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大闹教坊
这些天,宁都到处充斥着姜珩和宝华的流言蜚语,太傅也气得抱病不去早朝,姜府里气压很低。姜嫄在青棠院听说太傅病了,便想着好歹去探望探望,去了太傅和夫人的院子,流岚见了姜嫄,喜不自禁,“三少,您怎么来了?” 姜嫄干笑:“听闻太傅病了,有些担心,便来看看。” 流岚亲热的拉着姜嫄的胳膊,低声道:“哪里是病了,这几天外面风传大少爷和一个妓女之间不清不白,老爷没脸上朝,这才称病。”姜嫄哭笑不得,“如此躲着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流岚靠近姜嫄神秘兮兮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老爷和夫人商量决定派人去找宝华谈判,让她和大少爷断了来往。” 姜嫄愣住,“这、这事……不太好吧……” 流岚摇头叹道:“这几天的事,教坊里的宝华姑娘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不少,她倒不是个孬种,听懂了太傅和夫人的话中话,她当时没说什么,但是第二天便宣布……”说到这里流岚有些难以启齿。 姜嫄急了,“宣布什么?” 流岚羞红了脸道:“宣布接客……” 姜嫄不敢置信的看着流岚,“不是说她一直……一直卖艺不卖身守身如玉吗?” 流岚掩了唇,“大约是为了让大少爷死心吧。” 姜嫄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青棠院的,脑子混乱一片,她没有爱过一个男人,所以她不懂,一个女人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甘愿失去清白,让自己置身万劫不复之地? 姜嫄坐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发怔,今晚便是宝华的……她该不该去告诉姜珩?不行!绝对不行,若是告诉了姜珩,他一定会不顾一切赶去大闹,会闯下更大的祸。可是若不告诉他,事后他一定会痛苦万分,依照他倔强的秉性,即使宝华不再是清白之身,姜珩也不一定会放弃这段感情…… 太傅和夫人也太残忍了!与逼良为.娼又有何区别?姜嫄不安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没发现自己与以前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林熹微已经不一样了,变得爱cao心,爱多管闲事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姜嫄去了姜珩的院子,姜珩看到姜嫄,纳闷:“干什么?一脸阴沉,谁欠你钱了?” 姜嫄踢了他一脚,“你才一脸阴沉!我问你啊,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姜嫄白了一眼不了解当下局势的姜珩,“你和宝华准备怎么办?” 姜珩神情黯然,“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做不到和宝华断了来往,绝对做不到……” “可是太傅是绝对不可能让你娶她的。”姜嫄说的是实话。 姜珩惨淡一笑,面容越发苍白,“没关系,那我就此生不娶,只要能时常看到她,能和她说说话,听她弹琴就够了。” 姜嫄别过脸,叹了口气,沉默半晌,道:“姜珩,宝华……她……” “什么?”姜珩扭过脸看她,“她今晚……要接客了。” 姜珩一怔,瞬间翻身下床,一把拽住姜嫄的衣襟,“怎么回事?”姜嫄看着他从未有过的凝重震惊表情,忽然有一丝害怕和后悔。 “姜……姜珩……你冷静——”姜嫄步步后退,姜珩剑眉深锁,满脸焦急,一把推开姜嫄,夺门而去,姜嫄被推倒在地上,撞到受伤的手臂,疼得钻心,但是姜嫄觉得姜珩要比她更疼,“姜珩!” 姜嫄从地上爬起,慌忙去追赶姜珩。一路追着姜珩到了教坊,姜珩冲撞开碍事的人群,一把抓住老.鸨,“我问你,宝华呢?” 老鸨被姜珩眼中的暴躁吓坏了,“哎呦喂,姜大少爷,今天你万不能见宝华,她遇上了金主,正在房间伺候呢!” 姜珩怒火冲天,“你竟然敢强迫宝华接客!待会儿再找你算账!”姜珩一个飞跃,跳上楼梯,周围的妓.女和男人乱成一团。姜嫄跑得气喘吁吁,在教坊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但实在担心姜珩闯祸,便一咬牙冲了进去。 “呦,公子面生啊?急匆匆地,是要找哪位姑娘啊?”立马有穿着单薄透明纱衣的女子声音甜腻的招呼姜嫄,姜嫄面色一僵,一把推开碍事的姑娘,冷声问道:“刚才进来闹事的男人去哪里了?” 也许是姜嫄的表情实在冰冷瘆人,姑娘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指着楼上,“去了宝华jiejie的房间,左转第一间。” 姜嫄忙冲上楼,一进房间,姜嫄就呆了,偌大的香闺,熏香袅袅,琴音空灵,绯红色的纱帘随风飘荡,一身白衣的姜珩赤手空拳的和一个黑衣男子打在激烈,而宝华姑娘事不关己似的淡定抚琴。 尼玛,果然红颜祸水! “姜珩!别打了!”姜嫄在一旁急得大喊,那黑衣人有武器不说,还武功高强,姜珩背负重伤,迟早不敌对方,姜珩打的不可开交,大喊了一声:“嫄儿!