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节哀顺变
见两人这就要走，女子只觉得有几分无趣，她跑到项羽面前，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救了我，我应该怎么报答你？” 她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印出两个浅浅的梨窝，前额的碎发落在她的眉眼上，她伸手轻轻将碎发别在耳后，只简单一个动作，却别有一番风情。 “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杀人的。”项羽眉头微皱，不自觉说了一句。 明明只是初次相见，却觉得这笑容有几分熟悉，但又记不清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你可不可帮我再多杀一个人？”女子若有所思的看着项羽沾满血迹的衣衫，怔怔的问道。 “你想杀谁？”问话的却是项庄，他不知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然有胆量跟项羽说这样的话。 “殷通。” “你究竟是何人？” 项羽听到‘殷通’这两个字，不由得提起了警觉，他斩杀殷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即便她不知道他就是项羽，也不该以为殷通还活着吧？ “殷通已死，莫非姑娘不知？”项庄听她这么说，也不免心生疑虑。 “那他可是死在公子手上的？”听他这么说，女子并没有过多的疑虑，郡守府乱成这般模样，她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缘由的。 “不错！殷通确是死于我手，若姑娘想要报仇，只怕项某不能如你所愿。”项羽也不推脱，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平淡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公子何出此言？殷通是我的仇人，公子杀了他，便是我的恩人，如此，我更应该报答公子才是！” 真是奇怪，她若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又怎会出现在郡守府中？又是怎么和殷通结的怨？ 项庄忍不住开口向女子询问，才知她是早前被殷通抓到府上的，可据他所知，殷通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并非好色之徒，更不曾听说他强抢民女的传言。 “是真的，殷通抓了不少的人，她们都趁着前院里那阵混乱跑掉了。” 在此之前，突然听人大喊“杀人了，都死了，全都死了！” 混乱中大家忙着各自逃命，哪有人还顾得上看管她们呢？她们便趁着这个机会逃出生天。 “既是如此，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殷通又为什么抓你们？”虽然项羽常说‘闲事莫理’，但项庄却对此不置可否，况且此时，他认为此事必有蹊跷，不免抱定决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听说是给皇帝的贺礼，但殷通说现在还不到送礼的时机，若是情况有变，也可以早做准备，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她也是不经意间听到了几句，只是殷通在打什么鬼主意，她还真是猜不透。 “殷通这只老狐狸，这是想学别人‘狡兔三窟’。” 项庄讽刺一笑，随即细细打量了女子一番，又别有深意的看着项羽说：“既然这份礼胡亥收不起，不如大哥你就收下吧！” 项羽苦笑着摇摇头，他天不怕地不怕，但凡是跟‘女子’扯上关系的事情，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这些年，他虽称不上深受其害，但到底是被女子所累，这浑水，他不想再淌了。 “公子，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吗？请随我来吧！”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向一处小院走去。 项庄不自觉追上女子，项羽虽不知女子想耍什么花样，但他到底不放心项庄，随即也跟了过去。 这女子形迹可疑，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他一时间也猜不出她的身份来历，更不知她打着什么鬼主意。 不知不觉间，几人走到了一处小屋，房门大开着，屋内一片狼藉，一抹身影直挺挺的躺在里面。 女子走进屋内，蹲下身子扶起那身影，却见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那姑娘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容颜俊美无双，只是面容惨淡，嘴角发白，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公子，你行行好，帮我救救她吧！”也许是因为项羽杀了殷通，并且救过她的性命，才让女子误以为他无所不能，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角。 他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事情，这世上怎会有人傻到请他来救人，而且还是想救一个死人？ “我只管杀人，不管救人。”他站在原地，任由她抓着，只出声冷冷地说道。 “你帮我看看她，也许还有的救呢？”她拽他拽得更紧了一些，有意的想要将他拽到那死去的女子面前，无奈他却纹丝不动。 看到这一幕，项庄不由长长的出了口气，之前他只觉得这女子有些蛮不讲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此时看她这般疯癫的模样，不免有些感慨。 项羽看着紧拽着他衣衫的女子，她神色有些狼狈，此时只静静的看着他，嘴角有些苍白，眼中似有泪光闪现，像是害怕，又像是内疚，她的双手颤抖着，轻轻晃动着他的衣摆。 他神色凌厉，伸手拨开她的手，却出乎意料的蹲下身子，查看着那已死去的女子的伤势，却没有发现一个伤口，他细细查看了一番，才淡淡的说道:“经脉尽断，气绝身亡。” 他从来不知，殷通府上竟有这般了不得的人物，只轻轻一掌，便震得女子经脉断裂，只是这伤竟不似内力所致，倒像是借用了某种法术，可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这样的解释于他太过荒谬。 “你看看她，我求求你再好好看看她！”见他想要起身，女子再一次慌张地拽住他。 “断气了，埋了吧！”他有些烦躁地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出屋子，站在院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抑，他杀过的人不在少数，见过的死人更是多的不计其数，可是，究竟是为什么，那个死去的女子竟然会让他产生这般难以释怀的沉闷感觉？ 那女子最终还是把姑娘埋了，一抷黄土、几声叹息。 这注定是一场不能相见的别离，也将是她埋藏一生的秘密。 项庄静静的站在女子身旁，良久良久。 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丫头，却忽然在一瞬间沉默的没有一丝言语，她双目呆滞，仿佛被人生生抽去了灵魂。 那个死去的女子，一定是她极为重要的人吧，他想。 “姑娘，节哀顺变！” 他想安慰她，可他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这样不痛不痒的话，却更像是对这事实的印证。 节哀顺变…… 多么轻巧的四个字，可这却是她一生的命运。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冷冷的。 她望着那座坟墓，想起了那个女子还活着时的模样。 她是那样满怀期待的来到这里，她本将一步步的走向幸福，却最终踏进了绝望的地狱。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渐渐流逝，她闭上眼，最终接受了这个无望的事实。 几乎是在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叶萱不知何故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来来往往的人穿行。 “丫头，你怎么了？” 就连一向嬉皮笑脸的乌骓，也不由一顿，这姑娘的确有些不正常。 她甚至没有听到它说话，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 忽然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她拼命的向前跑，街上人多，她一连撞上了好几个人，可她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乌骓想去追她，可是街上人来人往，它不敢跑得太快。 追上她时，她就靠在一棵树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像是失了魂魄。 半晌，她突然回过神来，对上它狐疑的眼，淡淡的说道：“我jiejie，出事了。” 到底是亲生姐妹，甚至不需要什么仙术的指引，她便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一点，只是，她没有想到灵儿会在人间，在最危险的地方。 她的灵力正在一点点的消逝，不同于对她法术的禁锢，那是一种致命的诅咒，是天庭对于犯了错的神仙最为严峻的惩罚。 没有人知道，所谓的脱胎换骨、以身赎罪，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她遭逢劫难，可她却远在千里之外。 “我要去找她，我们现在就走。” 乌骓本不想答应她，它在外面逛了有一阵子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可不等它答应，她就已经骑在了它的背上。 此时此刻，它也不好与她计较，只能由着她的性子。 它没有想到她走的是去吴中的路，这样一来它倒是可以提早回家了，还真是因祸得福。 “丫头，我不远千里送你来这里，你欠我一个人情，要记得！” 这才刚到吴中，乌骓就想着邀功请赏，本着‘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光荣理念，它毫不客气的开口。 “等找到我jiejie再说。” 她猜测灵儿就在吴中，可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到她。 “你开口求我的话，我兴许可以帮你，毕竟这里是我家。” 从进城到现在，乌骓完全一副财大气粗的德行。 它这话倒是提醒了她，现在的吴中，是项梁的地盘，这些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走，先去你家！” 以项羽的能力，要帮她找一个人，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