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三章 玉碎如血
所有天鬼齐齐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势极为骇人。 即管众人修为尽皆极高，却还是被这鬼咆震得气血乱涌，胸中如塞如堵，烦闷至意欲发狂。 邵轻狂七孔窜血，目眦欲裂，大喝一声，短剑再次闪出一轮血月。血月乍现，周围四个天鬼闪避不及，登时被腰斩两段。 可是这四只天鬼一经毁灭，破散的鬼魂立即驰回鬼王剑。在古朝荒身前十数丈数，又有新的天鬼凝聚。 风西灵眼见洛芷柔已经抵近，奋起最后的余力，一把拉起邵轻狂，瞬间便来到洛芷柔身旁。 洛芷柔周身血莲大绽，将迫近的天鬼尽数挡住，抢上前去一把将邵轻狂抱住，神情极为关切。一众天鬼疯狂扑撕，却奈不得这朵血莲分毫。 “芷柔，我不成了。想不到还能见你一面，只可惜我这副样子……” 邵轻狂已气若游丝，但一到洛芷柔身旁，脸上立时又恢复了些许血色。但其元婴已衰，灵元尽竭，生机也被尽数耗绝。其实已经与死人无异，只是他并非死于兵解，元婴自散相对较慢而已。 “这样子不是很好么，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邵轻狂，在我看来，你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落芷柔面带微笑，语如三月风暖，可眼中的泪水却在止不住的流下。 邵轻狂手臂颤了颤，却是无力抬起。洛芷柔轻轻抓住他双手，抚在自己脸上，用他的手指拭去面上泪水。 二人相视一笑，邵轻狂低声道：“我本想下次有机会独处之时，将幻月送给你，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你拿着此剑，待圣种出世之际，自行逼出血灵，将其还给圣莲，还可做一世凡人。只可惜我没这个福份，与你一齐生老病死……” 洛芷柔立时打断他道：“我们现在就成亲，你能活一天，就做一天的道侣，能活一个时辰，就做一个时辰的夫妻。你我……” 说到此处，邵轻狂已经闭目长逝，再也听不见她说话。洛芷柔凄然贴上他的脸颊，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风西灵仆倒在地，无力再动弹，此时也是一声不作。 血莲之外天摇地动，无数厉鬼冲出夜魔鬼域，两三息间在鬼域之外便结成一个巨大的骷髅鬼头。这片方圆百里的夜魔之域，此刻已在这巨大的鬼头口中。 整个夜魔鬼域中的气息再生剧变，充斥着绝强的杀机，仿佛不允许任何生机在这里存留。 所有的天鬼厉鬼竟全部纷纷凝聚成为实质之身，一具具白骨如天弥海漫，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于其中。可洛芷柔却如同视而不见，只是抱着邵轻狂坐在当地，久久不言。 血莲的丝丝血光投入风西灵之身，使她恢复了些气力，勉强坐了起来。可她也同样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望向血莲之外。 此刻鬼哥也陷入了苦战，从古朝荒施展鬼降之术开始，他便感觉到夜魔鬼域中的一切都瞬间与外界隔绝了。 而古朝荒则成为了这里的主宰，就连修罗与鬼众相克的规则，也在数息间荡然无存。 猛鬼悍卒铺天盖地的涌来，就连八鬼缠都渐渐难以周顾，七巧蝴蝶与玄冥刀拾遗补缺，手中的浑金棍同样少有停歇。 但想要靠近古朝荒或者与洛芷柔等人汇合，却是万万不能。鬼哥心下大为急躁，古朝荒未必强得远慕容青远，可这无数鬼卒却当真难缠。 眼见古朝荒口中仍是念念有辞，也不知还有什么后手。正在考虑要不要拼死一搏之际，异变陡生。 尖锐的剑啸响起，十八轮血月交相辉映，一片血雾如狂风般扫过，将方圆数千丈范围内的鬼卒尽数斩破，只有几只天鬼得以幸免，仓惶后退。 鬼哥眼中一亮，登时认出这片血雾，实是天河砂所化。天河砂瞬间汇聚，形成一只大手，一只天鬼闪避不及，登时被这大手抓住，瞬间捏成了飞灰。 鬼哥大喜之下，八鬼缠登时缠上这只大手，趁着这个空当，瞬间闪过数十里之距，随着此手迅速来到洛芷柔的血莲之中。 连续不断的激战，已让鬼哥感到十分疲惫。尤其元魂中魂力逐渐分化，并互相排挤所带来的隐痛和消耗，更是让他再难全力应敌。 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喘息之机，立即便想坐下调息。可眼前的情景，偏偏让他没法这么做。 洛芷柔抱元而坐，双手之中，竟是一个已然忽明忽暗的元婴。在这元婴眉心，有一点殷红血记，此时正在发出灵光。 洛芷柔不断将这灵光吸入口鼻，可每吸一分，气息便虚弱不少。