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 为了什么（下）
身体靠在船舷的护栏上，无檐帽微微下拉，闭着眼睛，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半截香烟。过上好半天，杨峥才会举起右手吸上那么一口。他在休息着，一如MKV上所有的特勤队员。 幼发拉底河的北岸上，追击的叛军依旧在盲目的将子弹与机炮扫射过来。那些凌乱的弹幕毫无准确性，绝大多数都落入了漆黑的河水之中。如此情形已经维持了整整半个小时，MKV也已经逆流而上行驶出去将近四十公里。所有人都抓紧最后的时间休息着，恢复着流逝的体力与精力。 前方的水域，河流陡然向北转向。廖正驾驶着MKV向左转，感受着船体转向所带来的离心力，杨峥知道距离登陆点已经不远了。 幼发拉底河在这一流域先是向北转向，然后又向南转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U字。那U字的陆地是一块丘陵带，地面起伏不大，坡度较平缓，地面上崎岖难行。伊拉克人的沿河公路因着这里地形复杂，没有继续沿河修建，而是径直从U字的顶部穿行而过。 廖正选择的撤离点就设在这里。按照计划，两架从约旦中转加油过来的黑鸟与两架眼镜蛇攻击直升机会在这里等待特遣队的到来。只要抵达丘陵中心的平缓地带，特遣队就可以搭载黑鸟从容撤退。但在那之前，特遣队必须带着两位重要客人跨越将近一千米的崎岖山路。 特遣队的狙击手幽灵一直没有休息，他靠坐在船舷左侧，举着夜视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公路上追击叛军的动向。廖正的计划是彻底避开叛军的视线，然后在U字形陆地的下方登陆。追击的叛军没法进入没有公路的丘陵地带，所以叛军会继续沿着公路追击。直到叛军在上游河段发现失去了MKV的踪迹，才会折返回来派遣步兵搜索U形丘陵带。而为了迷惑追击的叛军，在所有人都上岸后，他们会卡死方向舵让MKV冲上幼发拉底河的南岸。这样大概会给特遣队争取到十五到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差。如果一切顺利，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安全抵达撤离点了。 幽灵放下了望远镜，等了片刻说：“头儿，我们已经暂时脱离叛军视野了。” 随着他的话，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活动着酸涩的四肢，准备抢滩登陆。 “漂亮男孩，找登陆点！”廖正放缓了MKV的航速，回头对漂亮男孩说。 “收到！”漂亮男孩打开一盏探照灯，朝着北岸照射过去。因着这里是丘陵带，河岸附近都是高低起伏的山丘，能登陆的地方并不多，所以寻找合适的登陆点需要花费时间。几分钟之后，漂亮男孩指着远处说：“那里可以登陆！” 他手指的方向，在两个海拔不超过两百米的山丘之间，有一条小溪。那小溪所冲击形成的平缓地带，刚好足够他们登陆。笼罩在拉马迪上空厚重的积雨云一路北行，没有向西的意思。也幸好如此，否则眼前的小溪就会变成一条奔流的河，登陆的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MKV缓缓靠近，在距离溪口十几米远的河水中停了下来。特遣队员一个一个从船上跳入水中，着齐腰深的河水朝前移动。廖正驾驶着MKV转向，卡死了方向舵，随即跳入水中游了过来。几分钟之后，八名特遣队员与两名客人已经登上了陆地。 “灰太狼，把她交给霸王，你走前面。”廖正低声吩咐着。 杨峥一直背着海黛，拜RTA所赐，他的体力在特遣队中出类拔萃。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廖正让杨峥将不能行走的海黛交给霸王，发挥视觉、听觉敏锐的特长，走在队伍最前方充当尖兵。 这里的丘陵起伏不定，视野极其有限，除非始终处在高地，否则望远镜几乎没什么用处。而处在高地，便于发现敌情的同时，也很容易被敌人发现。特勤队的目标是护送客人撤退，并非与伊拉克叛军搞什么山地战，所以他们的准则是能避免作战就避免作战。因此，杨峥那敏锐的听觉就成了重中之重。 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廖正的意图。杨峥放下海黛，径直走到了最前面。大熊那庞大的身躯转瞬就遮在了海黛的面前，骇得海黛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大熊皱了皱眉：“别去管教义了，除非你想再一次被叛军抓住，否则要么自己走，要么就乖乖让我背着。” 海黛哈瓦尔蹙着眉头，小心的上前一步，趴在了霸王的背上。 