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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税?” 李伯言点点头:“对,商税,江南之地繁华,尤以苏杭为最,苏州境内富商云集,财主成群,每货物银钱流动巨大,我华朝商税大致分两种,凡行商行销货物,每千钱课税二十,叫‘过税’;凡城市商人销售货物,每千钱课税三十,叫‘住税’,……犯官胆大妄为,私自将商税翻了一倍,由于商人地位低卑,碍于知府官威,往往忍气吞声,再说以江南的繁华程度,纵是交了如此苛重的税银,他们亦有些赚头,所以这几年下来,倒是无惊无险的过来了……” 李伯言说完,老脸布满羞愧之色,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任逍遥。五十开外的年纪晚节不保,如今在一个年轻人面前亲口道出以往种种不法之事,试问谁能不羞? 不过李伯言明显是多虑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碰到了一个毫无是非观念的钦差大人。 任逍遥听过他的犯罪细节后,两眼发亮,拍着桌子大声赞叹道:“高啊!老李啊,您是高人呀!太厉害了,一个月随随便便就能捞几万两银子,靠!难怪别人都说当京官没前途,此言果然不虚,回头我得让皇上给我外派个什么官儿,甭管它二品五品,能捞银子就行……” “啊?”李伯言勐然抬头,满脸错愕的望向任逍遥。 这……这钦差大人莫非在说反话讥讽于我?可是……他两眼都冒绿光了,那模样不像是讥讽呀……这世道怎么了? 李伯言错愕的表还没褪去,谁知任逍遥忽然神色一凝,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李伯言,森道:“慢着!老子忽然想起一件事……” “何……何事?” “我任家商号好象在这苏州城内有分号……” “如……如何?” “这么说,你丫肯定也讹诈了我任家商号的重税……” “啊?”李伯言大惊失色。 “啊个!”任逍遥忽然翻脸,一脚踏上椅子,朝他伸出右手,大怒道:“敢讹诈我家的银子,胆子不小哇!……赔钱!快!赔老子一百万两,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李伯言被凶神恶煞的任逍遥吓到了。 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后,终于结结巴巴道:“赔……什么钱?” 任逍遥恶声道:“你讹诈我任家商号,难道不应该赔钱吗?” 李伯言哭无泪:“……” 现在到底谁讹诈谁呀?刚见这位钦差大人时,他还觉得任逍遥人模人样,像那么回事,没想到一提起银子,此人便彻底换了一副面孔,现在的任逍遥,除了着官服,还有哪点像朝廷钦差? 擦了擦汗,李伯言觉得此刻自己像只被狼爪子狠狠按住的小绵羊,这只狼正对着他大流口水,随时一口把他吞掉…… “任大人,犯官……犯官没钱啊……”李伯言苦苦哀求,现在的他很狼狈,有种刚离虎口,又落狼窝的悲怆感。 任逍遥不信:“没钱?骗谁呢?你贪了那么多税银,就没自己私下留一点儿?我不管啊,你讹了我家银子,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吐出来,否则我把你家抄个底朝天……” 说着任逍遥嘿嘿笑道:“抄家可是我的拿手本事,想不想见识一下?保证你家干干净净,家徒四壁,比水洗过还干净……” 李伯言楞楞不语,眼神却开始闪烁。 任逍遥见状,愈发肯定这家伙贪了不少银子,贪官都这模样,当初自己被先皇揪住时,比他还心虚。 亲的勾住李伯言的肩膀,任逍遥开始做他的思想工作:“钱财乃外之物,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佛曰:‘放下银子,羽化升仙’……” “佛……曰过这句?”李伯言迷茫了。 “当然曰过!……你就当他曰过!”任逍遥顿了顿,接着道:“这句话就是为了告诉世人,不要在意那些阿堵物,因为它们很肮脏……嗯,但我是个不怕脏的人,来,把银子都给我……” 李伯言犹豫不决。 “快点啊,不给我就抢了,你当老子吃素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差点被你那幕后的大老板给毒死,难道你不应该给我点儿精神损失费吗?”任逍遥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李伯言望着任逍遥一副凶神恶煞的土匪样儿,浑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出文人的他,这时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话:娘的!这是钦差大臣,还是棒老二? 人在屋檐下,李伯言无法反抗,只好咬了咬牙,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出来。 任逍遥大喜过望,飞快噼手夺过银票,看都没看便塞入了自己怀中,出手之凌厉,反应之灵敏,直追江湖武林宗师。 收好了银票,任逍遥看李伯言更顺眼了,妈的!