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一章 凝丹

    这双眼睛常人绝不可见，如同在另一个世界。可它的光芒胜过一切光明，耀得鬼哥如被焚烧般的剧痛。但随着这声怒吼的消散，一丝龙念彻底不复存在，这双眼睛便又闭合消失，连鬼哥也再感受不到。

    鬼哥如同飞在天上的鸟儿突然失去了双翼，猛然急速的坠落下来。可就在此时，他在一瞬间突然感觉到，仿佛在这大地的无尽深处，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只不过这双眼睛看的并非龙念，而是他。就这一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阴寒几乎将他的魂念冻僵。

    失去龙念支撑，鬼哥的魂念刹那间回到了元魂。可他的这缕魂念，刚经过剧烈的灼烧与寒侵，差一点便消散在天地之间，便又不得不面对马上要进行的凝丹关坎。

    普通修士凝丹的过程，首先要将自身全部的灵元凝聚成一颗丹坯。但大部分人都不敢这么做，为防止凝丹失败，承受丹坯灵元爆裂出来的巨力，大多数都会至少留出三成灵元，或驾御稳元护身类法宝，或施展能够襄助凝丹的妙术。

    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凝丹的难度极大，成功的几率小的可怜，当年鬼哥在毫无准备下的凝丹便没有半点悬念的失败了。

    而现在鬼哥的丹坯虽已成了玄种，远超他自身千百倍的精纯灵元汇聚其中，且没有任何应对失败的后招。一旦凝丹失败丹坯爆裂，那结果却没什么不测，而是必定颇为壮观了。

    而结丹的第二步，便是要将这当魂一念没有半点保留的沉浸在丹坯之内，让魂念逐渐与灵元彻底融合而产生念力，直到完全以念力将此丹稳固下来，所以凝丹后元丹初成境界，其实指的是念力初成。但这种凝丹过程，并不完全适用于鬼哥。

    鬼哥的魂念，远比寻常修士强大得多。寻常之人的魂念，不过是是虚无飘渺的一个想法，比如说今天吃什么，一会到哪去，那个小妞的屁股真圆等等。

    衡量魂念强大于否，也只能在于一个念头持续的长短。如一些注重心念修行宗门的打坐、住定、禅定等法门，便是为了修念而存在。待修念有成，方可尝试以念载灵，那也只可偶尔为之。

    但鬼哥因为早在炼气之初，便在机缘巧合下凝出了魂念之体。而既然称为魂念之体，便已有形而非虚无，生就可以承载他那尚且微弱的灵力。经过极阳之力铸炼之后，便同时承载阳骨之力，也同样绰绰有余。

    所以说鬼哥当初远比同阶修士强悍，能创下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绝非是偶然。虽然未曾专门修行，实际却早已深谙此道。

    这些年来他虽尚在开元境界，可随着见识逐渐广博，历次的生死厮杀的阅历与诡异绝伦的造化，已经让他的念力完全可与元丹修士媲美。若是在施展释宗或魔道法身之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此理来说，即使他的灵元本就元比同阶修士浑厚许多，要稳固丹坯结成元丹绝对不成问题。他自我估计的唯一难度，只在于魂念之体是否能稳定到凝丹成功。但是这一路行来，他能闲下来的机会并不多。虽然凝丹的条件已经成熟，可偏偏就是没有这个时间。

    而现在的情况是，即使有魂念之体，他也不可能以如此庞大的魂元凝丹。更何况，他此时的魂念还受了重创，似是生生被撕成了两半，一面彻寒一面火炽。

    而他的心思仍旧没能转回来，还在惊惧中思索：若天上那双眼睛是为天道，那么大地深处的那双眼睛又是什么？

    凝丹的过程一旦开始，就如同日升月落，又似水向西流，一切顺乎自然，怎么可能停得下来。所以当他元魂中的灵元尽数回流到玄种之内时，他的魂念之体也不免顺着这股回势之势，立即被吸入了玄种之内。

    鬼哥的幸运令人稀奇，虽然知情者唯药灵老鬼而已。这颗玄种本是一个玄华修士寂灭时留下的种子，以为合道重生归来之备。为了盛容那滴具有永生之力的龙血，这位玄华修士并未设下攻杀的神通法术，而是任龙血自行吞吐。

    不过玄种毕竟是玄种，一切被摄入的灵元神元都在缓慢的被它提炼得更加纯粹。若是时间足够，早晚有一天，其中的灵元将可以达到如这位玄华修士生前的水准。

    而且那些尚未如此精纯的灵元，以及被强行拘禁来的神元，都已在被他的魂血撞击中散了出去。否则单止有一星半点的神元，便足以让他毙命了。

    现在于鬼哥体内的灵元，是已经达到极高境界形态的灵实之元，本就已经极为稳固。能以这种形态的灵元凝丹，实在是一种十分荒谬又十分安全的事。

    荒谬之处，在于这等灵元已比元神修士更为精纯，古往今来绝无何人修到此等灵元还未凝丹。安全之处，却在于以元丹修士的微末念力，便有心想让丹坯爆裂也绝不可能，只会念力不够凝丹失败，却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鬼哥的倒霉之处也同样的惊人。他魂念之中所带有的这一寒一热两股气蕴，竟来自茫不可测之处，甚至足以搅动灵实之元。于是乎，他的这颗绝世丹坯之内，也就应运上演了一场空前绝后的风暴。

