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危机现
安绥看看外间里滴滴答答的沙漏，勤政殿的内书房大门紧紧闭著，但是守在门口的他仍能听得隐隐约约传来的争吵声音，可见里面议题讨论的激烈程度。他叹了一口气，说来也真是不巧，他陪伴皇帝近二十年，好不容易见着太后皇帝母子间有破冰的前兆，不料军情说来就来，生生耽误了太后的寿宴。虽说帝王心术难测，可是主仆近二十年，主子的心意他还是可以明白一二，所以一直派人打听着碎玉轩那边的消息。一刻钟传小太监跑一趟腿。 终于，当起更的梆子声“砰砰”地响起，安绥才听得大门开启的声音，而穿着不同服色的臣子鱼贯而出，安绥等他们走的净了，才进去为皇帝换茶水。皇帝看起来也是非常疲惫，但是他还是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看见安绥就问道：“太后那边的宴席可还进行？” 安绥庆幸自己留了一个心眼，赶紧道：“回陛下，传回来的消息，宴会一个时辰前就散客了。” 皇帝有点意外，道：“太后的暖寿酒，怎么会散的这么早，又出了什么事？” 安绥知道自家主子由不得人糊弄，答道：“听说是有个宫女，上菜的时候烫着了。” 皇帝听得有几分诧异，“宫女？” 安绥解释道：“是啊，听说是许娘娘那里伺候的，烫的很厉害。太后娘娘心善，特许她在长信殿养伤，其他的娘娘看这情况只好先告退了。” 要是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还是没听明白，那他就白在宫里长大了，一个没有生母护持的庶子，又怎么会对宫里的腌儹事情陌生呢？可是宫中有太后，有皇后，水至清则无鱼，他不愿意管的太细，哪里有这个时间呢？ 不过事及生母，他看了看案头说高不高但也挤压不得的上书，叹息一声，道：“明日早朝以后，记得提醒朕向太后请安。” 早朝的事情倒是不多，皇帝很早就脱身去了颐宁宫，太后脸色有些差，精神倒是还好，见了儿子，笑道：”快来坐，母后正好有事情要和你说。“ 皇帝微笑一下，道：”何事竟要劳烦母后？“ 太后也笑了，道：”淑媛许氏有了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这消息来得委实突然，连心理强大如皇帝也愣了好一会子，才说：”当真？“ 太后抬眸，优雅地反问：”母后会拿这种事情诳你吗？刚才哀家找了你的起居注，没错，是在潜邸时候怀上的。“ 皇帝：”......." 太后道：“哀家寿宴上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好好地贡瓷既然在眼皮子底下裂了，哀家活了快五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呢。还有，本来那碗汤是许淑媛端着的，你说若不是她的丫鬟伶俐忠心抢了过去，如今会有什么后果？” 皇帝纵使再冷静，这个时候也有些怒意，道：“朕御极不足百日，后宫竟就生出这么多事情来，连朕的子嗣也敢谋害，当真是活腻了。” 太后稍稍等了一会，方才道：“皇帝，到底是你的妻妾子嗣，母后还是要听听你的意思，怎么处置？” 太后略一示意，内里几个宫人就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下，只有唐姑姑在那里不动如山。 皇帝不答反问，道：“母后素有成算，不知可否查清楚了？”不然又怎么谈处置呢？ 太后道：“皇上若问我要实打实的证据，哀家的确还没有，可是蛛丝马迹还是瞒不过哀家的眼镜的。其实，昨儿我就看着刘昭仪不对劲儿了，只是她一向不声不响的，昨儿贤妃下座为我布菜，她喊上许氏一起也是常事，别人就没留意。但是狐狸就没有不漏尾巴的，昨她明明是背对着许氏主仆，昨儿那丫头一叫，她立马就喊‘meimei怎么了’。一看许氏没事，赶紧把头低的死死地。晚上我叫人盯着她，果然没回自己哪儿，去了皇后的凤仪宫，但是进去没一会就让人给赶出来了。刘昭仪本来是皇后生母那边亲戚，当年也是作为楚王妃随媵进府邸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后虽然时不时有些小性儿，还极少这么不给她脸。“ 皇帝继续发问，道：”那么那份贡碗又是怎么回事？“ 太后叹息，道：”御造监的事情，哀家不太方便插手。但是贤妃一早就跪在我宫门口，口口声声说办事不利，请求收回她的协理六宫之权。“ 皇帝一凛，道：”儿子觉得，贤妃不会做出这等事。“ 太后依然是笑，但是话里头的意味已经不一样了，道：”哀家知道不是她，如果她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应该朝着皇后下手才是。而不是往许淑媛处打草惊蛇，毕竟皇后若有嫡子，乾询再争气，也不过是个亲王了。“ 皇帝眉头一皱，他是从皇子恶斗中脱颖而出的，可却未必乐见自己的儿子也有那么水火不容的一天。 太后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徐徐道：”哀家知道，李氏此人毛病不少，但她个性算得上磊落，面上要强私底下却不会玩阴的，你这么给她脸面无非也是喜欢她这点。反之，皇后出身簪缨大族，却是母族低贱，为了自保难免有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些年你的后院不甚平静也多是因为她这个主母多行鬼魅。这样没有正室夫人的风范的，也难怪你看不上她，当年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哀家又怎么会让她成为你的正妃。“ 太后顿了顿，似乎真是有些伤感，但是很快调整过来，道：”可是你忍得常人不能忍的委屈，当然也得到了最尊贵的回报，反之亦然。以前在王府，你宠谁疼谁，哀家不好多管。可是如今你已经登临帝位，就是妻妾之事，也该为天下榜样，贤妃以侧室身份，就不该有越过正室的地方，就算是因为皇后不够贤明须有人制裁，也要让人挑不出大错来才是。皇帝，也莫怪母后说你，惠全皇后在世时，先帝后宫令行禁止，何等清净。而先皇后母族荡平，又无子嗣，所凭借的不过是先帝的支持。可你看看，皇后如今能有她一半的底气吗？她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架空也就架空了。可是到底她也是有开国世袭侯府母家的，如今又有了皇嗣，就是为了后宫的稳定，帝统的流传，你也要改变这个态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