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一碗药、一碗尿
顾平生昨夜望着武宁深夜出营，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军队执行任务，要么流血，要么亡命，实在是无可避免。不知怎么地，他眼皮子突突直跳，昨夜睡得极为不安稳，和苏苏商定之后，两个人早上到军营牧野，找了些东西。 未开发的荒原，那就是一座宝库，他想要找的几样东西，都可以找到，麻沸散是华佗创制的用于外科手术的麻醉药，“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剖开破腹背，抽割积聚(肿块)。” 据说华佗所创麻沸散的处方后来失传，后来由唐代孙思邈编集，里面就有人们所渴望而急砍一观为快的“麻沸散”配方。 服此能令人麻醉，不知人事，任人劈破不知痛痒，说明麻醉作用还很强。由此可知华佗当时对于脑外科和普外科及麻醉学方面已达到相当水平。 虽然龙庭的生产力水平几乎与唐宋时期相当，但据顾平生了解，麻沸散这玩意儿，还真没有人发明出来，他找人专门买了草药，在牧野山上跑了半天才找到了当归、香白芷这玩意儿。 当他拿回来煎煮的时候，老武还以为他不务正业，又赏了他后脑勺一板栗，“你小子，亏你还是个儒生，怎地成了爵爷就不读书了啊。放松了可不好，常言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我看你小子是皮松了。” 顾平生笑了笑，只好神秘兮兮地对着老武说道：“我有妙用。” 老武看着顾平生的样子，看他不像是开玩笑，当下就纳闷了。 当苏苏得知这碗中黑乎乎汤水居然能让人麻醉没有知觉，秋水眸子眨巴眨巴的望着自己的相公，很惊奇地看着他手中的大碗，温柔一笑。 理智上，苏苏虽然对这碗汤水是否有那么强的麻醉效果表示怀疑，但自己相公最近做的事都可以说是很出人意料的，而且桩桩件件都做的很完美，所以感情上苏苏还是很信任顾平生的。 只是小妮子，没有勇气去尝试一碗。 ······ 武宁回营，回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九个人了，有两个兄弟半路倒在地上，失血过多而死了，灰头土脸的武宁，一身甲胄全是血污，憨厚的面容此时充满了愤懑和悲伤双眼通红，看着军帐中奄奄一息的大棒槌，双手捶胸，众人想上去安慰，但又退下了。 军中，战场，袍泽死去，很正常。 顾平生下午熬制了麻沸散，想着怎么逮一只小羊小狗的试一试，他搓搓手准备去前营，毕竟抓羊这玩意儿，他还真不擅长，准备叫人的他却见武宁站在帐前，头发散乱，满眼全是哀求之意，满身泥污，血渍糊满盔甲，刀鞘上的血迹都干了，左臂隐隐还在流血，膝盖处的衣服，都已经磨破了，整个膝盖血rou模糊。 顾平生大吃一惊，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右手的小刀已挑开衣袖，一条两寸长的口子正汩汩地冒血，半截子刀片，还扎在上口处。又看了看膝盖处，血液无声的冒出来，他急忙跑进大帐，然后又跑出来，端着一碗刚刚熬制好的麻沸散：“兄弟，赶紧救救我兄弟！”说完就扯着顾平生往前营就走。 大棒槌很惨，虽然没死但离死不远了。 贯穿腮帮子的箭矢，肩膀上的箭伤，身上还有几处都在冒血，都是在战场打过几次滚的好汉，中刀时刻意避开要害，否则早死了。 一路上武宁马不停蹄的送过来，就这样也失血过多，整个人下入昏迷，基本上就是吊着一口气了。军医摇了摇头，那意思很明显，称已伤根本，等死吧，用了金疮药也是浪费，还不如给能救活的兄弟留着，毕竟物资不是那么充裕，尤其是这种贵重玩意儿。 顾平生不明白，只不过失血过多而已，只要还有救，那就要救活，其实伤及大棒槌根本的并非是失血过多，而是箭矢在他身体中，箭上淬了毒，只要把毒液清出来，那就还有救，大棒槌脸色铁青，牙齿打架，痛苦的身体也缩成一团。 毒药会随着血液游走全身，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拔出毒箭，清理淤血方式扩散，顾平生想到这儿，心头有了主意，也就不慌张了，顾平生吼了吼，“快，拿绿蚁酒，消毒！”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从行军床的被子里边抽出来一团棉花，整个时候军医拿出了药匣子里边的绿蚁酒，老军医看着顾平生，也没有说话，直摇头，消毒他是懂得，但这种情况，基本上是没救了。 武宁在一边流着泪，最里边碎碎念，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样，像个练功夫的木桩子，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顾平生也不理他，见伤口清洗完毕，对着身边一个士卒道：“拿我的碗。” 那士卒慌忙点头，跑出去了，不一会儿端过来大碗，瓷碗里边盛满了淡黄色的液体，有一股sao味，顾平生一闻，立马明白了，叫到：“你拿给我一碗尿干啥？” 