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跌宕起伏
皇帝看到宫外跪了一地人,为首的桑晚虽然衣饰妆容有些糙了,但是神情仍然十分镇定,心里的厌恶感稍微轻了一些,童年时候太宗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嫔妃实在是给他留下太多不好的回忆,让他一听说内宫投毒,整个心就烦了。 后宫只不过是天下的一处,享受着最好的供奉,却没有一时半刻让他省心。 可是作为帝王,这种情绪明显是不合适的,他应该感谢仪妃娘娘的出现让他平静一些。 皇帝淡淡道:“你起来了吧。人救下来了?” 这人自然指的是中毒的宫女。 桑晚依言起身,却道:“医药上的事,皇上还是问太医吧。”接着叫出了冯天惟,皇帝扫了他一眼,微微有些惊异,道:“你不是伺候仪妃产后调理的太医吗?难道也会解毒。” 冯天惟低着头,说话道:“启禀皇上,为娘娘产后调理的实则是恩师穆院判大人,身在太医院人人都要研习妇婴,是以臣也来打杂。其实臣是外科解毒上的吏目。” 皇帝点头,不再质疑,转而道:“那你来说。” 冯天惟道:“抛穗姑娘,就是中毒的宫女,确实是因为食物中毒才得如此,现在她虽然还没有醒来,但是性命无碍。另外经臣检查,那些固原膏里下了钩吻和西南的断肠草,才会如此毒性,若非发现及时,一条人命就这样断送了。” 皇帝一怔,他虽然不是医师,倒也知道些粗浅的医理,钩吻这种药乃是剧毒之物,虽然也有治疗恶疮的药效,但是寻常医官是绝对不敢随意开的。 可是现在内务府由九弟把着,想要夹带什么东西进宫那是不可能了,除非这个人位置高到一定的程度,内务府太医院都不放在眼里。 他的后宫里就这么几个人,嫌疑人有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皇帝目色越发阴沉,桑晚离得近,本能都觉得有些发寒。果然,下一刻就听他道:“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皇后呢,贤妃呢?” 一个是中宫之母,一位是有实而无名的六宫之首。他从前朝这么远的路都赶到了,她们俩职责所在,怎么不见人影,的确不合适? 桑晚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外头已经有人说贤妃到了,众人赶紧散出一条路来,nongnong夜色之中,贤妃似乎也显得苍乱多了,她见了皇上就道:“臣妾管理后宫不当,出了这样不好的事情,请皇上降罪。” 说着就跪下了,她这一跪,后面的宁嫔哪里敢站着,再有两个人的奴婢更是骨牌一样呼啦啦跪了一地,在这场景中颇为醒目。 皇帝到底宠她十几年,再有火气,也不好当着半个后宫的人面前训斥质问她,那无疑是在动摇后宫的权柄,但是他也不想假惺惺的安慰,只是转过头告诫桑晚,“更深露重,此事不宜惊动母后。” 即使是这样,贤妃素来受宠惯了,也有些受不住。她来之前早已经得到了风声,那个宫女误食的固原膏,乃是皇后点名要送给许桑晚的。 这可就大有听头了,许桑晚乃是许氏后人,皇子生母,胆敢谋害她,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轻放过的。 皇后本来就已经失爱于太后,和皇帝不过面子情分,如果再犯这次混招,估计后位也消耗的差不多。 按说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听着仇人倒霉了,谁不能高兴? 可是她心里却不安的厉害,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敌人,反之亦然。交手了七八年,她对皇后的了解实在是够了,皇后是蠢,蠢不到这么个程度。 至于皇后前段日子的无脑,是什么原因她可是很清楚的。 看似一个简单的投毒案子,却被她看到了处处蹊跷。
此时,不远处有女子幽幽道:“陛下,臣妾有罪,臣妾冤枉,求陛下明鉴啊。” 大家转过头去一看,这女人素服素裳,钗镮尽去,低着头小声啜泣,徒步走来。但是看着架势,不是皇后还有谁? 桑晚心里一动,古礼有云:脱簪戴罪。皇帝这还什么都没说呢,皇后这是要请罪吗? 果然,皇帝厌恶地一甩袖子,背过身去,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有话说话。” 皇后一噎,不过她也不敢指望皇帝能对她怜香惜玉的,因此接着话啼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怎么敢在礼物里投毒,一旦剩下的被查出来,臣妾能有什么好?自己不说,还会牵连到谊儿。臣妾也有罪,臣妾身为皇后,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有负浩荡皇恩。现在为了证明清白,我已经把凤仪宫小厨房的人全部锁拿过来了,请皇上排查。” 此言一出,城府浅些的人人变色,皇后号称国母,尊贵可不只是面上的。在很多礼制上,她享有和皇帝等同的权利。 太宗时候,他担心宫人因为惠全先皇后没有母族子嗣而轻视于她,欲仿古之建制设立皇后詹事,虽然因为大臣反对没有成行,但是也留下了规矩。皇后自己的人事系统编入官吏目录,却有独立于内务府和六司,像是御前的人只终于皇帝一人一样,凤仪宫内部的人设,纵使是太后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插手。 当然,当今皇后不能与惠全相比,但是权柄在握如贤妃,也只能动得了没有品级的桂枝罢了。这还是咬死了假传口喻这一条所致。 所以皇后今天主动交人,不仅是把姿态摆到了极低,甚至可以说放弃了中宫的自尊。 住1.钩吻毒性记载于张仲景的《伤寒论》,中药学博大精深,此处只做情节之用,不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