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生

    顺元八年的冬天，暖阳高照，丝毫没有因是冬日而黯淡半分。京城内人声鼎沸，叫卖的商贩有之，说书的文人墨客有之，散步的达官贵人有之，甚至于京城内第一青楼醉锦楼亦是传出琴筝之声，处处彰显着这王朝的昌盛。

    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丈薛街，一座奢华而又不是雅致的府邸门前，立着两蹲石狮子，很是威严，门牌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千府。

    千家在京城内也是世族大家，早年千府主子千雄上阵领兵，威武万分，册骠骑大将军，后战死沙场，圣上深感痛心，特追封千雄为忠信伯，嫡长子可世袭。当年已是过去，千家却不减分毫气派，嫡长子千定政在朝为官，任正二品刑部尚书，煞是威武，嫡三子千定敇亦为官，任正三品刑部侍郎，唯有嫡次子千定故一事无成，软弱无知，整日在家无所事事，千老太太为此深感痛心。

    千府内，坐落着一座座院子，均是古色古香，很是雅致，一“听竹阁”坐落其中。

    听竹阁之所以称为此名，就是因为楼阁旁栽种着一大片的竹林，郁郁葱葱，苍翠欲滴，看着很是雅致养眼，闲来无事时在阁中眺望，更是舒缓疲劳。

    上述的种种都是白日里的光景，如今已是戌时一刻，夜色掩盖了所有事物，只余下那皎洁的月光。

    晚风顺着半掩的窗子吹了进去，拂过脸颊。从窗子处，映着月光，隐隐约约看着里面的事物。

    一袭半旧的青绿色霞影纱装在雕花木床之上，从霞影纱往里看，隐隐约约的一个女子身影，墨发披散开来，额头上蒙着纱布，透着血色，长相很是明艳，眉头蹙在一起，贝齿无意识的咬着下唇。

    躺在床上的女子便是千夙晗，那个绝望撞死在柴房内的女子，手指狠狠抓住牙色单子，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浸染了纱布上的血色，口中喊着：“不要…不要…不要！”

    千夙晗猛地一起身，汗珠不停地在往下滴，一双美目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蹙眉，却触动了头上的伤口，伸手去摸额头，不对，这不是自己撞死在柴房上的伤口，那伤口估摸着应该远比这眼中。

    一位约莫有十四五岁的少女奔来过来，先是点上烛火，面色欣喜，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您撞伤的时候，可是把奴婢吓坏了！”

    千夙晗瞅了一眼那少女，只此一眼，却让她惊讶，这不是如意么，可如意不是被灌了哑药，卖进窑子里去了么，狐疑的问道：“你...你是谁，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撞伤了？”

    如意见千夙晗如此狐疑，不禁道：“奴婢是如意啊，您怎么不记得奴婢了。”顿了顿，又回答道：“您不记得了，前几日您跟大小姐、二表小姐、四表小姐和五表小姐在一起捉蝴蝶，结果您一不留神撞在柱子上了，头上可是撞了个青紫，在床上一连躺了好几日，可把奴婢吓坏了。”

    千夙晗越听眉头越皱的厉害，这事情不是自己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么，现在怎么会，一把抓住如意，问道：“如意，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是说年月日，越详细越好，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十三岁那年，韩氏，也就是千夙晗的母亲，去世已有多年了，千老太太沈氏将千夙晗的父亲，千定政在外的外室秦氏跟其的女儿千夙昭，也就是后来的少妇，给接了回来。

    如意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现在是顺元八年冬月十四。若是说最近发生什么事，那便是两周前，老太太做主，将大老爷的...接了回来，给了个姨娘的名分，也证明了二小姐是千家的女儿，正了名。”如意也是个女孩子家，那种外室的字眼，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如意总觉得千夙晗自醒过来之后，有些不对劲，自己做主朝外面道：“嬷嬷，您进来一下。”

    千夙晗听完如意的话，更加觉得自己好想回到了十三岁那年，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跟当年吻合，可，可这怎么可能，她从来就不信那鬼神之说的，不，等等，千夙晗想起了自己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若老天能让我重新活一回，我定要展羽翼，亮锋芒，让所有恣意践踏我尊严的人，付出代价，我定要让他们偿还所有的罪孽！唇畔勾上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老天爷，你让我重生，便是了却我心愿罢，既然天意如此，她便要顺天而为，展羽翼，亮锋芒。

    千夙晗刚准备说些什么，便瞧见一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走了过来，对如意责怪道：“你这丫头，如此不守规矩，惊着小姐怎么办。”说罢，瞧见千夙晗醒了，忙道：“小姐，您醒了。”

    千夙晗被那妇人一震，回过神来，眼瞧着那妇人便是方嬷嬷，眼角一阵湿润，连忙下床准备扶起方嬷嬷，略带着哭腔：“嬷嬷。”

    方嬷嬷瞧见千夙晗如此模样，确是摸不着头脑，道：“小姐，您这是作甚，快上床躺着去罢。”

    千夙晗抹了抹眼角，回道：“嬷嬷不必担心，这点小伤，无碍无碍。”

    “不可，保守起见，小姐您还是上床坐着去罢。”方嬷嬷一如既往的关心，让千夙晗又一阵鼻酸。

    “小姐，您听嬷嬷的话吧。”如意附和道。

    千夙晗瞧见两个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大好人，竟想起了前世自己对她们的种种疏远，她真是恨死自己这副没有主见的性子了。

    “小姐。”一阵敲门声并着熟悉的声音，千夙晗怎会不记得这声音的主人，唇畔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披上件半旧的烟水绿袄子，知道当年的此时有要事，虽不能不见，却也恶作剧的想着拖一拖，让那人多少干等一会儿，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方嬷嬷和如意聊起来。

    方嬷嬷瞧见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刚想提醒千夙晗，就听见千夙晗懒懒的唤了句：“进来罢。”

    门被推开，映着烛火，看清来人竟是如欢，千夙晗料的没错，还不等她先说些什么，就听见如欢抱怨道：“小姐听不到奴婢敲门么。”

    若是以往，千夙晗定会耐心解释，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可没那个闲情雅致解释，心中对着面前这副无比熟悉的面孔甚是憎恨，千夙晗本以为自己一定会大发脾气，揭穿如欢本就是千夙昭的人，却连自己也不明白，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怎么，我才刚醒，就不得在床上躺些时候了。”话中分明夹杂着些许小女儿脾气。

    如欢见此，才笑道：“是奴婢多事，其实奴婢也不想半夜来打扰小姐的，是秦姨娘有事要来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