    魂念之体一入玄种，鬼哥登时回过神来。但奇妙的是，他魂念中的两股气蕴，竟迅速摆脱了他的魂念，反而融入了周遭的庞大灵元之中。而本来如泥油般的灵元，竟也开始不断蠕动，不过数息时间，便形成了一股股寒热至极的暗流。

    这两种暗流互不相让又势均力敌，将原本静存一体的灵元被他们各自占据了近三成，在其中纠缠翻滚不休，而处于其中的鬼哥却不免遭殃了。

    本在他元魂丹田之处安静悬浮的玄种，已陷入剧烈的震颤之中，虽在玄种的强力拘禁之下，并未有半点灵力散出。可单是这种震动，便让鬼哥的元魂产生了极重的负荷。亏得他尚有药灵老鬼灵骨的强力支撑，否则只需片刻，他的元魂便会在这种频率的震动中崩溃。

    只是最为凶险之处，还是在于他的魂念之体。如此庞大的灵元本就不是他的念力能够驾驭，这等灵元的动荡，也不是他的魂念之体可以承受。

    无奈之下，鬼哥只好以释宗心法自行护持。可是他刚刚以魂念之体现出法身，便蓦然惊觉，这庞大灵元之中的火炽部分迅速汲取释门念力，并且变得越来越强大。不几息间便已经盖过了阴寒之意，虽然纷争的冲击渐渐离去，为他争取到了一些喘息之机，可也让他产生了如被猛火炼烧般的痛苦。

    鬼哥立即散去释门念力，显化六道天魔法身。但这阴寒一部灵元却又开始迅速汲取魔念之力，不过数息间，强弱之势又已均衡。不过这样一来，寒热交替之下，虽然受到的冲击仍然不减，却不至于被烧成灰或者冻成块了。

    可是经了这翻变故，鬼哥登时感觉到，原本只占据近三成的极寒极势灵元，现下已然超过了三成。可当他受不住冲击的时候，势必要再次使用同样的手段。而这样一来，双方在他念力的滋长之下，都会越来越强大，可他这个在夹缝里的人，受到的冲击则会越来越大。

    鬼哥突然想到，如果等到灵元全部被这些寒热气息占据，那将是他的末日到来。唯今之计，他只有在这个情况发生之前，奋力去占据另外尚未曾分明的那部分灵元。能不能脱身还难说得很，若要自保，恐怕只剩这一条路可走。

    想到此处，鬼哥当机立断，立即显化出修陀罗法身，并将全部念力都向那部纯净的灵元送去。令他惊喜的是，这部灵元虽然沉重无比，可是在寒热两部灵元的涌动之下，不时被分割成层层缕缕，鬼哥趁着这个当口，居然立即便成功占据了一丝。

    若是这庞大的灵元铁板一块，任凭鬼哥的牙口再利，也绝不可能撼动半点。只能待念力耗尽，魂念因无法出脱而在此沦亡，变成一个活死人。可是机缘巧合之下，他魂念中这两种来历莫测的气息，偏生让这潭死水激起波澜。也只有在这样的纷乱之中，鬼哥才能奇迹般占据一缕灵实之元。

    这一缕灵元虽然只有总量的数千分之一，却是一个最为重要的开始，让本来不可能之事变成了可能。鬼哥的念力在占据一缕灵实之际，立时开始了翻天覆地的蜕变，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强大起来，而同时也真正拥有了占据灵实的资格。

    时间不等人。鬼哥并没有按步就班来占据灵实的闲情逸致，他要不断变幻着法身，让寒热两股灵元相互压迫，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使魂念不被混乱的灵元冲散。但他绝大多数的念力，都用在显化修陀罗法身时疯狂的吞噬。

    但这意味着释门魔道两种念力极速的流失，也意味着鬼哥魂念的极速虚弱。这个过程的凶险，实不足为外人道，只有身在其中的鬼哥明了其中滋味。

    虽然他已经占据了不少灵元，可寒热两部灵元同样更加强大，产生更为激烈的冲击，他在这场风暴中存活下来的可能便在一分分减少。

    当他的的释魔念力消耗一空，他也成功占据了三成有余的灵元，可是这玄种之内凭空多出一股势力，冲突之激烈也达到了一个空前的程度。如若不能将所有的灵元稳固下来，凝丹仍不能算成功。但鬼哥此时自保尚且勉强，哪里还有什么余力。

    方当此时，在鬼哥元魂四周的修陀罗骨牒无数碎片之上，竟冒出一缕缕浅蓝色的轻烟。这些轻烟缓缓向鬼哥元魂聚拢，慢慢渗入其中。玄种内的两部灵元似是感应到这股气息，竟然破天荒的逐渐安静下来。

    已然神智昏沉欲仙欲死的鬼哥乍觉此景，不由得立时生出绝处逢生的感慨来。可是还不待他在心中谢完这位前辈修陀罗，寒热两部灵元竟然轰然一震，将个玄种立时撑破，鬼哥的魂念之体瞬间被震了个粉碎，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