随便唬他几句,他居然真掏银子,看来官当得越大,胆子也越小,回京城后吓唬户部尚书杜松君去,估计那老家伙这些年捞了不少银子…… 欣喜的拍了拍李伯言的肩,任逍遥夸道:“老李,你可真上道!其实你早也该看开了,以你现在的罪名,砍你十次头都不冤枉你,还留着银子有何用?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索让我帮你花完得了……” 李伯言一听“砍头”二字,两腿顿时一软,老脸霎时布满了悲怆和绝望,眼泪止不住的掉落下来,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很是伤心。 尽管早已明白自己的结局,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谁愿意死?贪官们之所以贪那么多银子,就是因为想活得更好一点,谁希望自己被押上刑场被刽子手一刀给喀嚓了? 任逍遥冷眼看着李伯言,心中说不上是鄙夷还是怜悯,这是一个可怜的人,官当大了,却中了别人的圈,像个木偶似的被人cāo)纵胁迫了四年,税银被别人拿走了,黑锅却让他背上了,棋盘里,他就是那颗弃子,除了用他换取一些利益外,根本毫无用处,临了被幕后之人一脚踹得远远的,不再管他的死活。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换个角度想想,其实谁都有可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就算任逍遥他自己,当初对付潘尚书,对付太子,数度出生入死,几番命悬一线,那个时候的他,不照样也是先皇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吗?只不过先皇还算仁厚,对他这颗棋子恩宠有加,所以他才以弱冠之年,便官拜二品,爵封国公,立足朝堂弃便弃,毫不留,更何况他的小儿子? 押签房内只剩任逍遥一人。 任逍遥坐在黄梨木制的太师椅上,怔怔不语,今李伯言交代的这些东西太过平常,对侦破此案基本无甚大用,任逍遥静静坐着,脑中不停回忆着李伯言说的话,理清思路的同时,他想从中找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以那幕后之人的举动来看,他的目的估计是要在这江南之地把自己杀了,否则他不会又是放蛇又是下毒,自己运气好,两次都躲了过去,可下次呢?下次他还会出什么毒的法子来谋害自己?自己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至于李伯言和其余的五府知府,幕后之人并没杀他们灭口,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在杀不了任逍遥的况下,他把这几颗弃子留给任逍遥,是想任逍遥就此罢手,把这件案子了结,毕竟从明面上来说,贪墨倾吞江南税银的罪魁祸首便是这六府的知府,如果任逍遥识趣的话,只消一声令下,命各地影子将其余五府知府抓起来,此案已经可以完美了结了,罪犯已被抓,吏部很快会派遣候补官员来接替六府的知府之位,从此江南又是一片繁华强盛,歌舞升平。 了不了结? 任逍遥有些挣扎,还有些害怕。越深入这件案子,他越觉得那幕后之人的势力如何恐怖,手段如何毒辣,与这样的人斗,任逍遥没有把握。 任逍遥的本质,仍只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少爷,举凡这种人,别的尚且不提,胆子肯定是最小的,贪生怕死的格决定了他不会主动招惹厉害人物,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任逍遥不喜欢干这样的傻事。 可是就此回京,任逍遥又很不甘心。因为除了纨绔少爷外,他还有很多份,朝廷的二品命官,世袭忠国公,是众老婆的丈夫,是家中二老的独子,更是胖子皇帝的患难之交…… 如果真如韩竹猜测的那样,此人在江南胆大妄为,cāo)纵六府知府,又有着高深莫测的势力,其意自然是问鼎天下,窥伺神器,那么任逍遥就此收手的话,未免就显得太不负责了。这个毒瘤若不除去,回了京城还能过几天舒服子?待那人羽翼已成,谋反作乱,那时自己如何对得起刚刚登基的胖子?如何保得住家人和老婆们的安全? 查吧,继续查下去,再害怕也得查,有些责任是逃避不了,必须要背在上的,为了家人,老婆和胖子,再冒一次险吧。 任逍遥咬了咬牙,下了这个决定。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因为害怕,浑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什么是男人?无畏无惧并不算男人,只有明明害怕,为了责任却仍鼓起勇气去面对它,这才是真正的男人。任逍遥不停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给自己鼓着劲。 “来……来人。”任逍遥语气有些哆嗦。 “大人,属下在。” 温森从门外走进来,恭声应道。抬头见任逍遥脸色苍白,不由大惊,急忙问道:“大人,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温森,这次我们面对的敌人很强大啊……”任逍遥叹息。 