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这次选择的剪辑师，就是林安儿，数次荣获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剪辑的金牌剪刀手，因剪辑功夫片居多，还享有“江湖第一剪”的美誉。包括《黄飞鸿》系列、《英雄》、《功夫》、《十面埋伏》、《七剑》、《赤壁》、《长江七号》、《人在囧途》、《西游降魔传》等太多的经典，上百部作品的剪辑皆出自她之手。 “开导，很高兴见到你，没想到你真人比报纸上看的还年轻。你的《中央车站》可是让人惊艳，听说从剪辑到配乐都是你自己完成的？”林安儿虽然大名在外，其人却只是一个和蔼的女性。 “久仰大名。”开心笑着主动迎招呼，道：“自己剪辑只是勉为其难。若非情不得已，我也不愿意什么都自己干。所以这次条件宽松了，立刻就把林小姐请了过来，也欢迎你参与到我的这部电影剪辑中来。” “谢啦。”林安儿豪爽笑道：“那么我们来聊聊电影吧，导演你想要一种什么解构方式。” “这正是我要跟你详说的。”开心取出剧本递过去，认真道：“这是电影分镜剧本，你可以先看看。电影从整体上来看是遵循线性叙事的模式，一环出发一环，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前后的剧情段落都是有联系的。而将段落中的单个场景剧情解构，从单个剧情片段入手，舍弃正常的时空观，以因果关系来组合情节。”他一点也不犹豫，“具体情境，我们可以再商量。但电影整体呈现出的，也许有些类似MTV，融入快速剪切、碎片式空间、非线性时间、风格化造型等等，要的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酷节奏。” 两人聊了很久，出来后，开心又提出了一个新概念，主动邀请林安儿担任整部电影的后期统筹工作。 何谓后期统筹？ 这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但到目前为止国内还不是很了解，在开心之前，也还没有人在专门做这件事情。其实它和剪辑没有关系，是怎么去安排整个后期，谁做音乐，谁做声效等等事情。 对整个后期制作来说，前期是剪片子，后期是加身效配合画面，同时还有很多很多别的细节，因为现在有很多的电脑特技，以及目前很流行的数码调光等，所以后期限统筹对所有这些都要管，直到最后在影院里看到最终电影都是要管的。你不光要知道剪辑的知道，还要知道后期如调色，配光等知识。 严格来说，现在才委任后期统筹，是有点晚的。 就像前世看过一篇报道，《天下无贼》的后期，华龙做完了特技以后和原底不配，这个就是技术上的问题，这是做后期统筹的这个人要管的事情。真正的做法，是在华龙特技以前就和摄影去沟通，这场戏你的光是怎么打，最终配的颜色是怎么样的，再用它与华龙进行沟通，然后在扫描的时候就已经做了第一层的工作，做完这个工作往后就不会有颜色不配的问题了。 而拍《功夫》时，后期特效是在香港著名特效公司先涛做的，林安儿担任整个后期统筹。据说当时她把所有的动画师叫过来，说你不要光看你这个镜头是怎么做的，你还要看上一个和下一个镜头怎么接。你这个镜头人是从右边飞出去，下一个镜头就不能在中间出现啊。一定要他们看前面和后面的镜头，以及注意角色衣服的颜色变化，她和周星驰坐在中间，周围十几个动画师把他们围在中间谈特技，她和周星驰轮流检讨他们做的动画。 先涛公司做动画已经是亚洲顶尖的了，但她依然希望他们再做好一点，特别是digitalstunt/数字特效的动画，有些假，他们做的数码人还太机械俄国人相对做得更细，会研究真人从楼上掉下来是如何动作的。元画从楼上掉下来的那个戏，动作还是硬，愣是争论了足足一个月，最后还把先涛的老板也请过来，问他象不象，“如果你说觉的象，我就从你先涛的楼上跳下去，你拍我，让我来做参考，看我是怎么动作的，再重新做动画。” 其实这也是好莱坞的基本工作方式，所有特效都是在拍摄的时候就密切跟踪的。 可是国内基本上没有这个概念，他们只知道在前期拍摄的时候，找个美术等人，然后中间有个制片人，就觉的OK了，到后期他们会觉的很简单，没有太多技术的问题。林安儿也很诧异，她一直期望能够在华语电影圈子里引进这个概念呢，没想到竟然有人走到前头。她顿时觉得找到知音一般，“希望开导下次有大戏，能提能前预定我的档期，也让我积累积累经验。” 开心知道她的能量，趁机拉关系道：“我自己也有动画工作室，而且我本人就是技术员。你也许不知道，我大学四年就在皮克斯兼职了四年，技术还是有保证的。林小姐如果以后有生意，香港特效公司又顾虑不到的，不妨来找我们试试。” “哦？据我所知，国内做特效的还没有兴起吧，那你们就是第一家咯。”林安儿更加诧异，半开玩笑道：“我对特效要求很严格的。” 开心不甘示弱道：“我们也不是什么电影都做，绝对包你满意。” “好啊，那我可当真了。” 整整一周的时间，开心与林安儿在剪辑室里忙碌着，工作着，甚至争论着争吵着，为的就是把这部电影提升到更高的高度。