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
阿生一挥手,又拿开了架在他肩上的胳膊,“说正事,阿寒,你跑得快,你现在就去给老大报个信去,这个时间,他应该在赌坊里。” 那个叫阿寒的伙计甲点点头,“放心,我这就请个假过去,很快就回!” 阿寒小跑了出去,众人也都从阿生的身边散开,各做各活。 只有阿生,盯着自己未完成的模具,呆呆地出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那黝黑的脸上,又泛起了异样的红晕…… 清漪没有急着回府。 难得换装出来了,她还真想在“琛六福”里坐坐班,看看这店里到底现在是怎样的人气。 林管家也看出了她的意思,于是便让开了柜台的位置,并且把账本、算盘和纸笔奉上,让她审核。 其实,林管家算账,清漪是不担心的,再怎么说,这里最后还是祁家的产业,祈老爷虽说这个店由她全权掌管,但是她相信,林管家肯定在向她汇报之后,还是会向祈老爷汇报。 所以,财务这一块,自然不用她来把关。 虽然理是这个理,可有时候,面子上的东西,还是要做一做的。于是,清漪拿过账本,看着那算盘,曾经上一世的时候,早就有了很多更先进的东西替代算盘,而她打算盘,也是因为一时兴起,所以玩了一阵,如今再拿起,竟觉得心里一酸,不知不觉,她穿越到这里,已经大半年了,自己身边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竟然让她快忘记自己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 她轻轻摸弄那算珠,而后没抬头,对林管家说道,“林叔,你先忙你的吧,我这边看完了,再叫你。” 林管家退开了,清漪坐在柜台前,柳儿也被她打发了去帮着林管家照看生意、接待顾客,而她自己则拨弄算珠,听着那啪啦啪啦的声音,心里莫名愉快地紧,还真的校对起账目来,并且在自己有疑问的地方,还拿着毛笔记录下来。 店铺里的客流量虽然不是特别多,但是成交量很高,几乎只要是进来逛一逛的,都会买点什么回去。 所以,店铺里一直都有着交谈的声音,当清漪翻到第三页账面上的时候,店里不知为何,突然地安静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无声让清漪诧异地抬了下头,一看之下,她也不由地愣了。——如今那个站在店门口,学着“发财猫”一样来回晃着手臂的家伙,怎地这般眼熟? 林管家大概是收到了指示,所以没开口。 而柳儿则是由于惊吓过度,所以开不了口。 店里其他的伙计和客人们不明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也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直到那个晃手臂的家伙,大概是胳膊晃酸了,他放下胳膊,对着坐在柜台上一手握笔一手翻账本的清漪扬起手,露出一个大笑脸,“呦,真巧啊,清漪。” 清漪嘴角一抽,小手一颤,不小心毛笔打翻,她没有注意,那毛笔尖端的墨渍也从她的嘴角一划,留下一个墨点。 她心里暗叫一个糟糕,可是如今这情况,恐怕她再想隐瞒都不成,怪她太过相信林管家的汇报,林管家曾说,自从这个店被冠上老爷朋友之名之后,二少爷等府里的人就再没来过,大少奶奶在张罗大少爷纳妾的事,二少奶奶还在养着流产后的身体,府里也就没别的什么人会来光顾这个“非祁家”的金店。 她本以为不会碰到熟人,怎么会知道这个齐连琛竟像是来上了瘾,而且要巧不巧地每次都赶着她在的时候,他才来! 如今既然瞒不了,那就只好全招了,他是她的丈夫,用现代的法律来讲,是最亲近的人,或许,她确实早该告知他的,不管他听了之后是什么态度。 想明白了这一切,清漪也笑得自若起来,“林叔,阿柳,还有你们几个,招呼客人啊。”相信她这么说’齐连琛应该已经知道她是这个店店主的身份了。 