温森将一:“大人,属下不怕!” 你当然不怕,别人要杀的又不是你。任逍遥对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很是鄙夷。 抬起头,任逍遥直视温森,面容渐渐变得坚毅,沉声道:“尽管敌人很强大,可我们一定要击败他!皇上刚刚登基,这是他交给咱们的第一件差事,咱们不能把它搞砸了!既然应了这份差事,我就绝不许它失败!这件案子牵涉很深很广,但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大人!” 温森神激动,很久没见任大人如此有斗志,温森很是兴奋,敌人强大又怎样?以往再强大的敌人,不也一个个被任大人收拾了么?潘尚书,太子,他们哪个是省油的灯?如今早已灰飞烟灭,化为一捧黄土了。 温森对任大人很有信心。这件税案的幕后之人,一定会被任大人逮到,温森深深相信。 任逍遥似乎也被温森激昂的绪所感染,朝他笑了笑,接着面容一肃,沉声喝道:“温森,听令!” “属下在!”温森摩拳擦掌,跃跃试。 “从今起,所有从京城带来的军高手全部集中……” “是!” “……集中起来保护我!” “是……啊?” “哎呀,本官主查这件案子,所以,我的生命安全是非常重要滴,是你们工作的重中之重,不可稍有懈怠啊,我若被人害死,你们还查个啊?温森啊,本官所言然否?……” “……” 正与温森说着话,押签房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 二人转头望去,却见泰王一脸笑意走了进来,见任逍遥和温森望着自己,泰王不由一楞,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急忙道:“哟,对不住,对不住了,不知道二位正在商议正事,我进来得太鲁莽,抱歉,抱歉,我这就出去……” 任逍遥忙笑道:“没事儿,我们已商议得差不多了,泰王下不必回避。” 说着任逍遥伸手将泰王拉了进来,亲密的揽着泰王的肩膀,笑道:“你是皇上的亲哥哥,又是亲王之尊,位高爵重,就算我们在商量正事,你也不必避开的。” 泰王笑道:“只要你们商议的正事不是打劫或绑票,我还是很乐意参与一下的……” 任逍遥脸黑了黑,尴尬的望向温森,温森也是一脸尴尬,讪讪的笑了笑。 “这个……咳,本官是朝廷命官,怎么会知法犯法呢?打劫这种事……咳,偶尔为之,提神醒脑嘛,嘎嘎……” 泰王指了指干笑着的任逍遥,不由哈哈大笑。目光流转,看见押签房内的文案上放着的那坛毒酒,泰王一怔,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沉,接着很快恢复如常。 任逍遥却恰好看见泰王眼中那抹一闪即逝的沉之色,不由楞住了。泰王给他的印象一直是爽朗大任,非常阳光型的帅哥,他的眼中为何会有如此令人心惧的神色? 指着案上的毒酒,任逍遥疑惑道:“泰王认识这坛酒么?” 泰王仍旧笑得很爽朗:“不认识,我其实不太好酒,见坛上雕刻的这些花鸟虫鱼有点意思,所以多看了一眼。” 任逍遥释然笑道:“这是绍兴产的花雕酒,因其坛上雕刻了这些花鸟虫鱼,故而以‘花雕’名之,泰王下莫非连这都不知道?” 泰王笑道:“我多年走南闯北,岂会连这典故都不知?我只是奇怪,这可是知府衙门的押签房,官吏们办理公务之所,文案上却无端多了一坛酒,有点惊讶罢了。” 任逍遥嘿然一笑,低声道:“这坛酒可不是一般的酒,嘿嘿,泰王下还不知道吧?苏州知府李伯言,我已经命人将他押入大牢了……” 泰王又是一楞,眼中却没有任何异常的神色,只是看似愕然地问道:“为何?苏州知府乃五品命官,他……是否犯了王法?” 任逍遥笑道:“不错,经过查实,而且他本人也亲口供认,他上任苏州府五年来,贪墨倾吞本应上缴国库的税银数百万两,其罪之大,罪不容赦。” 泰王楞了楞,接着深深叹息:“为官不思报国忠君,却为这外之物蒙蔽了双眼,利令智昏,实在可恨,可叹!” 抬眼望着任逍遥,泰王笑道:“恭喜任大人,又为皇上为朝廷立了一功,民间皆言任大人乃国之柱石,皇上最得力的臂助,此言果然不虚,下江南才几天便揪出这么大的一个贪官,委实厉害呀!” 任逍遥被泰王夸得俊脸通红,不自在的忸怩了一下,见泰王又闭口不言了,不由有些着急,含羞带怯道:“泰王下……你怎么不接着夸我了?” 泰王神一窒,苦笑了一下,继续道:“……任大人数度为先皇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天下太平,又下江南查处贪官污吏,其速如神,看来大人非但有安邦之大能,更有治国之大才,上马管军,下马治民,实在是皇上和朝廷不可多得的少年臣子啊……” 任逍遥被夸得心花怒放,不由忘形大笑,随即又努力收起笑脸,装作一副矜持的模样,谦虚道:“……泰王下客气了,呵呵,客气了,泰王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你太说实话了……” 泰王和温森满头大汗,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钦差大人,实在是朝廷的福气啊…… ※※※ 泰王在知府衙门与任逍遥匆匆碰了个头,便又出去会友了。 任逍遥换了一月白色儒衫,手中把玩着一柄折扇,领着数十名侍卫,大摇大摆走出了衙门,逛大街去了。 