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忘川两世
“蝴蝶，”占鱼儿开始脑补蝴蝶化人的模样了，“蝴蝶美吗？” 祁红信手摘下一片柳叶放入湖中，占鱼儿发现自己和他就站在那片细细的柳叶上，顺着水流漂走。 “这是去哪？” “地府，这个湖的尽头直连忘川河。” “忘川河，黄泉路，彼岸花，”占鱼儿脑中突然涌出这些词，这在她概念中是个充满曲折忧伤，阴森怵人，缱绻难去的地方，竟然有这么美的入口。 随后他们进入一团淡淡的雾气中，雾气的前方是一片看不清轮廓的灰色。她有点不安地往祁红身边靠近了些，“你，信得过吧？” “有时候。” 占鱼儿恨恨地看着他美丽的侧脸，有时候她有掐死他的冲动。 脚下踏实陆地。 “到了。” “地府？” “奈何桥。” 占鱼儿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青衣老妇的背影。 孟婆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转过头看见占鱼儿，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又来了？” 占鱼儿正想解释，突然听见祁红在她身后低语道，“那只蝴蝶就是你。” 那只？哪只？她瞬时迷乱了。 “你好端端的怎么又下来了？”孟婆摇着头，看看呆着的占鱼儿，又看看祁红，犹豫是否该打开竹筐拿出孟婆汤，“我说后面那俊俏后生，喝汤要给钱的哟。” “我不喝汤，只请教孟婆一个问题。” “只解烦忧不解惑。”上次看到的青衣小官帽又出现了，帽子两边的小翅膀还是不停的摇。 “只管卖汤不解释。”孟婆顺口的接了一句，然后对小官帽说，“你怎么也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和她的因果，阎王说了，孟婆你身居要职，责任重大，万不可为了这等小事影响工作。今日你们这因果解还是不解？” 说完，他看向占鱼儿，占鱼儿还满脑子的蝴蝶，努力在把蝴蝶的形象和自己扯上干系，对外界任何事情已经没了响应。 “不解惑如何解忧？”祁红问道。 “你看她喝了孟婆汤之后可有烦忧？”孟婆反问。 “那之前她又是为何事烦忧？” 小官帽上下左右绕着祁红转了一圈，跳到后面，消失了。 看小官帽跑了，落单的孟婆看看自己装着孟婆汤茶水的筐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也浮躁起来，“还不是为了那个自以为天界第一” 小官帽又出现了，拉住孟婆的耳朵嘀咕，手上还拿着一本卷轴，翻开的那一页画的正是紫薇大帝，原来刚才他是去翻查典籍去了。 听了小官帽的话，孟婆哆嗦了一下，再看祁红的眼神就不同了，她急急解释，“刚才我可没有说你自以为天界第一不对不对，我谁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听孟婆这番话，把小官帽急得跺脚。 那就是说占鱼儿是因为他不高兴了？祁红有些不解，按照月老说的，要真是嫦娥把鱼儿推下天庭，那让她不满记恨的应该是嫦娥，他又什么时候招她惹她了？ “她那时那日可曾说了什么？” 孟婆露出犹豫的神情，不知该招还是不该招，“罢了罢了，以后你们就别再来找我麻烦了，她糟蹋我的汤之前是说了一句没什么意思的话，就是‘你去寻你的大道吧’。” “寻大道？” “是啦是啦，生意要来了，两位就当从来没见过我，放过我吧。”孟婆一副挫败的表情，指着他们身后不远处晃悠的憧憧鬼影。 祁红不再说什么，将食指中指并拢放在占鱼儿额上，“睡吧。” 他的声音那么空灵，占鱼儿竟然转瞬间就有了睡意。刚才祁红之所以要在她没有防备时告诉她那只蝴蝶的事情，只是为了动摇她意识最深处以为的那个自己，让她更容易进入催眠状态。他已经想好，要是从孟婆这里问不到有用的信息，就让占鱼儿自己来告诉他。 “催眠啊，”她嘀咕了一句，倒头在祁红肩上。 她希望还能做一个好梦，像之前那样，虽然那个梦境她已经不记得了。朦胧之间，她听见祁红的声音，“蝶儿，” 这称呼让她心头突的一紧，很甜蜜却很遥远的感觉，“你还记得天庭吗？” 她中秋月宫赏月的经历吗？她遇见紫霞，跟着闯了禁地，后来是祁红来救了她——很久以前，也是挨在他的身边，她第一次上了天庭，是那个感觉吗？ “紫薇之巅，”祁红继续温柔的说， 那是个美丽寒冷的地方，半睡眠状态的占鱼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冷好无趣回去好不好？” “无趣是吗？正好月宫来人邀请你去小住，” 占鱼儿轻轻摆头，“人心，之冷，胜于严寒。” “嫦娥对你做什么了？” 嫦娥 穿着罗兰紫裙，身披艳丽翠色纱丽的嫦娥一步三摇，让她感叹这即是明艳不可方物，她只是小小山涧中一只初得了灵性的生命，相形之下更形笨拙。 “你就是得了紫薇大帝青睐，提入仙班的那只妖物？” 咦，嫦娥开口就让她浑身不自在？ 嫦娥善睐的明眸微合，长长的眼睫毛覆下，“不错，他竟是把你当了随身玉佩，呵——就像他那只小龟也曾陪过他两三天，新鲜玩意嘛，谁都喜欢玩一下，” 咦，她是变做玉佩陪在他身边，当初只是想着不过是个皮囊，变做什么又有何差别？原来只是被他当成了玩具？ “玩腻了就丢了，说起来，你能得多久宠幸？可能还不如那只小龟吧。” “当然不是。”憋了良久的蝴蝶精回道。 “哟，”嫦娥笑得花枝乱颤，“不如这样，你且留下。看他是否稀罕你这件玩具将你要回去？或者他还是将你送了我把玩算了。” 于是，只见过一个紫薇大帝，从不谙世事的蝴蝶精气鼓鼓的接受了挑战。 “原来是这样，”祁红说的很平淡，却没了一点笑意。“嫦娥只说你喜欢月宫想再多玩几日，我只能作罢，只当你是更喜欢月宫的精致，喜欢和那些女仙嬉闹玩耍。等你玩累了自己就会回来。” 这几日便过了一年，这一年里祁红从未离开紫薇之巅。 蝴蝶精也一直安静的变做一只蝴蝶玉簪躺在抽屉里躺了一年，静静的想她的心思。 然后有人带她去了膳房，她又变回了久违的人形，专心的研究食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不这样又该怎样？ 她只是那只蝴蝶，倚在他的身边，欢乐的时日不多，却留下更多绵长的愁绪，剪不断理还乱。 所以在天庭盛宴当日，她看着紫薇出了神，想起只有他的世界。只是已成追忆。 然后玉帝盛怒，纷闹嘈杂，都已经不在她心了。 直到无知无觉的她被嫦娥一把推下天庭，才突然醒觉，她再也见不到紫薇了。 或许在紫薇心中早已不记得她这只顽劣的蝴蝶。遇见他，是因为他在清修，点拨她，向她授业传道，是慈悲的免她误入歧途，上了天庭，是为蒙昧小妖指的正路。经他点化的妖精何止她一个？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在寻大道。 无它。 “寻你的大道去吧！”所以她大声说完这句话，断然喝了十碗孟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