开心也跟她学到了很多，真跟上一部电影自己摸石头过河不同。林安儿经验之丰富毋庸置疑，任何问题她都能找出好几个例子。开心有意讨教，她也不藏私，“其实要说到剪辑，你知道最关键的地方在哪里吗？” “什么？” “最重要的莫过于一个节奏问题啦。” 开心直皱眉，他看过不少剪辑类书籍，怎会不知节奏，“我知道节奏对剪辑很重要，可是如何把握这个节奏，怎么判断哪一种节奏对电影有益，这些才是重点吧。该如何把握呢？” “嘿，年轻人好贪心啊。”林安儿手指点着他取笑。 开心咧嘴一笑，“现在不问，过时作废。” “说起节奏，可以说好几天也可以说十几分钟，其实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不同的节奏。我觉得作为一个好的剪辑来说，你心中有数的很重要的。可是要往高了走的话，要做到心中无数，有数是一个基本的节奏掌握好了，就象音乐里的拍子一样，但是到后来会很平淡，所有东西只有一个节奏。所以我说当你心中有一个数以后，希望你们能往一下步走，变成无数。” 开心若有所思，“那你认为我这部电影的剪辑节奏是什么？” 林安儿道：“你说的一环套一环，多米诺骨牌，那都只是结构上说法。真正的节奏，只有一个字，快。要剪出快节奏很容易，可在快的时候把握度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能一味地去快。听说好莱坞正在研究一种0.5秒镜头的快节奏，我无法可想那会快到什么地步。但好莱坞统领电影流行文化，也许以后会成为主流也不一定。我平常在剪每个片子时，都会用不同的节奏，有可能前面的铺垫我会故意剪得很平，平淡到一个点，然后突然变得很快，去抓住观众，让他希望再看一看，看有什么更好的东西。我说的所谓心中无数，就是当你掌握到一定的节奏以后，你都要开始在中间做另外一些不同的变化，在处理不同的电影，电视或者MTV时，你都应该在中间找一些不同的节奏去把影片或画面提升。” 开心有种被教育的感觉。他剪《中央车站》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参考原作，然后凭借阿宝无双的资料库进行对比修改，可没想到那么多。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恩，洗耳恭听。” 林安儿回忆道：“记得那时我才刚开始入行，在宝禾公司，在洪劲宝的公司，有一次辰龙和编剧和武指讲戏，他说，这一场戏怎么拍呢？我一出来，我就跳过去劈，然后再啪，啪啪，劈完了我再跳到另外一个楼梯再啪，啪啪劈。他很快就把这场戏说完了，然后他就和编剧说，你明白了吗？ 你好好地帮我写下来。编剧说，啊，我写什么？后来编剧的剧本也写的是啪，啪啪，劈。你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开心又不傻，他们聊了这么多都在聊什么，“节奏？” “对。”林安儿点头道：“可我那时候却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剪多了，我就知道这是辰龙在讲他的节奏，啪，短，啪啪啪长，劈啪，短长。这个镜头我打两招，下一个镜头我打一招，再下一个镜头我打三招，这样就把这场戏的节奏告诉了他的编剧和助手，戏出来的效果就是这样的。后来我在向同学讲课时，掌握节奏是很重要的，特别的在剪之前要知道戏是什么。”话音一顿，赞叹道：“不过我剪辑这么多年，你这种类型的电影还是第一次碰到。若没有你指导，我也想不出这种剪辑思路。还是，你是怎么让废弃镜头胶片这么少的，真是神奇。” 开心微汗：“你过奖了，我才是受益者。” 剪辑与配乐是在同时后期工作之中，原作中最精彩的还有电影的配乐。 几首原创歌曲，开心早早的谱写了大概旋律，然后找人填中文词，或者干脆用英文词。有几首歌曲无可替代，也专门派人往英国去购买了乐曲的版权。都是些老歌，而且对方也知道这边也只是小成本制作，要价倒并不高。 开场的英式摇滚（HundredMileHighCity）；开心一伙和邻居一伙各自出场时都有相匹配的配乐；白雪公主和三个小科学家的“警察与小偷”（Police&Thieves）；打手的儿子蹲点四顾时的音乐（TheBoss）；当然DustySpringfield的Spooky；玩纸牌（Liar,Liar）；惨败之后的精神恍惚（WannaBeYourDog）；向同伴说明大事不妙的状况（WhyDidYouDoIt）；大捞了一笔后狂欢的一宿（WalkThisLand）；蓄势待发的火并（ZorbatheGreek）；从赌场老大手里拿回英镑（ThePayback）；开始放高利贷的日子（FoolsGold）；假如我有第三只手（WithaBullet）。最完美的是那首WhyDidYouDoIt…… 全篇尽是“动次打次、动次打次”，何其欢乐，意境也与四个人的处境搭配的天意无缝。 林安儿还找来老牌的配乐师掌舵，由她负责全权统筹，开心一时倒更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