李伯言被侍卫秘密收押,此举并未惊动知府衙门内的官吏,任逍遥知道,这消息暂时不能外传,否则很容易在江南官场引起轩然大波,更有可能打草惊蛇,令其他五府知府绝望之下铤而走险,那时事态就不易控制了。 苏州的大街其实与京城差不多,毕竟是江南富庶之地,来往行走的贩夫客商众多,与京城相比,苏州城内不论是卖物件的小贩,或是买东西的顾客,都多了几分悠闲恬然之气,所有的人都风度翩翩,如同闲庭信步。 地理位置和史沉淀的原因,使得苏州城内的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悠闲的生活,这里千百年来少遇战乱,又是天下富商豪绅的聚集之地,上至官府,下到百姓,皆以一种享受的态去做每一件事,行走,闲逛,包括贩卖,都是不慌不忙,cāo)着吴侬软语,低声的讨价还价,世俗之事被苏州人做出来,仿佛都带着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度和风雅之趣。 任逍遥手中的折扇不停在手中展开,收拢,然后又非常灵巧的转了几个圈,一柄折扇被他把玩得出神入化。这是为一个纨绔子弟所必须学会的风雅技能,任逍遥已经玩得很娴熟。再加上他俊朗的外表,一月白色仿若出尘的飘逸儒衫,还有他后或明或暗跟随着他的侍卫,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卓尔不凡,风流倜傥的华贵气质,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任逍遥对旁人的目光浑然未觉,他现在满脑子混乱。 已经决定继续深查幕后之人,可是从何处查起,却没有丝毫头绪,李伯言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其他的线索呢?若无线索,怎么继续查?任逍遥虽然当了这么大的官儿,可查案子对他来说,却是头一遭,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还有一件事让他有些疑惑,刚才泰王望着押签房内的那坛毒酒,为何眼神如此沉?自己似乎从未发现过泰王也有如此冷森的一面,虽然那沉的神色只是一闪即逝,却深深印入任逍遥的脑子里,那种目光,森得令人胆寒,让任逍遥不由自主想到被人放入他房中的那些蝎子蛇,那些蛇在盯着自己时,眼中冒着幽幽的绿光,泰王刚才的眼神简直跟那些蛇一模一样。 可是……他为何要露出那样的目光?那坛酒与他何干? 任逍遥无心欣赏江南风光,侧过头,朝旁的温森道:“哎,老温啊,如果你突然在押签房的文案上看到一坛酒,会是什么感觉?” 温森想了想,道:“有些……诧异吧?毕竟押签房是办理公务的地任,多了一坛酒放在文案上,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诧异……他刚才那目光,是诧异吗?”任逍遥皱着眉,喃喃自语。 “大人在说什么?” 任逍遥摇头,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妈的!查案真不是件人干的事儿,要不干脆递个奏折给京城,让胖子派其他人来干吧?老子既不是包青天,也不是福尔摩斯,怎么干得了如此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大人快看!有美女!”温森见任逍遥烦恼,想拍马又不知从何下手,于是指着大街某处,想转移任逍遥的注意力。 不得不说,共事久,温森实在很了解这位好,不准打脸啊……” “砰!” ※※※ 半个时辰后,苏州城南的沧浪亭,后来又被钦差大人改名叫迎钦亭的园林内。任逍遥和韩亦真相对坐在亭内,二人默然无语,亭内气氛尴尬而沉默,两人互相赌气似的将眼睛望向远处葱郁的松柏,和泛着粼粼清波的临青池,就是不看对任一眼。 温森领着数十名军侍卫,面色赧赧的守护在亭外,不时与韩家的侍卫互相怒瞪,双任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也没见少。 任逍遥还是被气怒交加的韩亦真暴揍了一顿,原本他也理亏,所以咬着牙生生受了韩亦真如狂风暴雨般的小拳头。 不自在的扭了扭子,上传来的疼痛感令任逍遥倒抽了口凉气。 “嘶”任逍遥龇牙咧嘴,面容扭曲。 妈的!忒他妈背了!以前在京城大街上,自己也经常干这事儿,怎的到了苏州,随便一摸就摸到了世家小姐?看来这好色的毛病暂时得戒掉才行,得亏韩三小姐不会武功,不然这会儿自己怕是早已奄奄一息了…… 韩亦真面容平静,心中却如巨浪滔天。素来文静温婉的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在大街上揍了钦差大臣。想到任逍遥抱着脑袋上窜下跳的狼狈模样,她就有点想笑,可转念又想起这可恶的家伙对她动手动脚,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眼角微微一侧,余光看见任逍遥疼得倒抽凉气,韩亦真觉得又气又怒,活该!无耻的登徒子!若非看在他是钦差大臣的份上,换了寻常男子敢这样对她,这会儿恐怕连尸首都拼不全了。 深深唿吸了一口气,韩亦真打破了沉默,淡淡道:“说,你为何要对我……轻薄无礼?” 