作为尖兵的杨峥走在最前方，他的损友南哲就缀在他后面。杨峥灵敏的感官可以率先发现敌情，南哲那被誉为三十米无敌的夸张枪法可以保证爆发遭遇战第一时间给予敌军沉重打击。 在他们两人后面，廖正抓起漂亮男孩背后背着的通讯器话筒，开始联络：“弯刀呼叫黑鸟，弯刀呼叫黑鸟，听到请回答，完毕。” 良久，通讯器里才响起断断续续的回应：“收到，这里是……鸟，……毕。” “黑鸟，你们在哪儿？” “抱……丘陵地区……复杂，我们……新地点，坐标……” 通话结束，廖正示意所有人先停下来。他在通讯器里说：“伙计们，情况有变。黑鸟说这里地形太复杂，找不到合适的降落点。所以他们更换了新地点。” “在哪儿？” 廖正指着战术平板上的地图说：“这里。”廖正手指点着的地方，在整个U形丘陵带的北面，需要跨过那条叛军经过的公路，然后再向北走大约两公里。 “这里？”稻草人恼火的抓了抓头皮：“我们得自己穿过丘陵带，再突破可能有叛军封锁的公路？真见鬼！” 廖正奇怪的看着他说：“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大明的特种部队之中流传着一句话：“计划永远是计划，计划没有变化快。” 待在后方综合所有情报制定的作战计划总是尽可能的详细，将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然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因素参与进来，最终改变原定计划。所以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特种战的指挥官总会制定几个备选方案，用以应对意外因素的影响。 当然，这是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杨峥他们执行的此次任务，从任务下达到执行总计才几个小时。并且拉马迪位于伊拉克境内，所有相关的情报大多源自伊拉克人。出发前廖正能制定出一个大略的行动方案已经不错了。 现在问题来了，因为计划的匆忙性，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改变原定方案。 稻草人垮了肩膀，嘟囔着说：“计划永远是计划，计划没有变化快……好吧，我刚才只是抱怨。” 短暂的停留了一下，特遣队继续出发。这片原生丘陵带没有公路，黑夜之下甚至都看不到当地人放牧走出来的小道。特遣队只能在探索中前进。 二十多分钟时间里，他们跨越了一条小溪，翻过了一座山丘。而战术平板上显示，他们平面移动距离才刚刚五百米。 走在前方的杨峥突然竖起了右拳，小队立刻原地蹲了下来，所有人都用枪指着四周。杨峥侧着耳朵倾听了一下，低声说：“敌军直升机，注意隐蔽。”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立刻趴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过了两分钟，所有人都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直升机声响。跟着一架直升机越过前方的山梁，轰鸣着出现在夜空中。直升机前端的探照灯射出一道扩散的光柱，不停的朝下方的丘陵带扫着。 等直升机飞过去，廖正起身，看着远去的直升机说：“叛军反应过来了。” MKV在下游脱离叛军视野，并没有出现在上游，必然会引得叛军仔细搜索。伊拉克人畏惧天空中幽灵一般的鹰隼，所以一直不敢派出空中力量追击。失去特遣队踪影让叛军着了急，也顾不得幽灵一样的鹰隼了，径直派出了米-24雌鹿进行搜索。 从雌鹿飞行过来的方向看，叛军已经找到了冲上幼发拉底河南岸的MKV，并且在平原上展开了搜索。幼发拉底河南岸全都是平原农田，种植的不是小麦、大麦就是椰枣，这片区域里没什么遮蔽物。找寻了一段时间无果的叛军，随即又派出雌鹿朝着这片丘陵区域搜寻。 重新出发后，作为尖兵的杨峥将自己与身后南哲的距离拉开到了二十米左右。他知道，既然敌军连雌鹿都派了过来，那就说明前方必然有叛军的搜索网与封锁线。 他们必须躲过叛军的搜索网！遭遇搜索的叛军，即便无声无息的干掉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主意。那些搜索的叛军之间肯定在用无线电定时联系。一旦某一段的搜索小队失去联系，叛军就会大略确定特勤队的所在位置，继而发动力量将这一区域包围。 杨峥明白这点，廖正同样知道，所以他在通讯器里严令，除非迫不得已绝对不可以主动攻击迎面搜索过来的叛军。 又前进了十几分钟，杨峥突然停了下来。耸动着喉头在通讯器里说：“正前方两百米左右发现敌军搜索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