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为卿之婿,便为彼之师(三)
——这不是四大圣僧第一次来开封。当年侯子轩杀害恩师厥无痕之后,又将侯家一门老幼......四大圣僧就曾来过开封。那是他们第一次踏足红尘,也是第一次受伤,直到三年之后才痊愈。 ——他们与侯子轩交手时是四人联手。 ——不管四大圣僧是不是出于仁慈,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杀不了侯子轩。 ——天下间能与侯子轩抗衡的只有三人:“金钱先生”瞿天浚、“玉面诸葛”东方卓、“刀神”冷宸风。 ——金钱先生不会与他相见。 ——东方卓不会出手。 ——唯一可能救你的是冷宸风。 ——找到冷焱就能找到冷宸风。 ××××××××××××××××××××××××××××××××××××××××××××× 三月,春意盎然。 繁台,杨柳依依。 “台高地迥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繁台*自古就是汴京八景之一,如今正值阳春三月,置身于繁台之上,依稀能够感受到这座古都昔日的壮美繁华。 上官无伋的心犹如寒冬。 她在颤抖。整整一百二十招,在戚继光不负重托把她分筋错骨之后,她都直接痛晕在擂台之上。三天下来,她仅仅破解了一小半,四肢勉强能够动弹,但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从富贵山庄撑到这里连衣裳都已经被冷汗湿透。 她在等人。冷焱临走之前嘱咐,若有事就到开封城东南面的繁台上的六角高塔之前等他,无论白天黑夜,他都会在一盏茶之内赶到。 她的手里握着一幅画。这是沈昌交给她的,上面画的是她的一位至亲。据富贵山庄的眼线报告,她的这位亲人已于今早进城。 ——小四的分析竟然丝毫不差!能有这样“又呆又傻又多嘴”的属下,难怪邰哲峙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了。只是聪明的他们是否也能体会上官无伋此刻的心情呢?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苍白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不是冷焱! 有三个人的脚步声,但都杂乱无章、下盘虚浮,绝对不会是练家子。 “祝兄、李兄,这就是繁塔了!据说原先这有座天清寺,元末毁于战乱。” “好特别的塔!到底有多高?” “这算什么!据说刚建的时候有九层,后来元代被雷劈了两层,本朝太祖皇帝时‘铲王气’又铲了四层,现在只剩三层啦!” “汴京八景果然名不虚传!咦?塔前光着头的那个是和尚吧?” “可不?你没见他还穿着和尚袍吗?” “这就奇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和尚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贴着一个大姑娘。哈哈......你们开封不仅景色好,连人情风俗也别具一格啊!” “嘘!小声点!自从沈大老板在富贵山庄举办什么赏剑大会,开封城里就没消停过。什么样的怪人都有,咱们还是别惹事地好。走,小弟请两位喝酒去!” 脚步声又折了回去,上官无伋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神色。 这附近就她一个人,他们口中的大姑娘指的也应该就是她。只是哪来的年轻和尚?因为怕错过冷焱,她一走到繁塔前就瞪起眼睛竖着耳朵,要是有另外的人靠近,怎么会没听见? 和尚...... 她的脑中刚刚闪过这两个字,身后就有一阵清风吹来,竟然隐隐飘来了寺院里的独有的香气。 这座寺不是在元代就拆了吗? 她更加疑惑,缓缓地转头想看个究竟。 一双眼睛映入了她的眼眸。 这是一双魔眼! 细长的眼睛,眼眸漆黑如子夜,朦胧而神秘。它就这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深情、甚至是挑逗的笑意注视着凡尘芸芸众生,仿佛能够夺走每个人的灵魂。 上官无伋全身剧震。 她身后真的有人!而且离得这么近,这样一转头,双方的脸几乎就贴到了一起。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本能地往后一跳,结果脚下失去平衡,差点一头栽倒。 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 “小心。”微微附下头,这双带有魔力的眼睛又注视着她的脸。 上官无伋呆住。 她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是何时倒在这个人怀里的,就如同她完全没有察觉这个人是何时出现的一样。 他轻轻地搂着她,温暖的胸膛就贴着她冰冷的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眼中神秘而温柔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抽走她的灵魂。 他的手在移动。 一只手从她的肩膀缓缓地摸到了手臂,另一只则顺着她纤细的腰肢往下滑......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这只手离开她的腰之前,上官无伋猛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退开了三丈。 她终于看清了这个人。颀长的身躯,俊美的五官,身穿一件红青色缁衣,脚上是一双黑色僧鞋,而头上...... 她不可自信地瞪大眼睛。 和尚! 先用摄魂妖法让她神志不清之后又明目张胆非礼她的色鬼居然是个光头和尚!
“你......”她用充满杀气的目光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你干什么?” 和尚微笑着,一双眼睛说不出的温柔邪魅。 “女施主可有点不讲理啊!”他摸了一下被打肿的脸,笑着道,“贫僧只是想帮你,就算不同意,也不该对出一个家人下这么重的手。” “你找死!” 上官无伋身形一闪,一拳就击向了他的脸。拳头挥到一半,她的全身又是一震。 她...... 她的手居然...... “看来女施主已经恢复了,”和尚还在微笑,“这独门分筋错骨手是哪位高人创的?贫僧佩服之至。” “你......”上官无伋不可自信地看着他,“你刚才是为我解‘分筋错骨手’?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和尚看着眼前的拳头,微笑道,“贫僧还以为自己是在找死呢!” 上官无伋放下手。 “女施主是在等人吗?” “等一个朋友,怎么了?” 和尚微笑着摇头:“只怕不是。” “那我等什么?” “等一个既让人害怕又能让人解脱、既不想见又不得不见的人。” “什么意思?” “因为害怕而不想见,为了解脱又不得不见。” 上官无伋全身一颤。 “这幅画握得太久了,”和尚的目光落到她手中被抓皱的画卷上,微笑道,“既然不得不见,女施主还在等什么呢?” 上官无伋颤抖着抬起手,将画像放到他的手中,神色怪异地道:“你帮我打开它。” “这样合适吗?” “帮我打开它!”她的声音都颤抖了。 和尚不再说话,缓缓拿起了画像,又缓缓地展开。当画中之人完全展现在两人眼前,上官无伋原本苍白的脸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这幅画一定出自丹青大师之手。”他的目光向上官无伋的身后飘去,注视着那道颀长的身影,笑得神秘而邪魅,“形神具备,像,真像。” ××××××××××××××××××××××××××××××××××××××××××××× 像,真像。 三月,春意盎然。 繁台,杨柳依依。 上官无伋的心却随着这句话而坠入了寒冬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