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坚持自己的选择，无论最后是新生还是沦亡。 因为———— 我是苏皓。 我是正义。 我是坚持。 我是一缕强光。 妈，你会支持我这样做的，对吗？ 潘笑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他冷清的家里。洗了个热水澡，卸下浑身的疲惫，潘笑躺在床上，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滋滋滋———— 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在这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潘笑低声骂了句娘，接起电话： “头儿，捉到杜楚凡了。”电话那头，一个略显稚嫩的年轻男声传来。 潘笑一怔，继而欣喜若狂：“扣他回局子里，我马上来！” “他……”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欲言又止，“情况有些不同……” “什么？”潘笑眉头一挑，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 “你先来局里吧。” 潘笑马不停蹄地赶到警局里，可迎接他的并不是意想之中的那样，警局里的气氛沉闷阴暗，哪里有半点捉到通缉犯的喜悦？ “头儿，他在里面。” 周望手一抬，指向标有“停尸间”三个字的房间。 潘笑心里一沉，快步走了进去，果然，里面躺着一具被白布遮盖起来的尸体。潘笑皱起眉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揭开了白布————而那下面的，正是他这段时间日以继夜都想要追踪到的面孔，杜楚凡。 杜楚凡的死状很狰狞，他的身躯蜷缩着，像是只虾米般可怜，他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紧紧地握住衣角，五官挤成了一团，粗犷的眉毛像两条毛毛虫一样扭曲着，瞳孔自然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灰蒙蒙的一片。 潘笑闭上眼睛，圆鼓鼓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着，他轻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死的？” 周望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道：“经法医鉴定，是心肌梗塞死亡。” “怎么会这样？”潘笑震惊不已，“根据我们对杜楚凡的调查，他不应该有心脏病的，而且在逃期间，他也很狡猾地躲过了警方追捕，怎么会在此时心肌梗塞死了？” “是真的，头儿，”周望将拿在手上的死亡报告递给潘笑，“而且杜楚凡死时就在街上，很多群众都看到了。” 闻言，潘笑沉默了。 按理说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杜楚凡应该躲在准备好的安全屋里，又怎么会贸贸然上街呢？而且，居然那么巧，就在街上心肌梗塞死了…… “这案子应该没什么疑点了，或许这是他作恶多端，老天对他的惩罚吧？最可惜的，就是他死了不能向他套供词，所以其他在逃嫌犯，还需要继续追捕……”见头儿一言不发，周望出言安慰道。 “好吧，你先出去忙吧……” “好的。” 潘笑对周望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先离开，连日以来的追捕最后竟然落了一场空，他的失望难以言表。 可就在周望转身出去的那一瞬间，潘笑突然说道：“等等！当时杜楚凡身上的东西现在在哪？” “在证物房。” “你去拿来给我看看。” “喔……” 十分钟后。 潘笑坐在刑警办公室里，桌上摆放着几个用胶袋封好的证物，包括有杜楚凡的手机、钱包、钥匙以及一包大熊猫香烟。 哼，如今这世道，逃犯过的日子都比刑警要好，真是讽刺……潘笑拿出包里二十块钱买来的黄鹤楼，自嘲地笑笑。 他点燃一根烟，一边抽着，一边仔细端详起桌上的证物。 潘笑拿起那部iphone4S手机，轻轻滑开，之前应该已经进行过解密，所以不需要输入密码就直接进入了桌面。手机桌面很干净，没有任何的软件，想必杜楚凡也没心思玩什么QQ、微信之类的，潘笑点开通话记录，发现里面只有一条记录，而且都是未记名的号码，虽然料到不会有什么惊喜，但他还是回拨了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早已在杜楚凡死后，就将号码注销。而号码的使用者，应该就是杜楚凡的同伙。 这一切，会不会是同伙之间分赃不匀，而导致的内哄呢？ 潘笑沉思道，因为他始终不相信，杜楚凡的死只是个意外。 通话记录方面毫无进展，潘笑又点开信息，如他所想，杜楚凡的信息里应该是空空如也，不会有任何残留的消息，但是破天荒的，里面竟然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如同猎奇一般的心情，潘笑兴奋起来，他极力想知道信息的内容，于是他急忙点开，发现里面是一段莫名其妙的文字： 审判通知单 被审判者：杜楚凡 审判者：Thanatos 罪行：走私、贩毒、严重伤人罪 审判内容：死刑 审判日期：2013年12月13日 当潘笑看到“审判内容”那一行时，他瞳孔一缩，惊异之情溢于言表。 