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你好志强，我是警察，”潘笑尽量让自己笑得亲近一些，他掏出警官证，“前几天我们见过面 了。” 梅志强迟疑了一阵，似乎记起了眼前的这个警察，他慢慢将门打开，侧着身子示意潘笑进来。踏 入房门后，潘笑的眼前陷入了黑暗，房子的主人将四周的窗帘给拉上了，令他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味。 待视线适应了黑暗后，潘笑这才说明来意：“这次我来是有些关于Thanatos的事情想问你，不过 ……在此之前，能否将窗帘拉开呢？因为这太黑了……” “不行，”男孩摇摇头，“我爸爸不希望见到光。” “噢，他在家吗？”潘笑问。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向房门紧闭的卧室。 “好吧，那不如我们去你的房间吧？” 潘笑咧嘴笑着，他能想象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地僵硬别扭，男孩盯着他看了几秒，接着默不作 声地往房间里走去。 二人独处一室，气氛难免尴尬，潘笑坐在床沿边上，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梅志强倒也乐得清静 ，直径坐到电脑前上起了网。 正当潘笑整理好思绪准备开口时，他的余光瞥到了梅志强电脑屏幕上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潘笑一边说一边凑了过去。 闻言，梅志强快速地将正在浏览的网页给关闭了，他默不作声，但潘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网页 的内容——“Thanatos的审判，将你认为该死人的名字留下，我会帮你执行”。 一瞬间，潘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竭力装出平静的样子，脸颊上却可怕地鼓起一块：“为 什么这么做？” 梅志强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你母亲的死方红玉要负上一些责任，但那并不是直接导致她死亡的原因，”潘笑看着男孩 低着的脑袋瓜，语气压抑，“你知道吗？你这是在助纣为虐。” 说完，潘笑咬咬牙，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以为眼前的这个男孩还是不会说任何话，就当他想要 继续质问时，一声轻笑打断了他。 “哈哈，哈哈哈……”男孩笑起来，他越笑越大声，直至笑到弯起了腰。 潘笑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男孩会继续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在我看来，mama的死全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爸妈怎么会离婚？不是她，我妈需要到处打 工捱到身体出问题？如果不是她，我妈会得癌症死吗！”梅志强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刹那间布 满泪珠。 “七年了！我原本幸福的家庭因为她不再，mama因为她的介入伤透了心，四处漂泊打工，后来累 出了癌症，去年年底就过世了，而我在她的虐待下像狗一样地活了七年！”男孩怒吼道，“她根 本就不是人，她根本就该死！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归回原位！” 像是不解恨，男孩继续歇斯底里地尖叫：“我不管Thanatos是怎么杀死她的，只要能让她消失， 我就感谢他！我当他是我的救世主！” 面对男孩的歇斯底里，潘笑反而冷静下来，他无法体会梅志强这类人的痛楚，也许Thanatos正是 利用了这些人的仇恨，才能顺利地进行他所谓的正义审判。但他表示可以理解，因为当遭受极端 的痛苦后，就连他这样理智的人都无法能完全放下，何况才年仅十五岁的梅志强？ 男孩发泄完后，二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见对方平静下来，潘笑无奈地问：“算了，方红玉已 经死了，再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只想问，你究竟对Thanatos了解多少？” 梅志强不说话，他的神情被掩盖在反光的镜片后面，片刻，他才慢慢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 在网上看到他的帖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而已，完全没想过是真的。” 一如潘笑所料，这一切都是Thanatos的计划，而所有人只能被动接受着，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有些失望。 “但我能感受到，”梅志强突然说，“Thanatos和我一样，他一定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因为我们 幻想出的杀人手法一模一样，用绳子勒死那个女人，这比一刀捅死她更加残忍。让她喘不过气出 不了声，在绝望中慢慢窒息……对，一定是这样的！” 潘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回想起陈思成对Thanatos作的心理画像：无父母管教，很可能是单 亲家庭，独子……难道说，Thanatos的童年经历和梅志强相像，所以帮助了他？还是说这只是一 个巧合？ 寒意逼人。 细小的雨夹雪从天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一些落在行人的头上，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只能给 他们带来更甚的寒意。年轻人和众多张陌生的脸孔站在一条水平线上，双眼盯着不远处柱子上的 红色亮灯，他抬手看看腕表，十八点三十七分。天色已经渐渐暗淡，温度也越来越低，每个人都 想快点回到温暖的家喝上一杯热饮。 马路对面，一个穿着破烂军大衣的乞丐躺在地上，面前放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方便面盒子，大多 数人都对他视而不见甚至是避而远之的，只有少数人会停下来思考一阵然后摸出钱放在那个盒子 里。乞丐似乎对此毫不在乎，他蜷缩着身子，双眼微闭像是睡着了，但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就 可以发现每当有人接近他时，他都会虚睁开半只眼睛。 乞丐身体健全，却能抛下做人最基本的尊严在大庭广众乞讨，受尽万人的指点，不知他经历过什 么样的痛苦呢？或者说，是谁让他变成这样的呢？ 每当看到类似的人，年轻人都会更加肯定一直在做的事。 人潮涌动起来，年轻人回过神，发现灯已经由红转绿，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快步消失在 人群里。 十分钟后，S市的某一角。 五个年轻男女围坐在桌边，桌上是几杯还热气缭绕的茶，大家都沉默着，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这时，房间的门被拉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快步走过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他向大家致歉。 “行了，坐下吧L，”其中一个男人指指椅子，说，“这是最近的测试报告，你们看。” 说着，那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告，扔在桌上。五个人都凑了过去仔细察看，良久后，他们 坐回原位。 “T，照你估计，我们还得做多少次测试才能稳定它？”一个斯斯文文的女人对做报告的男人问道 。 被称为T的男人皱起眉头：“这是目前难以估计的，Q，你别急，既然我们有了计划，放胆去做就 好了。”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他们都很清楚，一直所做的事，一旦成功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改变，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经过了长时间的坚持，也未能完全成功。 “对了，大家有没有关注死神Thanatos的帖子？”突然，一个长得有些粗犷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茶 杯，似笑非笑地说。 “R，你觉得这场小丑戏我们能不关注吗？”一个带着嗤笑的声音传来，那是另外一个男人，他长 得尖嘴猴腮，眼中透露出一种毒蛇般的阴戾。 “你可别这么说，J，”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笑了起来，“我们的计划，还得靠着死神Thanatos呢！ ” “X！”T皱起眉头喝止住她，“骄者必败，你得永远记住这句话！” 被称作X的女人将剩下的笑声收在了喉咙里，她委屈地看着T，不再说话了。 L双手合十，右手的拇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一直暗暗观察着T，心中好笑，他清楚知道，虽然这 群人中，T一直是在主导位置，但真正的话语权，却掌握在他手里。想起Thanatos最近的动向，他 轻叹了口气，嘴角浮起一丝微笑，Thanatos，不管你再怎么搞，最后世人仰望的，也只会是我， 而你们所有人，都只不过是整件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等着瞧吧。 2014年二月三日，晚十九点零七分。 一家名为“麦当当”全国连锁快餐店里，人们都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心里念叨着一会儿要点的美 食，排在队伍最头的一个女孩刚刚拿到新鲜出炉的快餐，她心满意足地端起托盘，四处张望观察 ，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女孩一边拆开食物的快餐袋，一边拿出手机和在线的朋友聊着天，浑然不觉危险正一步步向她靠 近着。 叮咚，手机响起，女孩低头察看，那是朋友发来的消息：“我们等你，快来。” 女孩微笑，发了个笑脸过去。 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美女，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