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秦府
“少宫主此来洛阳,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有卑职能够做的,卑职一定肝脑涂地,誓死完成!” 素心在马上,本来手持缰绳已经准备离开,忽然听闻后面一巡逻又问着先前的话语,她微微侧过头,看向那人。 此刻她在两位巡逻眼中,就是他们口中的少宫主,居于无上尊严的地位,而火光映衬下,素心挺秀的身躯,虽然看上去柔弱,只是一位小娘子的模样,但正是这副不起眼的样子,却让两位巡逻心中更加畏惧敬佩了。 “卑职是头一次见着少宫主,原还以为少宫主是高大威猛的男儿,却不料是一位娇柔的娘子,这更加说明少宫主武功之高深莫测,让卑职实在敬仰。”先前说话那巡逻又开口了,素心才真正注意到他的穿着长相。 只见他身量高大,穿着一身灰白色类似胡服的窄袖衣衫与长裤,脚蹬黑色布靴,那轮廓刚硬的脸上,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不大不小眼睛。 他微微狭长的眼睛里闪着光,紧紧盯着素心,显然是对面前只能闻其名,不能见其人的“少宫主”很是崇拜。 素心本来居于上位,此时坐在马背上,她斜着看向那巡逻,竟然让他不敢直视,又埋下了头。 他直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粗哑的声音响起,“卑职名为王左,一年前就加入了宫中,这一年以来,卑职的唯一目的就是为宫里做好内应,从不敢懈怠。” 素心的眼里露出惊愣,她咽了咽口水。 这是……在毛遂自荐吗? 可她根本不是什么少宫主,她连他们为何而说她就是什么宫里的少宫主都不太清楚。 她暗自思索,包袱里的物什有三样,应该不太可能是那套衣物,那么就可能是小小的紫檀盒子或是刻有“眼”字的铜牌,可到底是哪样呢? 另一名面善的巡逻见王左才刚刚见着少宫主就开始推荐自己,他也连忙恭敬地朝着素心道,“卑职名为苏墨,也是一年前才加入宫里,与王左在洛阳城里当差的时日相同。若是少宫主有吩咐,卑职也定当万死不辞做好!” 素心看向这个苏墨,她有些奇怪,为何他们俩一说到少宫主吩咐做事便是要打要杀的。 这个什么宫,肯定不是皇宫,而且还私下与东都洛阳城里的夜禁巡逻有联系,多半是暗里做什么谋害杀人的事情…… 她本来就不是真的少宫主,加上现在又肯定这不是一个好的帮派,便想离开不再与这些沾染上关系。素心在马上,冲王左与苏墨,学着江湖上的礼仪抱了抱拳,朗声道,“多谢二位的好意。只是我来此,是有别的要紧事,无关宫……宫里的事情,就不劳烦二位了。” 素心差一点就露出了马脚,她垂下黑色的眼眸,想要掩盖内心的跌宕起伏。 王左与苏墨,本就不期望身份尊贵的少宫主能真的安排什么事情给他们,若是宫里有要事,那一定会有专门的人带着暗语来这儿,他们这些底层的人手,原本只是想着能与少宫主见上一面便是极其荣耀。 没想到素心还对他们如此客气,王左对她是更加的崇拜敬仰了,他眼里波动着无尽的光亮,跪向地面,将头埋得死死的,“那就恭送少宫主。” “恭送少宫主!” 不过几息后,马蹄身响起,在这黑夜里渐行渐远。 真是莫名其妙啊…… 这包袱里的东西,不是刘府的掌事给她的吗? 素心骑在马上,她仰脸看向远方,眸子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然后又暗自摇了摇头,手拉着缰绳,加快速度往另一条坊街前去。 过了一会儿,“吁……”马儿前蹄猛然停住,它嘶叫着,有些狂乱地往后移了两步,显然是不知,为何它正跑得畅快,而主人却让它蓦地停了下来。 隔几步路,便有常绿的衫树,路过朱红的高墙,前面有灯火在闪耀,灯笼下的红火有些微弱,但在四处都沉寂在黑夜里景色中,显得格外光明。 她的内心此刻非常的宁静,仿佛是即将要融化的冰山也依旧屹立于原地。她慢慢下马,一袭青绿色的衣衫在晚风吹拂下微微摇摆。 素心白润如雪瓷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害怕,一丝的不安,她转过身,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对着马匹马儿轻轻地说,“走吧,去找你的主人……” 红色马只是嘶叫了一身,便转头离开了,它的蹄声踏着夜里的空气,带来一阵阵别样的波动。 素心看着它离去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这是自己选择的。 她慢慢走向前方,前面那黒木匾额上刻着她无比熟悉也无比陌生的两个字。 朱红的大门外,即使是夜阑人静的时刻,阍者依旧挺腰直背,手持长戟长剑,神情严肃地戒备着,那华丽精致,富丽堂皇的秦府,是这世间,多少平凡人都想要前往的地方。 素心在仆人微带诧异的目光下入了秦府,他们可不敢拦着面前这娘子。