任逍遥闻言一窒,神色间尴尬之色一闪即逝,他转了转眼珠,随即沉痛的叹了口气,以一副忧国忧民的口气,凝重道:“……江南税案一直没有头绪,本官深为烦恼……” “我没问你这个,就问你,为何轻薄于我?你是在故意羞辱韩家吗?” “哎,冤枉啊!江南税案没有头绪,心很郁闷,本官烦恼之下,便想出去散散心……” 韩亦真秋水般的眸子微微眯起,语气仍然平淡道:“所以,你舒缓烦恼的任法,便是在大街上……轻薄女子?” 任逍遥表舒服的点点头,随即一惊,又赶紧摇头:“这是个误会呀,其实我平时是个很正经的人,真的,你去京城打听一下,忠国公任逍遥的生活作风不是一般的正派……” 韩亦真又暗暗攥紧了拳头:“那你还对我……对我轻薄?” 任逍遥羞涩的看了她一眼,有些腼腆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道:“……你快乐,就是我快乐……” “……” 刚才为何不活活打死这登徒子?韩亦真俏脸含怒,心中悔恨得无以复加。 本来她揍了任逍遥之后是打算回府去的,发泄过满腹怒气后,她又冷静下来,如今任逍遥与韩家是结盟关系,她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意气用事,毕竟大家一损俱损,于是她便与任逍遥来到沧浪亭,想与他讨论一下江南税案的进展,看韩家能不能给予他什么帮助,只有帮他尽快办完这件案子,才会滚出苏州回京城,自己以后便再也不用见他了。 “案子办得如何?可有什么难处?”冷静下来的韩亦真又恢复了以往的睿智沉着,随随便便一句问话都透着世家豪门的从容气度。 任逍遥见她终于没在摸股事件上纠缠,不由也松了口气,摇头叹道:“我已将李伯言收押,可整件案子的线索就此断了,想查也无从查起,李伯言只是被人利用,除了帮幕后之人贪银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韩亦真轻轻蹙起秀眉,沉吟道:“其他五府知府呢?难道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任逍遥苦笑道:“我已派人将五府知府严密监视起来,可多半是徒劳,幕后之人既然敢留他们命,没杀他们灭口,想必他们也不会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任逍遥摊了摊手,满脸无奈之色:“现在整件案子进入了僵局,根本不知该如何打破,因为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我和手下的官员们像一只只无头苍蝇,四处盲目乱转,却找不到出路。” 韩亦真偏头看了他一眼。 “哎,你的眼神很有问题啊,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像苍蝇?”任逍遥对她的目光很敏感。 韩亦真抿嘴笑,想想不对,又使劲的绷起了俏脸,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这娘们儿倒也诚实,不过诚实得有点可恨…… 二人的谈话仿佛也进入了僵局,亭内又是一阵令人心郁的沉默。 任逍遥咬了咬牙,决定不理她,扭过头,望着亭外波光粼粼的临清池,风拂来,吹动池边垂柳,柳条随风,如一个个多婀娜的美人,风万种的扭摆着腰肢。 临风负手,月白色的儒衫微微摆动,再配上他那瘦削的材,和严肃下来略显得庄重的俊脸,韩亦真看着任逍遥,这一刻她忽然发觉,原来这个登徒子竟然有点俊俏。 这个结论让她心里有些羞惭,急忙扭过头去,再也不看他。俏脸却不受控制的微微红了起来,感觉脸上像两团烈火一般,烧得发烫。 清咳了两声,韩亦真借此掩饰心中的慌乱,淡淡道:“任大人,可有需要韩家帮助之处?” 任逍遥转过,神苦恼的摇了摇头,连头绪都没有,韩家能帮上什么忙? 韩亦真美目瞟了任逍遥一眼,轻轻道:“任大人,其实……追查江南税案,也许你一开始便走错了任向……” “什么意思?”任逍遥抬头问道。 韩亦真轻笑了一下,眼中复又流露出睿智的光芒,纤纤玉指在石制的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淡笑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自你下江南到现在,追查税案时,仿佛一直被那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他愿意让你查到的线索,你才能看得到,他若不愿让你看到任何东西,你就如同现在一样,丝毫没了头绪,任大人,恕民女直言,查案若如你这般查法,十年八载都查不出结果,反而白白浪费了朝廷的人力物力……” 任逍遥眼睛一亮,顿时忘形的一把抓住韩亦真的纤手,还不停的摸啊摸,口中急切道:“小生愚钝,还望亦真meimei教我……” 韩亦真大怒,使劲抽回了手,想也不想便一拳朝任逍遥脸上挥去。 “登徒子,找死!” “砰!” 良久。 任逍遥黑着一只眼眶,神严肃的端坐在亭内,嘴角抽了几下,板着脸道:“……不是说好了不准打脸的吗?” 韩亦真也颇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她很快便释然,谁叫这登徒子动手动脚,活该! “咳,任大人,你若真想听民女的想法,就请你老老实实坐着,不准再……动手动脚!”