争司北海之权。老族长子女奋起反抗,无奈势单力薄,求助于离渊。离渊派水兵相助,才止了祸乱。时鲛人族人损伤大半,离渊那时已有攻妖魔二界之心,为安稳神妖界印,故欲拉拢鲛人族。新任鲛人族族长提议与帝君结为秦晋之好,帝君思虑再三,竟为允准,娶了鲛人族族女漾为帝后。待青鸾知晓此事,那花轿都快行到三十六天了。” 我冷哼一声:“这离渊当真薄情寡性。” 英招笑道:“孩子莫气,你那母亲也并非任人愚弄之人。闻此消息,不待离渊解释,便修书一封斩断情意,此后再不来往。离渊婚后曾亲身前来,被你母亲一掌打落于忘川之中。” “哈哈……未料想青……母亲竟是这样恩怨分明的女子。”我之前便觉得青鸾上神在梦境中被那离渊欺负的惨了些,听了这件事,我方才解了气。 “你也知道,这忘川之上,鹅毛不浮,纵使帝君再大的本事,凭一己之力也是无法上岸的。青鸾却是自小天赋异禀,在忘川之中浮沉不阻,与在其他水域无异。待到她觉得解气了,教训够了,便将那小儿捞了上来。离渊失了脸面,气急败坏再未来过。”英招说着往事,却越发神采飞扬了起来,料想他是久未说过这样多的话,未有人听过他这样讲故事了。 我连忙接话:“这样的男子,怎配得上母亲。” 英招目光忽的飘远,看着我,又不似在看我:“青鸾遇上你父亲,一半是幸,一半是劫。” “您可知道他们的故事是怎样的?”我问着。 英招笑笑:“青鸾与离渊定情之时,曾赠予他一把锁,是你母亲的贴身之物。锁有了灵性,佩戴之人可于忘川之上不沉。离渊发现,命一位上神入魔界打探消息,为大战蓄势。青鸾发现,过了那岸去帮忙,由此结识驻扎在忘川之畔的你的父亲,魔界战尊,豫湛。虽无人知晓那时发生了什么,可据闻青鸾自那日起,便常常笑,笑得无比开心,从未见过。” 我听了此话,不禁觉得遗憾。那样动人的故事,竟无一人知晓。我叹了口气。 “女娃,你叫什么名字?”英招问道。 “我叫素染。”我对英招笑笑。 “名字不错。”英招宽慰一笑:“你与青鸾长得很是相像,也算天命机缘,让你可渡忘川过岸来看看这里。” 我忽的心下一抖,想抓住脑海中闪过的念头,问道:“这世间,只有青鸾能过忘川?再无别人了?” “若不用殊归锁而论,吾在世数十万年,是如此的。”英招点头:“况你元神为凰,近年来也只有青鸟一脉,后裔可得凤凰。” 我哑口无言。阿浣在魔界,我自魔界长大;青鸾可过忘川,我也可过;仙法典籍我学着,竟比其他仙童还得心应手;我原以为我的元神是只乌鸦,可那是我气虚体弱之时,毛发昏黑所致。一切一切莫不吻合。 若当真如此,我的父亲母亲,竟是由锦裂的父亲害死的? 我不敢细想,也不愿细想,忙对着英招问道:“我的元神,除您这样的上古神祗之外,还有何人能够观出?” 英招皱眉:“天尊之上,细观都是可观出的。” “那帝君呢?” “帝君无论道法高低,袭了帝位便可观出。”英招不解,又马上大声道:“你莫不是要找那帝君报仇吧?” 我冷声一笑,心中憋闷:“我哪里敢?那帝君不论道法,或是才智,都是能瞒天过海的人物。”
“虽说上辈的恩怨着实纠结,但现任帝君却丝毫未加插手,反倒因那大战,因虞渊迫害,流落在外百年之久。若你去找他的麻烦,着实不该。”英招厉声教育道。 我抬头对他木然一笑:“不会的,这些事理,我还是知晓。父债子还这一说,我本就是嗤之以鼻的。” “那就好。女娃,你是个懂事的。”英招点点头,安下心来。 我怕他再加追问,便转了话题:“据闻这两日祭天大典,您作为上古神祗,怎未出席?” “吾跟着黄白二帝开混沌启鸿蒙,他们二位都不在了,还有何意义参与那祭天大典?不若守着这槐江之山,数十万年,丝毫未变的只有这山了。”英招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对于这些征伐过邪神恶鬼的血性神祗来说,孤独和平才是最为难熬的吧。 我叹了口气:“那不知西王母可去了?” 我曾受青鸾上神之托往西昆仑玉山送了封信,却没见到闭关参修的西王母。倘若那时西王母知晓青鸾上神蒙难,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吧。天数难测,青鸾上神孤立无援,怕是天意,躲不过的。 “西王母尊位之高,自然是当去的。”英招说道。 “哦,那我便不拜访了,天色不早,我该告辞了。”我心不在焉说着,起了身。 “也好。”英招叹了口气:“女娃,若是想来便来,你母亲这房子,吾守着呢。” 我不知怎的,听到他这话竟哭了起来,眼泪接连落下,看得英招直叹气。我抽噎道:“那就多谢神了,我日后会再来看您的。” “嗯。”英招四蹄踏踏,心神也倒不稳了。 我连忙出了门,天早已黑透,午夜时分,弯月如钩。英招站在河边,想目送我离开。