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途经刻着清逸俊秀字体的照壁,穿过设计精巧的毓贞门,素心一步一步径自往杏园走去,她看着这熟悉的景色,暗里陷入了沉思,有些迷离恍惚起来。 “娘子!” 身后响起了一个十分柔和好听的声音,就像黄莺在寂静的树林啼叫,透过了层层绿叶才穿入人的耳朵里。 素心转身看向声音来源处,认出了说话的婢女,她穿着黄色衣衫,尖尖的下巴,粉色的嘴唇很薄,看上去有点刻薄,不过此刻她一脸的苍白,显然刚刚才从睡梦中起身,还有些睡眼惺忪的。 她看着素心,软软地说着,“娘子可回来了,郎主就说娘子一定会回来,让我搬到了前院,好等娘子回来呢!” “什么?”一阵慌张与惶恐忽然袭向素心。 秦子楚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她是哪里出了差错吗?难道他又找到了父亲,或者是与父亲一同离开的老翁有问题? “他现在在哪儿?”素心急忙问那名婢女,她现在急切地想要知道一切。 黄衫婢女的脸色在这黑夜中忽然有些奇怪,她微微羞赧地说,“郎主此时正在歇息,他……他在……” “在哪儿?你快说!”素心因为着急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正是深更半夜,天上的星星正nongnong地闪着微弱的光芒,四周除了偶尔有拿着火把的护卫巡视,都是一片漆黑寂静。 “在书房……” 素心听闻,连忙跑向书房,她已经顾不上身后还有婢女焦急慌张的喊声。 这么多年来,在她面前的秦子楚始终都是那么深不可测,就是在这不可捉摸中,她也渐渐忽略了,他就算再强大,也是一个人。
踏过中院,经过依旧残败的荷花池,她很快的跑到了书房外,素心喘息着,她的脸上露出诧异,奇怪书房外此刻没有人守着,而书房里没有点灯是一片漆黑。 “郎君!”她轻轻地敲了敲门。 过了几息,里面黑黑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素心在门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此刻由于事情关系到自己至亲的人,她大乱阵脚,原先想好的计划统统都用不上了。她徘徊着,迫切与焦急令她无法镇静。 忽然,书房里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进来吧。” 就如那一次她在孤独无助时听到的一样,像是流水过溪那么柔和。 素心轻轻推开书房的大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满屋的酒气,混杂着熏炉里的檀香,令人刺鼻。里面一片漆黑,而那个声音来源处的身影,像是森林中的鬼魅一般,透着阴森与冰冷。 “郎君怎么不点灯?” 她的尾音刚刚落下,房里就有了橘黄色的光亮,趁着蜡烛光,素心看清了眼前的男子。 他斜靠在一张木几旁,手里拿着一个小酒罐,身侧就有一银制的烛台。 秦子楚白皙的脸上有着一丝红晕,眼里的迷离是那么明显,他望向素心,深邃的目光依旧仿佛漩涡一般,吸引着人迷醉与沉溺。 他淡淡一笑,仿佛夏日熏风拂面,轻轻开口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素心看着他,视线忽然被他后面木壁上的画所吸引了。 那墙壁上悬挂着许多画,画上画的都是同一人,而且是一名女子,女子粉颊白肤,藕丝秋色柳花裙,头上的玉钗仿佛正摇曳生风。 女子是死去的秦夫人。 素心眼眸中蓦地浮现出淡淡的哀愁,她垂下头,听到秦子楚有些恍惚地继续说着,“你与我斗……还是太天真了。我会放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吗?韵兰是谁,我早就知道!” 他迷离的目光忽然盯着她,瞳孔又有些涣散,但却依旧从容地道,“她就是褚叶的女儿,八岁时被凡泉阁收养,后来因为她养父被凡泉阁所害,才隐姓埋名到了这儿。” “原名叫褚静!” 此时素心仿佛木偶一般,她呆立在那儿,不可置信地望着地面。 她忽然望向秦子楚,眼里带着无尽的愤恨与怨悔,她哽咽了,声音颤抖着,“你知道!可你却让我杀了他的父亲!” 素心蓦地走到秦子楚的身边,她死死地盯着他,“那你是从韵兰进了秦府后就知道,他们亲生父女远远相隔!而你却依旧那么狠心,让我……让我……” 仿佛被冰水浇了满身,寒意彻骨,冷意一波一波地袭击着她,她突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你是想让我即使救了她出来,也无法去面对她。” “我恨你!”她对着他,满眼怨恨,语气无比的凉薄。 而秦子楚在听到这句话后,修长玉树一般地身躯倏然逼近素心,他抓住素心的手腕,令她疼得黛眉紧蹙,他带着nongnong的酒意,那迷离双眼凝视着她,“这就是你逃离我的下场!” “即使我还不知你父亲藏在哪儿,可我告诉你,你与我斗,永远都是我赢!你这一辈子别想逃出我的控制,一辈子只能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