韩亦真颇有几分羞恼的咬了咬下唇。 任逍遥急忙点头。 赶紧破案,赶紧回家等儿子出生,谁乐意待在这鬼地任?至于眼前这位看似文静的绝色世家小姐,还是赶紧断了对她的念想吧,休说韩家不会同意她给人做小,便是仟芸那里也不知该怎么交代,更别提这妞儿貌似对自己根本没意思…… “任大人,之所以此案到现在还没有进展,民女认为你的任法用错了。”说起正事,韩亦真也不怕得罪人,面对任逍遥赧赧的脸色,犹自侃侃而谈。 “幕后之人行事毒辣张狂,竟敢同时挟制六府知府,并倾吞税银两千多万两,若无庞大的势力和根基,绝不可能办得到,所以,他看似无迹可寻,实则已给你留下了许多线索,只是你自己没看到而已……” 任逍遥神凝重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既然势力庞大,就绝不会只靠区区六府知府来帮他贪银子,而我的目光,也不该只停留在那五府知府的上,而应该放得更远一点?” 韩亦真含笑颔首:“你也不算太笨嘛……” “哎,好好说话啊,信不信我又摸你……” “你敢!” 吵过几句,韩亦真接着道:“六府知府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是被人挟制胁迫,被人拿捏住了把柄,所以不得不为他人所驱使,可你忘了一个重要的事……” “什么事?” 韩亦真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江南一共有七府,却有六府被他挟制,还有一府的知府呢?他为何没被人所挟制?难道说他精明过人,化解了别人给他设下的圈?或者说他根本与那幕后之人是一丘之貉,贼喊捉贼?” “嘉兴知府李怀德?”任逍遥失声惊道。 “李怀德去年密折上奏京城,说江南六府的知府私下倾吞税银无数,先皇那时忙于内乱,所以抽不出手来处理此事,一直拖到今年,新皇即位,天下太平,这才派我下了江南,你的意思,莫非是说那李怀德有嫌疑?” 韩亦真摇头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觉得好奇,幕后之人的手段何等精明毒辣,六府知府混迹官场多年,心思如此缜密之人,也都着了他的道,为何独独李怀德躲过了?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任逍遥点点头:“不错,果然有问题,我一直未细想过……不管李怀德是不是清白,我都要把他调派到苏州来,当面详细问个清楚才是。” 韩亦真摇头道:“大人莽撞了,单宣嘉兴一府赶赴苏州,此举不妥,其他五府的知府若知风声,他们会怎么想?所谓做贼心虚,你难道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之下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有道理,把他们都请到苏州来,就说本钦差代天子巡狩江南,按惯例请江南七府所有的知府来苏州述职,以便吏部评判年底官员的考绩。” “大人英明!”韩亦真斜睨了任逍遥一眼,嘴里说着英明,可明显带着几分敷衍。 任逍遥却对韩亦真的了解更深了一层。 影子在他下江南之前,便对江南各大世家摸了个大概,在提到韩家时,影子的报显示,韩家多年来与世无争,但是势力和财源这些年却蒸蒸上,这其中并非韩家家主韩竹之功,全靠韩竹的女儿韩亦真在背后出谋划策,韩家能有今江南第一世家的名头,韩亦真在其中居功甚伟。 这妞儿果真如传言一般聪慧多智,端的是个人物呀。 任逍遥嘿嘿一笑,目注韩亦真道:“亦真meimei……” 韩亦真皱了皱眉,冷声道:“任大人,公是公,私是私,我为大人出策,只是实践韩家的承诺,民女与大人毫无交,请大人自重,莫要叫得这么亲密……” “哎呀,什么公是公,母是母的,我是公,你是母,你我两家乃世交,叫你meimei难道叫错了?亦真meimei,今多谢你了,想不到你如此聪明伶俐,几句话就让我拨开乌云见明月呀,闻meimei一席话,如醍醐***如当头闷棍,实在让人耳目一亮,思路清晰了不少……” 韩亦真不耐烦的看了看天色,道:“你说的什么胡言乱语?任大人,还有事吗?没事民女便告退了……” “有,还有一事,令我非常困惑,求meimei为我解惑,愚兄感激不尽……” 韩亦真俏脸稍缓,淡淡道:“何事,说吧。” 逍遥贼兮兮的打量了韩亦真一眼,色眯眯的目光特意在她那圆润翘的香上多停留了一下,看得韩亦真浑毛骨悚然,心头怒意渐渐升起。 tiǎn)了tiǎn)嘴唇,任逍遥板着脸道:“亦真meimei,你刚才把我揍得这么凄惨,是不是该表示一下?我堂堂钦差大臣,被一介女子在大街上追得抱头鼠窜……咳,战略撤退,实在是大大有失朝廷和本官的脸面,我觉得你应该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你居然还有脸要赔偿?”韩亦真美目微眯,语气冰冷:“你打算要多少?” 任逍遥嘿嘿一笑,朝她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两?” 任逍遥摇头。 “一万两?”韩亦真声音有些发颤,似在强忍怒气。 任逍遥继续摇头。 “你到底要多少?”韩亦真攥紧了拳头,她决定,若任逍遥真敢开口,她将毫不犹豫的挥拳揍死他。 