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归路
妄欢崖。 白衣冰冷的女王站在高崖之上，往下俯瞰着那飘渺的云雾。寒风从远处带来了奔腾的水流声，她高高的站在这里，像是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 她是那么高傲，带着最尊贵的血统，有着最强大的实力，她甚至可以踏破整个人界君临天下，只要她愿意，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这是一个多么绝色的少女，再出彩的语言也无法描绘她的美丽，再细腻的画笔也无法绘出她的容颜，犹如星辰，犹如朝阳，犹如悬崖之上那点点摇曳的冰霜之花。 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仿佛沉淀着最深沉的美丽，如万古之前的幽魂，复仇的信念消失后，只剩下一片茫然，她的使命完结，却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 她是狐族的最后一位王，楼璃儿。 在过去的一年里，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的消息，直到最后，她不得不相信，也许他是真的离开了。 纵然如此，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亲眼看到真相。 楼璃儿张开手臂，白色衣裙如火焰一般飞扬，明明是圣洁的白色，却仿佛带着凤凰的烈焰，她从高崖上一跃而下，墨色的发丝如同张开的双翼，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姿态潇洒，张扬不羁。 妄欢崖的毒气最容易致命，可是这阻拦不到楼璃儿，经过了两个时辰的下降，她终于到达了妄欢崖底。 脚下是累累的白骨，这些都是她之前派出去的人，他们全都死在了这里。 楼璃儿释放出威压，毒物便自动退散，她深吸一口气，往前走去。 不知不觉的前进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低头察觉到有人类的气息，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希望，然后飞快地往那个方向而去。 如果将妄欢崖比作是地狱，那么眼前这座山谷，就是地狱里的温泉。 和外面的乌烟瘴气不同，温暖的白色小花开在道路两旁，从山顶垂下的碧绿色的藤蔓，蜿蜒地构建了一条小路，不像是行走在危险重重的密林，而像是春暖花开的山谷。 隐约传来几声虫鸣鸟叫，楼璃儿没有想到妄欢崖下还有这么有生气的地方，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重重花影的遮掩下，中央坐落着一座小木屋，旁边是涓涓的流水，石桌之上坐着一个白色身影，发丝柔软细腻，一看就是一个温软的女子。 楼璃儿眯了眯眼，是她猜错了么？世冷狂不在这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站起身来，一只手抚摸着自己微微凸出的小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她容颜温软美丽，性子如春水，黑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是一眼望尽的单纯，大抵是从小生活在深山，不曾见过外面的世面，才能养成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楼璃儿紧紧的盯着她的小腹，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 不会的，她还没有见到他，不会是他的。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着，可是心中的猜测却渐渐成形，留下来，不过是为了印证。 没过一会儿，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坐在轮椅上出来了，那般绝色出彩的容颜，倾世高贵的脸，他坐在木质的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张兽皮，笑容恬淡而温和。 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一年中的无数个日夜，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容颜。她曾经用吻轻轻描绘过的眉眼，不再是从前的冰冷霸气，而是温和内敛。 和一年前相比，他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 楼璃儿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她的牙齿打着颤，怎么也无法相信那样曾经说爱她，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人，成了别人的人。 冰蓝色的眼眸里突然暴起幽蓝的火光，楼璃儿一步一步往那对幸福的男女走去，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人终于发现了她，然后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这位姑娘……”那女子疑惑的看着她，这个地方是没有人能够找到的，下来的人也都成为了白骨，可是这个女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世冷狂也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女人一身戾气，他不喜欢。 “你不认得我了？”楼璃儿竭力使自己平复下来。 女子奇怪的看了世冷狂一眼，问：“十一，你认识她？” 世冷狂摇了摇头，一向冰冷如刀锋的眉眼竟然变得如此柔和，仿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的声音很平淡，没了以前那种嚣张霸气：“不认识。” 楼璃儿垂下眉眼，轻声问：“他怎么了？你是从哪里遇到他的？” “姑娘你是来找人的？”女子微笑着说，“这是我丈夫，一年前坠崖失忆，摔断了两条腿，被我带回了这里悉心照料，这才活了下来，你是他的朋友吗？” “朋友？”世冷狂，不，十一淡淡的看向楼璃儿，“你是我以前的朋友？” 那么温柔好听的语气，她从来都没有听过，她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对别人如此温柔。 因为不记得她了，所以才留了下来。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楼璃儿的声音很漠然，跟刚开始的疯狂完全不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十一摇了摇头。 “是你救了他？”楼璃儿看向女子。 “是。”女人点头。 楼璃儿低头看着她的肚子，看了很久很久，才问：“这是你们的孩子？” 女人被问起孩子，下意识的有些警惕，她后退了两步，点了点头。 “我是他以前的朋友，可以让我们单独说两句话吗？”那个高傲冰冷的女王又回来了，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女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屋了。 十一静静的看着楼璃儿，眼神无悲无喜，楼璃儿也静静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是楼璃儿。”楼璃儿轻声说。 十一还是一脸漠然的看着她。 楼璃儿微微笑了起来，仿佛冰雪融化，春暖花开，十一的眼神闪了闪，心里的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以前的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你不记得我了。”楼璃儿的语气有些难过。 “是么？”十一只能这样说。 “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吗？”她笑靥如花，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请求。 “十年前，有一只小狐狸在被追杀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名字叫世冷狂……”她的声音很低。 最后，她站起身来，笑容淡淡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爱她么？” 提到那个女人，十一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她胜过我的生命。” 楼璃儿点了点头，这样就够了。 他幸福，就算他背叛了她，于她亏欠的他来说，只有他幸福快乐，她就不会再纠缠。 只是偶尔，会有一点伤心。 楼璃儿的态度软了下来，让十一觉得这个姑娘也不错。 临走的时候，楼璃儿说：“作为朋友，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十一不明所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少女就俯身下来抱住了他，一滴温热的眼泪滴在他的脖颈里，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她就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走的那么匆忙。 “那位姑娘呢？”女人出来，没看见楼璃儿，于是问着十一。 “她回去了。”十一温柔的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眉眼里满是幸福。 树影的深处，一个白衣少女跪倒在地上，捂着心口面无表情。 那种的心痛，比天劫时更甚，就像是要让你灰飞烟灭。 从骨子里泛起的尖锐的疼痛，过往的画面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他不记得年少时说要争霸天下，他不记得后来说过要娶她。 他抛弃她和别人在一起，但是她偏偏怨不得他。 你忘记了我有多爱你，你忘记了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你拥着别人，不知道曾经你也许诺过给一个少女同样的幸福。 心在半路出走，碰上了大雾，找不到归路。 她曾经是他的归路，可是他离开了，也不会回来了。 一代枭雄世冷狂，自次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在妄欢崖下的春暖花开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可是他也不知道，他曾经深切的爱过那个叫做楼璃儿的女子，成为她的护盾，成为她的铠甲。 后来他忘了她，从此以后只有她一个人去看漫天星空去看夕阳西下。 心痛难当时，楼璃儿忽然就明白了很久以前，爷爷对她说过的话。 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你，能够陪着你的，只有你自己，还有你的敌人。 也许每一个人都要在孤寂中独自长大，千般痛苦百般滋味，她从来不愿意回头，只会大步向前走。 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失去你是我的宿命。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感谢你给我带来的每一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