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香痕看着她这个样子,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害怕极了。 终于逮着无人处劝解她,“这又是何必呢主子,当年这么难熬咱们都过来了,如今还有小殿下,为了他,您也不应该这样颓废啊。” 桑晚也不发火,就盯着她问道:“我生了谧儿,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活下去争下去的盼头吗?” 香痕结舌,回答不上来。 其实,这句话也不是桑晚想出来的,而是小时候,她好奇的问姨母为什么有那么多孩子管她叫娘,姨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那只是称谓而已,他们是别人的儿子。姨母没有孩子的,姨母只喜欢晚晚而已。” 桑晚知道姨母最喜欢她了,小孩子其实是非常敏感的,对她好不好,有时候根本不用用嘴说。 她只是好奇,“那姨母为什么没有孩子呢,母亲说女人都喜欢孩子呢。” 她是童言无忌,可是当时惠全皇后身边的侍女脸色都变了,这要不是皇后娘娘唯一的血亲,最疼爱的人,立马就得被拖出去啊。 惠全皇后当时竟然还笑了,只是笑的烟波飘渺一般,“没有孩子不需要什么理由,反正我也没什么盼头。” 说罢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桑晚自认,永远比不上姨母的人性洞察和杀伐果断。 可是姨母最终还是夭亡了,无论先帝如何爱她,给了何等尊贵的礼遇和哀荣,都无法掩盖,姨母是熬死的。 林嘉遇的一生,令天下所有女人臣服,可她到死都不快乐。 以前桑晚以为自己至少还有谧儿,有着天下间最亲密无私的羁绊,纵使与皇帝做不到举案齐眉的情深意重,也算是能凑合着过日子。将来皇帝老去,自己的儿子开牙建府,自己也能当个悠闲自在的老太妃,也是一辈子。 但是刘茜那日的话,像是一根银针,看似微小实则尖锐的扎进她的心腔,痛的厉害而且绵长。她不是没有想过刘茜是在骗她,可是刘茜也说了“或许你觉得我是故意挑拨,可是落魄如我,其言也善,我巴巴看着你失宠做什么?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只是劝你一句,皇家的男人没几个是长心的,更没几个把女人当人看,我是怕你一次亏还没吃够,看不到皇后跌到地上那一天。” 桑晚细细思量过,反驳不出来。 这种郁闷的情绪,一直缠绕桑晚到太后的万寿节之前。 其实cao持寿宴是一件很繁琐和劳累的事情,皇后其实一点也不想管。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傻,只是从小眼界所限,遇事就是露怯而已。等她慢慢回过神来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谁还会巴巴等着她把这个场子圆回来。她渐渐的也觉出来自己失了婆婆的欢心,这可并不是件好事,她庶女出身,讨好上位者那是一种本能,褪去了因为药物刺激下过分的轻狂,她也只能忍着打理起太后的寿宴。 可是她也不愿意自己独自劳累,就拉着桑晚一起,面上的话说得好听无比“meimei虽然年轻,但是处事老成,无怪乎皇上这样垂爱,下谕让你习学宫务。这回太后的万寿节可是宫里的大事情,meimei一向得爱于太后,可要尽力帮着本宫,务求尽善尽美。” 桑晚回答的极为简单,“是。” 按说乖顺是嫔妃的本分,但是近来桑晚的表现,屡屡让皇后有些白费力气的挫败感。 郑嬷嬷听后“呸”了一声,道:“小小姐怎么能答应呢,皇后摆明了是准备阴你,说是协理,肯定什么脏活累活都归您,干好了功劳她来拿,干不好黑锅您来背,这样的事情,咱们不能受着。” 桑晚只盯着手里的《战国策》,头也不抬道:“不受着我能怎么办。” 郑嬷嬷不解,道:“推辞一件事情,可以有很多办法啊,何况小小姐以前,也不是没有拒绝过皇后。” 桑晚淡漠道:“以前是以前,好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桑晚确实说得出,做得到,尽管皇后当真把最苦最累的活计诸如厨房柴火之类的,全部分配给了她。桑晚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只是接手之后,干什么也不紧不慢的,这一日两日还看不出来,久了之后眼看要出纰漏,皇后才急得跳脚,把桑晚叫过来兴师问罪。
偏偏桑晚还不急,慢悠悠的走过去,皇后本来就因为进度的事情急得上火,她本来就是一个迁怒的性子,见着桑晚这样更是火上浇油,拍着桌子怒道:“好你个仪妃,这寿宴的事情都急得火烧眉毛了,你还这样优哉游哉,莫不是存心指望本宫办砸了事情,陷害本宫。” 这话说的诛心,扶着桑晚的香痕都有些急了,桑晚却掐了她一下,语气平缓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何时对您有过不敬之心,更枉论陷害,尊卑有别,小小妾妃何能陷害国母,这不是笑话吗?“ 这话有错吗? 掰开来看,每一句都是合乎礼仪的。可是连在一块,在加上桑晚那端着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叫人觉得不对,甚至连桂枝听着,都觉得讽刺。 是的,堂堂国母,被一个妃妾屡屡陷害,进退失据,在天下人面前丢丑,可不就是这个宫中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皇后一瞬间白了脸色,心中种种阴霾霎时翻滚开来,从小到大的种种委屈就在此时此刻聚集,实在压抑不住了。让她眼前的桑晚,一张俏脸似乎重合了嫡母,李妃和刘茜那个吃里扒外的,那是滔天的恨意,汹涌而来,让她觉得手脚都不受控制,还是听到了底下婢女的尖叫,才反应过来。 许桑晚的额头破了,汩汩地往外淌血。 而把她砸伤的,是皇后刚刚扔出去的玉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