闻言,已经在招呼客人的,继续埋头与客人交谈,而较为悠闲的一个机灵的小伙计,不知道刚来的这个是祈府里的少爷,他忙跑到齐连琛的面前,还未开口,齐连琛便往清漪的方向一指,“我要找她,你们……去招呼别人吧。” 小伙计碰了一鼻子的灰,悻悻地退下了。 瞧着齐连琛笑得跟朵花似的,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清漪再镇定,也难免脸红,——心里虚的! 直到他与她隔着一条柜台长桌站定后,她都没抬头,装模作样地重新拿起笔,却不知道下笔该写什么。 齐连琛饶有兴味地笑看着她,不说话,更不多问,就这样看着她低垂的小脸,因为头发被梳起,露出白暂的颈项,曲线很漂亮,再看她握笔的纤细手指,大概是觉得总是握笔难免尴尬,于是在他的盯视下,转而去拨弄算珠,白暂的手指趁着上好的岫玉算珠,看起来又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他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知道看了多久,而后,瞧着她脸皮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他忽而好心情地笑笑,回了头,在店里扫了一眼,才不正不经地说了声,“清漪真有钱,难怪能够时不时地就接济我一些,瞧瞧这一屋子,都是金子啊。” 清漪恍然,终于知道他走到自己跟前像是要吃人似的看着她,是所为何事了,原来,还是想要钱。 于是,她一边装模作样地打算盘,一边头也不抬地跟林管家说,“‘林叔,内室的备用钱箱里还有多少钱?——那个,给……给三公子拿一百两银子出来,先借他应应急。” 林管家听着这措辞,心觉好笑,好在他刚刚又做成一单生意,于是便撩开帘,进了内室。 清漪想着,这家伙该满足了吧。 一百两呐! 可面前的男人似乎无动于衷,仍灼灼地盯着她。 清漪嘴角的那滴墨,因为干了而吸收了她嘴角的小许水分,有点痒,她以打算盘的手放在嘴边挠了挠,而后,墨滴更大了点。 齐连琛看了不由失笑,有些情不自禁地靠过去,本想伸手抹去她嘴角的墨渍,可临时改了主意,那伸出的手,转而盖上了她又重新落在算盘上的小手。 清漪就感觉面前有片黑影压来,同时手上被覆,她讶异抬头的瞬间,齐连琛的脸俯下来,亲上她的嘴角,用舌尖舔纸她唇角的墨渍,完全不顾这里是多么公众的……公众场合。 被握住的小手一颤,清漪下意识地要将头后仰,却被他抢先一步扣住了后脑,继续舔着她的嘴角,而后在她微颤着唇瓣错愕轻启的同时,他的舌尖换了方向,准确地探入了她的口腔。 墨香伴随着他的舌尖充斥口中,在头脑一懵的刹那,清漪竟然在想:好在这时候的墨汁材料是安全的,不含化学成分,无毒,死不了…… 齐连琛吻地结实,却不激狂,可握住她手的力道却在一点一滴地加重,像是透过手中的力气来转移他心里的迫切。 上一次他这样吻她,她当时病重,全无感觉,可是这次…… 什么是头晕目眩,什么是措手不及,清漪是彻底明白了,全身的器官仿佛只刺了一张嘴。 她才要放弃心底的抗议闭上眼,还没有本能地回应,林管家从内室里撩开帘出来了,一抬头就看见这一幕,顿时羞红老脸,忍不住地咳了声。 清漪神智彻底回归,她猛地推开了他的身子,而齐连琛被推开,神色不变地抬起头,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是那种不正经地笑道,“清漪,就属你最懂我、最疼我,刚刚那个是奖励!” 说完,他从林管家的怀里拿过银两,跑了。 肇事者走了,此时,店里所有的人都看着她,清漪觉得两世都没有这么丢人过,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起来! 而柳儿也瞪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半响,才偷偷地掩唇笑了。 这时,店里有个客人,滞后地跟他身边的一个小厮说,“刚刚那个跑出去的,怎么像是首富齐府家的三公子?” 那小厮忙着附和,“可不,小的瞧着也像他,而且,刚刚那个掌柜……也说是三公子。” 那客人恍然大悟地得出了结论,“竟从来不知,三公子喜欢男色啊。” “……”