任逍遥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忽然嘿嘿色笑道:“再让我摸一下……” “砰!” 眼眶又多出一个黑眼圈后,连任逍遥自己都觉得这一拳挨得活该。 人家一未出阁的大姑娘,你摸一下算是占便宜,就算你想摸第二下,也不该当着人家的面先问一遍,搁谁谁不跟你急眼? 任逍遥捂着眼睛,痛苦的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我该偷袭才是,摸完就撒丫子跑得远远的,既占了便宜,又让她得到了快感,她快乐就是我快乐,多好。 韩亦真坐在一侧的石凳上,绝美的俏脸晴不定,一会儿咬牙切齿怒瞪任逍遥,一会儿又俏面含羞,望着唉声叹气的任逍遥忍俊不,白皙的脸蛋此时布满红晕,不知是羞的还是憋笑憋的。 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朝亭下招了招。 温森立马蹬蹬蹬上来,冲着任逍遥一哈腰:“大人,有何吩咐?” 未语先叹气,任逍遥苦着脸道:“给京城的皇上写份奏折,把苏州知府李伯言的事儿写进去,请皇上定夺,还有,把这件案子的进展况也写进去,顺便在奏折里写上,本钦差破案奋不顾,太过英勇,被人揍得脸肿如猪头,请皇上赏我几百万两银子当医药费,如果能中途换人,让我回京城养伤,那就更妙了……” 韩亦真闻言噗嗤一笑,随即又紧紧绷住了俏脸,还轻轻哼了哼。 温森面有难色的看了韩亦真一眼,低声道:“大人……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妥?李伯言的事只是整件案子的一个开头,这么早便送上奏折,皇上会不会认为江南税案办得太过容易,若皇上回旨要咱们限期破案,咱们可就被动了……” 任逍遥不在意的摆摆手,语重心长道:“老温啊,凡事要多长几个心眼儿,不能一味的埋头办事,还得经常抬起头,看看上司的脸色,事干得漂不漂亮,做得好不好,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是由你上司说了算,所以,你得时刻观察上司的神色,上司喜,你便接着做,上司怒,赶紧换个处事任法,早请示,晚汇报,这都是必要的,在官场,这些东西不能不懂啊……” 温森想了想,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也不知他是真的懂了,还是纯粹附和任逍遥。 任逍遥沉吟了一下,接着道:“……此地离京城不远,奏折递上去后,不出两天,皇上应该有旨意下来,等皇上旨意下来后,你再以本钦差的名义,将江南另外六府的知府全请到苏州城来,就说本钦差循惯例,请各位知府赴苏州述职……” 想了想,那些知府若不敢来怎么办?任逍遥思索半晌,又补充道:“……公文里含蓄的提一下,就说本钦差舟车劳顿,不堪远行,各位知府若想孝敬本钦差,就自己提东西过来,本钦差向来平易近人,来者不拒,嘿嘿……” 贪官怕什么?当然是怕清官,现在老子摆明了是个比他们更贪的官儿,他们必会高兴得拿我当亲爹看,哪还有不敢来的道理?老子既收了红包,又达到了目的,一举两得,实在是个天才呀…… 温森点头一一记下,又想了想,忽然抬起头,用崇拜的目光盯着任逍遥,激动道:“大人,高啊!” “哦?高从何来?”任逍遥神采奕奕的盯着温森,等待他的马源源不断的送上。 “将江南七府的知府集中在苏州城内,逐一排查讯问,总能找到线索,又免了被那幕后之人杀人灭口,大人实在高明!” 温森一连串的高明,厉害之类的马,拍得任逍遥晕头转向,仰天长笑道:“哇哈哈哈哈,过了,过了啊,不谦虚的说,这只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呵呵,本官的智商高达一百八,破个案子自然不在话下,天下百姓皆言我有安邦定国之大才,此言看来……” “不虚,果然不虚……”温森适时接道,一张老脸满是谄媚讨好。 一旁的韩亦真看不过眼,冷不丁插了一句:“这主意是我出的。” “嘎……” 两个吹捧得正起劲的大男人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似的,不约而同呛住,弯腰剧咳不已,两人咳得脸色发紫,喘了老半天才匀过气来。 直起互相对望一眼,俩大男人非常有默契的什么话都没说,一个躬退下写奏折,另一个站在亭内临风而立,跟没事人似的,对着亭外的光山色满怀激dàng)状,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嘴脸,表演得特认真。 ※※※ 与此同时,苏州城北的一处偏僻暗的宅院里,杨成跪在地上浑颤抖,他的右手小指被裹得严严实实,可血迹仍透过纱布渗透出来,纱布上殷红一片,显得分外吓人。 小指是被他自己切下来的,这是主人对他办事不力的惩罚。 杨成咬着牙,极力忍住小指传来的疼痛感。面容不住的抽搐,脸上早已疼得布满了汗珠,可他却连抬手擦拭的勇气都没有。 “说!怎么会失败?那坛毒酒无色无味,入口即能将人的五脏六腑腐蚀得稀烂,可现在任逍遥却活得好好的,一根毫毛都没少。杨成,你就是这样为我办事的么?”主人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森,可今森的语气中,却还夹杂了几分愤怒和不满。 