我连忙施法召了艘竹筏,站了上去。竹筏随河水波荡越飘越远,瘴气弥漫,再是看不见英招。我让筏子止了行,独立河中,蹲下身子,撩着冰冷刺骨的忘川河水。 她在我手中没了气息,还说为我变了个戏法。这个姑娘,是我的母亲。 我不知该不该相信,也不知应当如何相信。 若是真的,那我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对待锦裂? 我心如乱麻,只想回去问个清楚。 我想听他亲口说,就算他曾骗过我,我也可以体谅,真的。 我点水飞身而起,冲出忘川迷障,向三十六天飞回去。我想快些见到他,快些。 恍恍惚惚行了一夜,日头刚从东方冒头,我终于飞回了三十六天之内。提云而上,很快便到了四梵天,马上便可回到三清境,回到玉清,回到我的小院子。我想好好睡一觉,醒过来慢慢等着锦裂,慢慢问他。 尚在想着,忽的被人挡住了去路,生生停在半空。 我怎忘了丹熙这桩事,她来找我的麻烦了,可我实在无心理会。 我绕开她继而向上飞去,她倒没再拦我,只跟着我,紧紧跟着我。我不知她究竟意欲何为,便在入了三清境之时绕了段路,向太清境大司命处行去。 待到了太清境不远处,我停了脚步,转身对丹熙道:“上神究竟要做什么?再向前去便是太清境,以上神身份,怕是不能入内的。” “本神自然知晓,不过见你靠近太清境,怕你图谋不轨罢了。”丹熙勾唇冷笑。 我知她想为我安罪名,可锦裂说过我有事可求大司命庇佑,故有恃无恐:“上神说笑了,我不过是想回家。” “本神想去你家坐坐,不可吗?”丹熙冷声道。 “不可。”我冷声回道。 “有何不可?” “帝君不喜外人做客。” “你!”丹熙终是撕破了脸:“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迷惑帝君。” “你的道行,看不到的。”我顿时感到疲累,说了句,继而转身向前飞去,极快。 不料未出十丈,我便被一绳索套住身子。我越是挣扎,那绳索套的越牢。我施法冲破,可法力却被源源吸了进绳子里。我再无法驾云,从云头上摔了下去。落下时见丹熙手持另一端,站在云上对我冷笑。我以为她想摔伤我,却不料她忽的提起绳索,我被扯得生疼,又被她拉了上去。 她全力向前飞去,我被坠在下面无法动弹,眼看快撞上太清的岩壁,我屏息闭眼,却不料她将绳索抖起,将我甩了起来,一时天旋地转,还未在空中辨别方位,便只听耳边“嗡……”的一声,身上被重重一撞,继而被一股强大气浪冲了开来,无法呼吸,头晕目眩。五脏六腑似是被绞结成了一团,喉头腥甜,我忍着调缓气息,将那血气咽了下去。我良久缓过神来,方才发现自己被甩到了三清境空中的浮岛上,挣扎起身,见丹熙在远处手执绳索另一端,抱臂取笑。再向她身后看去,那太清境严密的佛光结阵被我撞出了一个大空。 我咳了咳,腑脏难受,每次呼吸都疼得不能自已。这可是神族顶顶的法阵,我刚才还有所防备,都已被震得五内俱创,威力着实不小。想想丹熙此番应是要栽赃我破坏太清境地,我心中一凉。之前锦裂便说过,除他与大司命之外,外人不得擅入,我也知道个中利害,只怪自己大意轻敌,并头脑不清,才回被丹熙这样蹂躏。我心头火气燃起,冷笑道:“这绳子又是你那爷爷的宝贝?” “是啊。”丹熙挑眉点头,得意笑着:“缚仙绳,被缚住的神仙无法施法抵抗。怎么样,这滋味你可欢喜。” 我嗤笑:“欢喜,欢喜得紧。不过,你该看看身后了。” 我看着那一身青袍飞掠而来,面色铁青,知道我的救星来了。 丹熙回头一望,遥遥便是一揖,那大司命上了前来,面目不善,却也回了礼。 “不知太清的佛光结阵,是何人破的?”大司命厉声询问。 丹熙并未回头,只向我一指:“是她。本神刚才恰巧路过,见她神情鬼祟,便跟了过来。虽未来得及阻止,却恰好将她捆了起来,听凭景迢君发落。” 我冷笑一声,银牙咬碎。那大司命听此向我行来,待站至我身前,低头看着我,不置一词。我想他因我之前无礼,怕是不会先行开口,便低声道:“之前是我对不住你,冒犯了。此番请您救我,日后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他冷笑一声:“某并不识得你,只应了帝君保你性命。这太清佛光结阵无论是否是你撞破,你都逃不脱干系,便自行解决吧。” 我不可置信看着他,看着他回身对着丹熙拱手道:“既是捉住了贼人,便由丹熙上神发落好了,某去查看结阵如何,先行告辞。” 说罢他飞身离开,安然走入太清境内,转身负手看向我这边。 丹熙眸光大盛,对我傲然一笑。 冷面阎王?袖手旁观? 他不过是看不起我,他们不过都是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