清漪只手掩面,能够在这个时候仍然挺立柜台中,也是一种莫大的勇气啊,那个齐连琛,简直就是她生命中的克星!用这种方式逗她,很好玩? 本来心中愤愤,但是细细回忆了下刚刚不算是初吻的初吻,她的脸竟也有些烧,就算她再傻,也能感觉地到,他刚才吻她的时候……认真极了! 当清漪换回女装,戴上帏帽回了祈府,想不到,进门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一个让她差点扑地的传闻。 一看那在传八卦的,就是杂物房的无聊丫鬟们,“我听说啊,咱们的三公子,喜欢男色!1” 那说是非的丫头声音很熟,只是清漪此时黑着脸’所以一时没想起是在哪里听过,而身后的柳儿,则一脸憋笑快憋到内伤的样子,实在是无良。 “真是这样?” “可不是,我有个表哥是在县令府里当差的,今儿他陪着县令家的二公子去挑选县令五十大寿的贺礼,亲眼看见,咱们府里的三公子……嗯,和那个金店里的男掌柜……那样!” “哪样?” “就是……”那丫鬟用自己的两个食指相对,并且扭了扭,“就这样!” 另一个丫鬟惊呼,“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张狂?” “可不,难怪他对于服侍自己**年的竹儿嫁给了大公子一事无动于衷,原来,根本就是口味不对。” 清漪忍无可忍了,慢悠悠地走出那片遮挡的竹林,脸色仍很黑,“什么口味不对?” 两个丫鬟一看是三少夫人,吓得都白了脸,垂头垂手站成一排。 清漪瞧了那丫鬟一眼,“呦,这不是阿萱么,咱们祈府里的老姑娘,我记得,上一次就因为你这张嘴,我说了你一通,如今,你还不知道悔改?还真想不到,你在府外的人脉,还挺广?” 一般情况,清漪不愿意酸言酸语地说话,可面前这个阿萱,实在是屡教不改,而且每次说的是非,都不是小是非,都是足以让府里的主子将她轰出祈府的地步。 曾经,清漪想救她,可既然她不知道珍惜,清漪也不愿姑息,“怎么不说话了?你那张嘴不是挺能说的么?” 阿萱扑通一声就跪地了,每次都这样,自己嘴贱犯了错,就拿膝盖来抵罪。 “三少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看在奴婢上一次帮着三少夫人,把府里关于二少夫人孩子克死老太爷的谣言给压下去的份上,三少夫人就饶了奴婢一次吧。” 清漪冷笑了声,“你给压下去的?好像,是你挑起来的吧,你只不过是给自己犯下的错做了个了结而已,何功之有?更何况,你觉得这一次的谣言不严重是么?质疑府里主子们的‘喜好’,你可知道,这话要是传到大夫人的耳朵里,你觉得,你还有几条命在?” 大夫人心心念念地要抱孙子,如今听说了自己的儿子有龙阳癖?肯定急到心火发作不可! 阿董确实是个没脑子的女人,每次图个嘴快心里舒坦地乱说是非,每每被清漪碰上,竟清漪那么一说,她顿时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错,可是一扭头,只要日子还能过,便会继续管不住嘴。 清漪看得出,这女人无药可救了。 其实,她也不过是想训斥她两句,可谁想,这一次,阿萱确实是无药可救了。 因为,就在她刚刚说完那几句话之后,从她的身后竹林处,竟又走来两个人,正是清漪之前嘴里的大夫人和佳姑姑主仆! 就见大夫人铁青着脸,声音出奇地冷,“像这样的碎嘴贱婢,就该拖出去权刑打死!” 阿萱一见大夫人来了,又听她那般说,赶紧连连磕头,“大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大夫人饶命!” 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