那士卒睁大眼睛，“失血过多，喝尿补血啊。” 这一下子，轮到顾平生睁大眼睛了，差点吓了他一大跳，心说道“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法子。”连忙反应过来，“赶紧，去拿起上午熬制的汤药。” 旁边的军医大摇其头，“已亡之血难以骤生，未亡之气应以急固。” 顾平生听到这儿，忽然心里一阵清明，古代治疗这种情况危急的，往往是治法是马上提气，或许喝尿真的有用吧。 那士卒喘着大气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汤水，顾平生也来不及解释，救人要紧，连忙吩咐几人将大棒槌扶起，灌他喝了麻沸散，大约半柱香之后，顾平生掐了大棒槌一把，没反应，周围的人都绝望了，应该是死了吧。 武宁嚎啕大哭。 顾平生知道，他是在等药效扩散，果然，伸手探鼻，还有气息，顾平生心中一喜，应该是药效扩散了，他抓起一把匕首，命周围士卒脱下了大棒槌身上的甲胄，然后顾平生直接把刀在火上烤了一下，刀尖直接扎进了大棒槌的肩头。 也没有办法了，只有刮骨疗伤，把那些毒血全部挖出来了。 那军医惊叫出声，“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大帐中这些汉子都是沙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活下来的，哪有不受伤的道理，身上的伤疤虽然没有一个市要命的，但大大小小的伤口疤痕不下双手之数。 但见顾平生直接是执刀剜rou，祛血，还是吓得脑门直冒冷汗，这没被毒死，失血而死，也要被生生疼死，大家都咧着嘴，咬着牙，牙齿嘎巴嘎巴地响。就是躺在军帐上的大棒槌，还有鼻息，但为啥一动不动呢？ 难道这小子，刮骨都可以忍住？ 大棒槌的英武形象在这些袍泽的心中，顿时威武起来，娘的，这都能忍，果然是一条硬汉！ 顾平生挖了肩头坏死的肌rou，祛毒血，腮帮子上也是如法炮制，整个过程，大帐中就只有两个人始终镇定自若，一个是顾平生，一个是大棒槌。 终于清除完了之后，顾平生长出一口气，在伤口处贴上了金疮药，然后穿上它准备好的金针引线，给他缝合伤口，武宁在自伤自怜仿佛rou不是自己的任人施为。 旁边医师大吃一惊，见一个少年拿针在缝伤口，人不是衣服，怎么能用针来缝？剜rou，伤口缝线，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了军医的认知范围，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老军医嘴巴长得如碗口一样大。他的心思其实很简单，没有阻止在他眼中近乎胡闹的顾平生，是因为觉得反正就不活了，说不定顾平生死马当活马医，或许还真有一线机会。 见少年朝他招手，凑到跟前。顾平生认真说道：：“看好了，下次有这样的伤口，清洗干净后，用针就这样缝起来，有利于伤口合好。记住，线用羊肠线，就是把羊的肠衣割下来，晒干用烈酒浸泡，然后就可使用。”话说完，手上的活也做完，再撒上金疮药，用绷带包好，顾平生长出一口气，其实他心里也慌，不过假装正定自若，至少能给武宁，周围的士卒一点信心。 老军医认真听着顾平生的话，很奇怪，居然点头了。 武宁此时仿佛活了过来，刚才无意识地拉顾平生过来，只是想找一位亲近的人给自己安慰，替自己承担痛苦，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这时顾平生熟练无比的给自己处理伤口，且是从未见过的方法，这让他又燃起希望。 武宁眼泪鼻涕一抓一大把，双手抓着正在给自己黑乎乎汤水的顾平生，“我兄弟有救，是吧，哈哈哈，我就知道兄弟出马，我兄弟一定能救活。” “放心吧，应该死不了。一两个月之后，又是活脱脱一条好汉。” 那军医睁大了眼睛，如不是刚才顾平生处理伤口井井有条，早就破口大骂了，没见过这样的医者，伤患全身失血过多，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一条命已经去了大半条了，居然还敢刮骨放血，还敢上金疮药。 还口出狂言，保证救活伤者，还好汉，侥幸活下来也就在床上喘口气罢了。且听他如何救治，反正在自己看来，伤者十成死了九成九，就让他折腾吧。 “我兄弟会没事？”武宁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追问一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他死不了。”听了这话武宁嗖一声就跑到顾平生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平生，有点瘆人，忽然，武宁身体一僵，不由得翻到了。 众人大惊。 顾平生笑了笑，“无须大惊小怪，是药效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