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保护伞与RTA
杨峥暗自七上八下揣测的时候，米雄已经进了校长办公室。 “大连的天气越来越糟糕了……”米雄娴熟的先是将礼帽挂在衣架上，跟着又脱下风衣同样挂了上去：“入了冬整天都在刮风，潮湿，阴冷。说老实话到了冬天我真想窝在壁炉前不出来。”说话间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那么，陈校长，今天找我来是？” “你的侄子，杨森。”陈校长年近六旬，精神矍铄，身上泛着浓郁的学者气息。看起来陈校长似乎与米雄很熟，所以完全没有开场白，而是单刀直入的说：“他是你的……？” “老朋友去世前把他托付给我的。”米雄笑着说，他巴不得那个该死的张明澄现在就在他的诅咒下死掉。“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念旧。他的入学手续有问题？”在米雄看来，老兔子的学生顶多算一只没成年的小兔子。虽然透着稚嫩的狡猾，可这注定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困扰。 也许是入学出了点问题，也许是调皮捣蛋扰乱课堂秩序，也许是无故旷课……一个没成年的小家伙还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但陈校长接下来的话直接把米雄雷了个外焦里嫩。 “米先生，这个问题不是关于你侄子的入学手续……也无关出勤率。预科班最早要在一月二十号才开学。”陈校长顿了顿，双手叠放在办公桌上，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在过去的一周里，你的侄子杨森代替乔治老师教授了英语课。” 靠坐在沙发中的米雄一下子挺直了后背：“他什么？”很显然，结果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陈校长有些苦恼的捏了捏眉心，这种诡异的事儿他这辈子也是头一次碰到。“你的侄子杨森在扮成了一名代课教师……给学生们上课，额，还布置功课。他昨天还组织了一次篝火晚会，正计划着分批带领学生去南关岭欧裔聚集地与那些欧洲移民进行一对一的英语对话……他甚至已经订好了大巴。” 听到这儿米雄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这简直是他1890年度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家伙冒充代课老师，有板有眼的教起了大多数比他大一到两岁的大学生？这实在太荒诞了。米雄觉着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小家伙了。也许小家伙成不了情报掮客，或者出色的特工，但他绝对可以成为一名划时代的喜剧演员。 办公桌后的校长强忍着笑意，脸色有些怪异。事实上可怜的校长面对这种无厘头的事儿也是头一遭，甚至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想出究竟该怎么处罚这个预科生。有时候甚至校长本人都得在心里暗暗称赞一下那个小家伙干得不错。想想自己这个年纪在干什么？顶多是一名大学新生，而这个小家伙居然冒充起了大学代课老师！并且直到一周后才因为校办调查职员出勤才发现。若非如此，看样子那名叫杨森的预科生甚至可以一直冒充代课老师到学期末。 陈校长的神情有些怪异。在这之前他已经笑过了，但米雄雄浑的笑声引得他又要发笑。但他不能，这件事很严肃。所以他强压着笑意用尽可能严肃的语气说：“米先生，你必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好吧，好吧。代课老师？哈哈哈哈……”嘴上这么说着，可米雄的笑就始终没停下来过。直到米雄发现陈校长的脸色已经多云转阴，这才收了笑，陡然严肃的说：“好吧，你打算怎么处理？开除么？” 如果是开除，杨峥一定会成为连大历史上最快被清退的学生。这家伙甚至都没等到入学，便被连大清退了。 “退学？不！”陈校长摇头否定：“这正是问题的所在。这种事以前从没发生过，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校长有些郁闷的说：“校纪委员会为此吵翻了天。有人主张严厉处罚，因为杨森严重挑战了老师的尊严，戏弄了同学的感情；但另一些人却不这么认为。” 说着，校长从桌上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了对面的米雄：“这是前一天对各科任课教师的教学质量评估……你的侄子，代课老师杨森名列前茅，很受学生欢迎。” “我该高兴么？”实际上米雄已经高兴坏了。他觉着有这么一个侄子也不错。几秒钟后这种想法变成了杨峥必须是他的侄子。张明澄那种无趣的老兔子怎么可能教出来这么有趣的学生？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早在十五年前妻子就带着孩子跟他离了婚，现在居住在美国。身为一名出色的间谍，米雄不缺女人，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依旧感觉到了悲凉的孤单。 所以心里才会生出这种想法。