冬日的天气总是特别地阴冷，好不容易出了太阳，刚感受到一丝暖意，又立马被漫天的乌云所遮盖。纵使太阳光芒万丈，却也敌不过这季节所变，世间万物都有所规律，谁又能奢望改变呢？ 苏皓正出神地走在塑胶草地上，微弱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连日以来的阴冷使得所有人都乏于应付，今天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大家都趁着课间的空余，三三两两地来到了室外。 每个人似乎都有所陪伴，除了苏皓，他慢悠悠地走着，毫无目的，在他人眼中，他应该是孤僻的，但除了孤僻之外，他似乎还有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锋芒。 “阿皓！” 一个熟悉的男生从后面传来，苏皓下意识回头看，李思捷笑脸便映入眼帘。 苏皓微微颔首，一笑：“怎么了？” “这段时间都不怎么露面啊？QQ上也很少说话，怎么了这是？” “嗯，有些不舒服这几天……”苏皓说。 “嗯？”李思捷的语气关切，“不是发烧了吧？没事儿吧？” 感受着对方的关切，一股酸意无由来地冲上鼻尖，这世上，除了李思捷和外婆，还有谁会关心我呢？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中年人的脸庞，苏皓暗自嗤笑起来。 他吗？也许现在他对我的关心只是出自愧疚，而过不了多久……他对我最后的一丝关心都会化为怨恨了吧？ 苏皓回忆起昨晚…… 昨晚。 华灯初上，夜色降临，家家户户的厨房里似乎都漫出了一股股的香气，房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家人们都围成一团，边吃着可口的饭菜，边谈论着家长里短。这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但对苏皓来说，却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穿戴好衣服鞋袜后，苏皓说了声我回学校啦，还不等外婆回答，他就夺门而出。 门外的世界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就像是一只怪兽正张开了它黑漆漆的嘴巴，等待着，每个从小天地里走出来的人们，之后，再把他们变得面目全非。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正嘶嘶作响，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定，苏皓抬起头，那忽明忽暗的灯泡将他笼罩起来。突然间啪地一声，不堪重负的感应灯终于熄灭了，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唯有一双眼睛正闪闪发光。 S市青阳街25号钟家味餐馆。 叮叮———— 门口的风铃一阵轻响，代表着有客人上门了，服务员赶紧迎了上去。 戴着鸭舌帽的客人四周环视了一下，选择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做了下来，他取掉口罩，咳嗽了两声。 “这是菜单，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呢？” 服务员小妹热情地向眼前的客人递过一个菜单，对方顺手接下，随意地点了两个小菜和一碗饭，便挥手让小妹离开，好似不想被人打扰。 苏皓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慢慢喝起来，他的肚子正咕咕作响，但这却并不是他的当务之急。 他摸出手机，解锁之后，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网页： 被审判者：熊义 现在位置：X省S市青阳街25号钟家味餐馆 目前号码：135670XXXXX 审判内容：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拨弄了一会儿手机，点好的菜就已端上了桌，给碗里盛满白饭，拿出纸巾细细地擦干净筷子，苏皓埋头大吃起来。 熊义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摸摸肚皮。他拿起一根牙签在自己的牙缝上鼓捣着，一双充满着世俗的眼睛正溜溜地打转，好似在谋划什么诡计。 裤包里一阵震动，熊义皱了皱眉头，想不出有谁会在这时找自己，他心里估算着可能是些垃圾短信，但还是摸了出来。屏幕上显示着有一条新短信，熊义伸出黑黝黝的手指，在上面重重地点了一下： 审判通知单 被审判者：熊义 审判者：Thanatos 罪行：忤逆不孝、殴打亲母、强行霸屋 审判内容：死刑 审判日期：2013年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