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分别
离音谷鲜少有雨天，今日淅淅沥沥的雨滴从檐上落下，好像离人的眼泪，断了线的珍珠。 飞云正拿着件蓑衣往身上穿，脑后一束头发不知怎么调皮地跑进了领子里，他也未发觉。 妄儿站在飞云身旁，鼻子有些发酸，在谷中三年，师兄就像自己的亲哥哥，对自己是那样照顾，如今要分别，她心中实在是难过。 这边想着，妄儿站到了飞云身后，替他整理了下蓑衣，又将那束长发从衣领里拿出来。 飞云任她替自己拢好蓑衣，才转身看自己这个小师妹，担心道：“师妹，好好照顾自己。” 妄儿没抬头，只轻轻应了一声。 “佑之。”明空唤道。 林未远从外面走进来，放下竹伞，他的衣袖仍是干爽，只是长发上沾了几颗水珠。 “师父。”三人齐声行礼。 林未远摆摆手，从身后抽出一只剑筒递给飞云，暖声道：“打开看看。” 飞云接过剑筒，那是一柄上好的宝剑，古朴的剑身上刻着奇怪的符文。 明空也凑过来瞧，大惊：“无妄剑！” “无妄剑？”飞云双目瞪圆，简直不敢相信。 无妄剑，上古大神细辛所铸，以无妄仙山的仙气浸润。剑仙无崖子曾用它击败六国剑客，越弦国传奇公主曾用它平息六国战乱，只是这柄剑早在百年前便丢失，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飞云心中困惑，明空也是把目光投向林未远。 林未远却是淡淡一笑道：“这些年我不曾教你什么，往后有它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了。” “师父之恩，百世不忘。”飞云跪在地上，叩首道。 手中握着这把剑，飞云红了双眼。 十年前，他还是重尨国皇后的嫡长子，皇太子的不二人选。那年，权倾朝野的明相有意推举自己的外甥八皇子慕容崇武为太子，却遭到了乾皇的驳斥，由此衍生出一场宫廷政变。 他记得父皇的无奈，记得那道赐死母妃的诏书，记得外公将自己藏在运尸体的马车里，记得一路被明妃派出的杀手追杀。 那一天，杀手终于追上了自己，他以为要死了，绝望地闭上了眼。可是他没等到脖颈间的寒凉，也不曾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只是听到一个温暖的男音：“你还好吗？” 那一天，林未远云游路过此地，恰巧，救了他。 “师兄，一路珍重。”妄儿走上前，递过一个平安玉扣剑穗。 飞云接过剑穗，将它扣在无妄剑上，随后一笑道：“谢谢师妹。” 那边诺儿已经跑到飞云跟前：“云哥哥，你要早点回来看我们。” “好。”飞云弯下腰，刮了刮诺儿的小鼻子，哄着道：“我们拉钩。” 诺儿满意地一笑，和飞云拉勾勾才作罢。 “我们该启程了。”明空适时提醒道。 妄儿将斗笠递给飞云，他这便跟着明空出了门去。 他不曾回头，踏出离音谷那刻，谷外阳光灿烂，他却满脸雨水。 待到第二日，林未远交待了一声说要去一趟燕国，妄儿便开始收拾行李。 飞云走了，诺儿一直缠着妄儿，大概是第一次和飞云分开，他晚上做梦都在喊：“云哥哥”。 第三日，他们终于收拾好行李准备离谷。 “师父，我们去燕国做什么？”妄儿带着诺儿紧紧跟在林未远的身后，小声问道。 林未远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又继续向前走去，稍后又雇了辆马车赶路。 诺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离音谷，是特别的兴奋，途中遇到市集，他一双小眼睛更是发光。要不是车上有林未远在，妄儿想大概早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终于到了云都，妄儿心中闪过一丝感叹，三年了，她竟离开了三年。 “去贺将军府。”林未远掀开车帘子，对赶车的小厮吩咐道。 “是，公子。”那赶车的小厮满口应道。 半晌，到了贺府门口，刚下马车，他们便见到了贺流光。 一别三年，贺流光的气质越发高贵不凡，锦绣紫袍，金冠明珠，折扇在手，真是风流潇洒。 妄儿欠欠身，朝他微微一笑道：“贺公子——” “妄儿？”贺流光一挑眉，想起三年前那个少女，心中突然想逗她一番。 便走过去，故作轻薄，在她脖颈上轻轻一嗅，魅惑道：“你真美~” 话音未落，妄儿已经满脸涨红，耳根更是一片发烫，说不出话来。 贺流光觉得有趣，哈哈一笑，转身走向林未远，就要拥抱：“佑之，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却见林未远侧了侧身，避开了贺流光要伸过来的手，他这手停在了半空中，只得讪讪一笑。 站在贺流光身侧的绿珠轻掩嘴轻笑，少爷，真是…… 林未远不管他，径自向府内走去，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道：“还不走？” 妄儿这才拉了诺儿的小手，快步跟上去。 贺流光还在原地发傻，愣愣地问绿珠：“我这又哪里惹他生气了？” “少爷，谁叫你调戏人家妄儿meimei。”绿珠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为了妄儿那丫头，不会吧。”贺流光折扇轻抵太阳xue，愁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