当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反对处罚杨森的委员认为，杨森并没有造成任何危害。恰恰相反，他还提升了教学质量。一个月前的调查里，乔治老师只得到了3。7分，而杨森一周的时间就得到了4。6分。有极少数的委员觉着不如干脆给杨森一份代课老师的合同。” 陈校长摊了摊手：“争吵没有结果，于是他们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经过我本人深思熟虑，我认为你侄子的行为毫无疑问是错误的，这开了个坏头。但考虑到他还没有成年，并且没有造成什么危害。本着不泯灭学生个性、创造力的原则，同时为了杜绝这种荒诞的事儿再发生，我本人决定给他严重记过一次。” “我很赞同这一处理结果。”米雄故作严肃的说：“一定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不是重点。”陈校长有些伤脑筋的说：“毫无疑问，你的侄子身上有一些天赋。我希望你跟你的侄子好好谈谈，让他不要浪费这些天赋，而是把这些天赋放在正经事上。我很期待日后你的侄子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学讲师。” …… 校长办公室的门在二十分钟之后打开了，穿戴整齐拿着黑色礼帽的米雄走了出来，他笑吟吟的看着杨峥啧啧称奇。 “扮代课老师？小子，你真有创造力。”米雄勾勾手指：“跟我走吧，事情解决了。”说着，他朝秘书点点头：“再见，茜茜小姐。” “再见米先生。”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的外间，进入走廊。杨峥抢前几步与之肩并肩，警惕的审视着对方，试探着问：“你是谁？” “你叔叔。从你拿到录取函的那天起，我就是你叔叔。”米雄瞟了他一眼，跟着说：“陈校长是我的老相识，他决定对你进行记过处理。我答应了……小子，如果你以后要干什么离谱的事儿，最好别在校园里，而且最好别让人抓现行。我可不希望在这个天气里三天两头的往连大跑。” 杨峥不喜欢这个答案。他觉着这个老不休在占他的便宜。至于后面的说辞，他完全不在意。过足了一周老师的瘾头，现在乖乖坐在课堂里当学生？那不符合他的性格。 “无所谓怎么处理。”杨峥犹豫再三，终于问：“你是老张的朋友？” “谈不上朋友。但的确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了。”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不是自己，而是敌人。现在米雄对这句话有着深刻的了解。那个该死的张明澄，成功利用了他米雄的好奇心，一步步挖下深坑。当他发现的时候，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法爬出去了。 对于杨峥来说，这又是一个奇怪的答案，没法猜测背后的关联性。于是他又问：“老张走了么？他去哪儿了？” “也许走了，也许没走。你永远没法知道一个神出鬼没逃亡了三十二年的家伙下一刻的落脚点在哪儿。”米雄推开校办的大门，一阵猛烈的寒风吹得他背过了身子，仔细竖起了衣领，又戴上了礼帽。他低头走着说：“不过走之前他把你托付给我了。” “托付的意思是？” “一切！” 米雄的回答很干脆，于是杨峥的反驳很激烈：“小爷可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毛孩子。” “这无关自理能力。”米雄突然停下身子，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说：“我想他只是想你在保护伞的追杀下活得长远一些。” 杨峥锁着的眉头更深了。保护伞……这三个字一直都是他心底里的刺。不管他逃到哪里，始终都要面对保护伞。除非他打算学老兔子一样，一辈子都躲在阴影里，然后羡慕的看着那些普通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 米雄眨眨眼：“想知道保护伞为什么追杀你么？那就上车吧。” 说完，米雄几步走到那辆停在门口的野马汽车前，打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杨峥紧随其后跟着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当汽车缓缓行驶起来的时候，不等他追问，米雄开口说：“张明澄说过，你的身体素质……很特殊。” “是的。”看起来这家伙真的跟老张很熟。杨峥稍稍放下芥蒂说：“这应该算是天赋。”天赋？穿越这种非人力的超自然现象过后，自己的身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应该算作是天赋吧？ 米雄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你的身体素质已经超越了人类极限，这可不是天赋能说得清楚的。”他在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下，看着杨峥说：“我得告诉你，保护伞之所以追杀你，就是因为你的身体素质……小子，你听说过RTA计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