回去把哥的龙吟剑拿来,哥要宰了这只乌鸦!” 姜嫄气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宰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姜珩。 “崩——”弦断音垮,宝华眉心微锁,垂眸看着滴血的指尖。 纱帘内忽然传出幽幽一叹,“宝华姑娘,心不在琴,又如何弹得出佳音?”声音低沉有磁性,透着丝丝温柔和慵懒,最是勾人心魄。 姜嫄下意识的侧目望去,视线却被绯色的纱帘所挡,隐约可见一抹朦胧的身形,仿佛正在悠闲的品茗。 “让公子失望了。”宝华起身对着纱帘内的模糊人影一拜,虽是道歉,脸上一丝歉意都没有。 姜嫄回过神,皱着眉头看了眼背部伤口开裂的姜珩,大步上前,拔出束发的银簪,尖端对准宝华细白的脖子,冷声对着打的伤口出血的姜珩道:“姜珩!再不住手,我就杀了她,想必太傅也想她死!” “死嫄儿!你跟谁一边呢!我可是你哥!”姜珩被打的节节败退。 姜嫄毫不犹豫的手上用力,立马有鲜血顺着簪子淌下,“我不是你,做不到对美人怜香惜玉。” 姜珩大怒,“姜嫄——”一分神,被黑衣人踢了一脚,狼狈坠地,黑衣人面色冷厉,执剑刺来。 “住手!”姜嫄和宝华异口同声喊道,姜嫄丢下簪子,一个旋身护在姜珩面前。剑未停,姜嫄冷冷的注视着黑衣人的眼睛,左手迅速握住剑身—— 时间仿佛停止,窗外的风吹动着姜嫄的发丝,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她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势完全不输任何人,那般冷的深瞳,那般薄情优雅的远山眉。
“嫄儿!”姜珩大惊,想要站起来,但是后背的伤口全部开裂,他的力气都透支了,姜嫄和黑衣人沉默冷静的对峙,紧握剑刃的手指间渗出鲜红的血液,一滴滴砸在地上,但姜嫄连眉头都没皱,她没有时间疼痛。 黑衣人进而不得,却有不肯退开,就在双方对峙的时候,纱帘内的公子出声:“予浓,莫要与小姑娘置气。”剑上这才没了力道,姜嫄松手,黑衣人收剑。 姜嫄冷瞥了一眼纱帘,沉声道:“公子,我是男的。”回头扶起姜珩,姜珩拉起她的左手,“你的手在流血……” 姜嫄淡淡道:“我没瞎。”姜嫄扶着姜珩准备离开,姜珩却看着宝华不肯走,那目光缱绻不舍,让姜嫄气不打一处来,宝华声音平静道:“姜公子,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宝华从不奢望不可能的未来,请你离开,就算是为了宝华最后的一点安稳处境。” 姜珩神情悲伤,一双星眸仿若浸透了水,闪着波光,“宝华,你当真……不肯和我在一起?”室内一阵寂静,虽然姜嫄很想骂他,但还是别过脸忍住了。 “姜珩。”宝华出声,那张冠绝群芳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爱情从来都不属于勾栏女子,掏得起银两,你便是我宝华的入幕之宾,和任何男人一样。” “你——”姜珩眼眶潮红,眸中喷出怒火,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实在让人心疼,但宝华淡然的看着他痛苦。姜珩深吸了口气,甩开姜嫄的手,大步转身离去。 姜嫄看着宝华,神色不辨,宝华对她微微一笑,“三少爷,是否满意?” 姜嫄发现她的眼睛是那般的空灵寂静,毫无波澜。 姜嫄用发带好纷飞的头发,对宝华冰冷一笑,“很满意。”为了姜珩,为了姜府,坏人,她当定了。 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响起神秘公子的声音,“弄污了在下的画,阁下就准备这么走了吗?” 姜嫄回首挑眉,看到桌上的画纸,走到桌前,好一副惟妙惟肖的仕女抚琴图,果然传神,美中不足的是边角被墨水溅到,应是方才姜珩与人打斗时溅到的。 死姜珩,就会给她惹祸!姜嫄着实恼火无奈,思索了半天,姜嫄皱着眉头提笔落字覆于污迹之上。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红姻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斜人静。写完冷哼一声,扔了笔,转身离去。 黑衣男子关上了门,一个红裳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捡起地上的银簪,在修长的指尖打转,红润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缓步至桌前,目光落在那几列清新飘逸、秀丽颀长的字迹上,薄唇轻吟,微微一笑。 “好一个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眸光一转,望向宝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魄力与书法,方才那位小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宝华淡淡一笑,“公子感兴趣了?可惜呢,他是男子,是姜府的三公子,单名一个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