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灵堂闹剧
在麻木的流泪和叩拜之余,她也悄悄瞥了一眼左面专供皇室男性哭灵的位置,果然是没有他。甚至说是没有人,先帝的长子也就是废太子因叛乱被终生幽禁,自然没有资格前来。五子卫王和九子豫弘王加官进爵,正在前朝忙着。与今上一母同胞的皇十一子远在西北,正往奔丧途中。皇七子河阳郡王称病不来,而皇十二子今年只有十三岁,跟着母亲华太妃跪在女眷一列。 是以如今跪在左边的孝男只有皇三子汉王,他是废太子同母胞弟,在先帝一朝受尽牵连,日子不好过,后来还被过继给了太祖胞弟,早逝的汉成王为王嗣。因此为人极尽谨慎,不问朝政已久。今上登基之后为这位兄长加礼遇,他到识趣,什么事都躲的远远的,只是带着两个儿子在这里守灵。 毕竟是守灵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有些疲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众人的哭声就已经近似于呜咽了。位列女眷之首的当然是今上的生母,马上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了,李妃看她哭的一摇一摇的,相比是快撑不住了,膝行上前扶住她,柔声道:“母亲,您先歇歇吧,一会到了正时辰再来。” 太后满面戚容,也不知是太累还是伤心。她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桑晚一眼望去,瞬间竟有几分失神,太后是先帝的皇贵妃,在其原配惠全皇后近乎专宠的情况下,尚能为先帝生育二子一女。可见她也是个倾城国色,谓之艳冠六宫绝不为过。特别是隆定十六年惠全先皇后崩逝之后,先帝未久就策立她为皇贵妃,摄六宫事,所以在先帝末年,她已经是有实而无名的皇后了,桑晚做女儿之时,每次随着般若公主觐见,总是觉得这位娘娘雍容华贵,谈吐俨然若仙人,容貌更是十余年如一日。而今日的她,精神不济,双腮下垂,估计是事乱来不及修饰,鬓角都已经有了白霜,整个人像在十余日见老了十岁。而看看下面的太妃们,有的才二十来岁,不比桑晚大多少,但情况只有更差。 她们为之争夺了一生的人已经不在了,纵使日后富贵清闲,也在没有了描黛画眉的看客。东西六宫的繁华恩宠,也与她们无关了,再打扮又有何用呢。桑晚心想,几十年之后,她也会是这些老妇人中的一员吧。 可是想想,她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还不一定呢。 由不得她再想下去,约在五十步之外的交泰殿外,清晰的传来了一阵sao乱,兵戈相交之声吓得殿里大部分女人停止了啼哭,惊慌不定的左顾右盼,议论起来。 太后倒是镇定,转身起来,厉声道:“都给我闭嘴。”俨然是后宫之主的威仪,女眷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她又上前几步,高声道:”国有大丧,是谁在此放肆,不要命了。“ 谁知倒有一人疾跑冲进灵堂,吓得一干女子直往后靠,回避不及,来人到对她们视若无睹,一头跪倒在灵前,放声大哭,说道:"父皇,儿子来迟了。” 这一下的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李玢看清楚来人形容,终是结结巴巴地道:“十一,十一爷,,,”来人却恍若未闻,只是对着肃穆高大的灵位涕道:“父皇,儿子未能送父皇最后一程,实在是大大的不孝。” 原来这人正是先帝第十一子,今上同母胞弟靖王。 众位女眷面面相觑,低声私语。桑晚冷冷看着这个曾经鲜衣怒马,占尽风流的天潢贵胄。如今他仍是穿着金凯鳞甲,脸上涕泗交流,周身疲态尽显,哪里还像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那一份的哀戚发自肺腑,绝非作伪,只是桑晚实在不知道,是为了先帝,还是为了最终无缘的帝位。
他的哭声十分响亮,在一众女眷之中尤显出众。众太妃浑浑噩噩的哭了好些日子,原本的哀意也没有多少了,可是靖王大刺刺来这一遭,且哭且诉,到让这些未亡人们纷纷生出了身世之叹,悲从中来,一起大哭特哭起来。 汉王虽然是一开始打定了主意避事,但看着靖王明摆着来者不善,局面也是越来越乱,心里不免发慌起来。他虽然已经出继,毕竟是先帝实际意义上的长子,又是这灵堂里唯一的成年男子,若果是纵容自己这位弟弟闹出大事来了,太后必是向着自己的亲生子,他这不作为的罪名是担定了。想到在这里,他硬着头皮膝行上前,劝说靖王道:“十一弟,哀不能毁,何况。。。国丧自有法度,你这样会坏了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