此刻已是满头青丝成雪，面上皱纹满布。 而风西灵与洛芷柔面对相坐，天河砂在二人前心相连如同纽带，鲜艳的血光在其上疾速游走，触目惊心。而邵轻狂平躺在地，身上已再无半点生机，面色却是栩栩如生。 “洛仙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对于邵轻狂之死，鬼哥并未感到意外。从他与古朝荒真正交手开始，便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 但此时此地，洛芷柔的修为最为强大，也是他们的希望之所在。鬼哥不知道她眼下施展的是什么法术，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力量在迅速衰竭。 洛芷柔淡淡道：“古朝荒已经完全炼合了墨灵，其鬼道之术已然登峰造极。在这鬼降之术中，连界域法则都可以拟化。一旦让他完成此术，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鬼哥沉声道：“那为何仙子不与我一同出手，在此之间便干掉他。” 洛芷柔叹道：“非不欲而不能也。你我所见，根本就不是古朝荒的真身。他的真身隐藏在这无数死灵之中，根本就无法找到。” 鬼哥这才冷静下来，问道：“仙子此术有何妙用？” 洛芷柔道：“当初妙木上师分化血灵，为保护真正的西灵之子不被人所知，才藉由血灵的特性创出了借魂养魄之法。 西灵血脉之中只种根血，却不令其生长。而借魂之媒，却要无根自成。待成聚之日，再行嫁接之法，方能成就完整的西灵之子。” 鬼哥心下一凛，这才有些明白洛芷柔三人之间的关系。风西灵自然是那颗真正的‘种子’，而洛芷柔便是无根之‘媒’了。 洛芷柔继续道：“为了让我修为快速达到元神，以解开这种借魂养魄之法。轻狂身为血灵本体，却早已将灵血全部渡给了我。所以他修为自成元婴之后，便再难寸进。” 鬼哥不由奇道：“此举竟然能瞒得过妙木魔君么？” 洛芷柔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只不过在他眼里，我们都只是工具而已。我的修为越高，日后斩出的血魄也就越强，对他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坏处。 只是轻狂钟情于我，为防我们血媒相合，他便在我们身上设下了元神血魔咒术。一旦我对轻狂动情，元婴魂力便会被魔焰催向血魄，直至婴灭人亡。” 鬼哥对魄力只是略有所闻，但料想这咒术必然是阴损之极，至此对洛芷柔与邵轻狂这对苦命鸳鸯无比同情。 洛芷柔凄然道：“轻狂为了摆脱这种束缚，不得不与云北雁合作，希望能利用圣种莲子的净魂之力恢复自由。 可这也只是与虎谋皮，圣种出世之日，只能是四脉之子厮杀之时，唯有最后存留的一脉，能够得到圣种。可即使如此，我们多半仍是元神修士的玩物，没有半点希望可言，一直到你的出现。” 鬼哥心头一震，突然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接口道：“洛仙子与邵兄都是此道方家，看来我身上这点小秘密，定是瞒不过二位。” 洛芷柔点头道：“正是。轻狂得到讯息之后，便立刻着我前来辩定。所以我在天河砂中做了点手脚，并在你炼化之时，遥感到了那种深不可测的道法之力。 据我二人估计，若能以你的魂血重新洗炼元婴，足有八成把握可以抹去咒法。只是这洗炼过程非一时三刻能竞全功，更不能让人打扰。” 鬼哥也叹道：“凭邵兄的风采心性，大概是希望与小弟交涉。而照洛仙子的脾气，还是擒下比较简单。” 洛芷柔也低叹一声，容颜更显憔悴，应道：“只可惜我对轻狂的了解，还不如你这个外人深。现在想来若依他的办法，你多半会仗义相助。只可惜你身为修罗，早就是众矢之的，实力又诡异之极，我也因此大失所算。” 洛芷柔被擒之后，邵轻狂再也没找到机会接近鬼哥，就连最后一次好不容易说服鬼王等人的突击，也阴差阳错的失望而回。 无奈之下，邵轻狂进入此地，最终选择了铤而走险。可相较之下，他不但势单力孤，修为在这群人中也已算不得出众，先被慕容青远偷袭，次被古朝荒生生耗死。 洛芷柔极其坦白，可鬼哥却从话中听出了些许不祥的预感。其双手之中的元婴化为一缕血光消没，只留下了一枚血色鸳鸯玉佩。 洛芷柔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滑下，正落在这鸳鸯玉佩之上。可玉佩却似经不起一滴眼泪，随即便碎裂开来。 天鬼众一次次疯狂的攻击，力量越来越是强大，血莲之光在猛击之下已有些忽明忽暗，仿佛风中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