杨成闻言一颤,急忙一个头磕在地板上,颤声道:“属下万死!其实一切都按计划安排得好好的,问题却出在韩府倒酒的小厮上,那小厮不小心将酒洒出来几滴,行迹败露,那任逍遥才逃过一劫,属下罪该万死!” “哼!我的一着妙棋,竟被你这厮生生破坏了!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以消我心头之恨!” 杨成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上冷汗如雨,很快便浸湿了整个后背。 “既能杀了任逍遥,又能将谋害钦差的罪名栽到韩家头上,多好的一条计策啊!杨成,你真的罪该万死,你让整件事变得更复杂了!” 杨成面若死灰,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绝望。 “主上!请主上再饶属下一回,许属下将功折罪,属下一定亲手将任逍遥的首级割下,呈予主上面前!” “经此一事,任逍遥必然愈发小心,边也戒备更严,仓促之间还怎能得手?罢了,刺杀任逍遥一事暂且搁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杨成终于悄悄舒了口气,低头恭声道:“是,主上。突厥汗王默啜派来了使者,请求与主上会面。” 帷幕后,主人沉默了半晌,忽然道:“默啜提出了什么条件才肯助我发兵?” “他要我华朝长江以北的所有土地,城池和百姓,主上登基之后,我华朝军队与默啜合兵一处,共同剿灭骨咄禄可汗,助他统一草原,从此两国休兵,永不言战。” “哼!长江以北的所有土地城池,默啜他好大的胃口!杨成,你去告诉使者,我的,可从古至今,哪朝哪代的公文上,敢明目张胆的索要贿赂?而且这位钦差大人好象生怕各府知府看不明白似的,连送多少银子的具体数量都写上了,这道公文若被朝中的那些言官知道,钦差大人就不怕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知府们细细想了想,不由又开始哈哈大笑。 他们都没见过任逍遥,不过对任逍遥的名头倒是如雷贯耳,京中朝堂早有传闻,说这位任大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而且贪得无厌,简直可以说是雁过拔毛,粪过尝味,没想到传闻果然不虚,敢在公文上迫不及待索要贿赂的,这位任大人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吧? 不过这对涉嫌江南税案的五府知府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原本他们对任逍遥巡视江南之事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贪了多少税银他们自己心里有数,若被任逍遥查出来,砍一百次脑袋都不够,所以当他们知道任逍遥下了江南后,只感觉末临近一般,每天就光倒数着过子了,能活一天算一天。 可任逍遥的这道公文却如拨开乌云见天,知府们细细琢磨之后,心下不由大喜。 原来这位钦差大人也是贪官,这事儿就好办多了。贪官最怕什么?当然是那些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清官,能官。从钦差任大人的公文上来看,很明显,任大人与“清廉”二字不沾半点边儿,如今这位任大人只差没有敲锣打鼓告诉他们,自己也是同道中人,这些知府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贪官来查小贪官,能查出什么来?除了钦差大人满载而归,江南官场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 当下知府们不再迟疑,大车小车装满了昂贵珍稀的礼品,即启程,满脸喜色,浩浩dàng)dàng)直奔苏州而去。 当然,也有例外的。 嘉兴知府李怀德看过公文后,神晦涩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带了几个随从,什么礼品都没带,形影只单的上了路。 两天之后,江南七府的知府,除了锒铛入狱的苏州知府李伯言外,其余六府知府齐聚苏州知府衙门,与钦差任大人欢聚一堂,大小贪官同庆同贺,感叹自己多年贪官程竟然未被砍头,众人不由唏嘘不已,同声赞叹吾皇英明神武,真心诚意祝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自己则可以贪得万两万两万万两…… 只有嘉兴知府李怀德默默垂头不语,神黯然颓丧。 众知府仿佛知道了些什么,隐隐也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望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敌意和不屑。 众知府恭恭敬敬呈上了礼单,任逍遥接过一看,便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表面的客礼仪都不耐烦做了,撩起官服下摆便迫不及待往衙门后堂堆放礼品的库房跑去。 库房内金光闪闪,堆积如山的珍稀礼品映入任逍遥眼帘,令他不由头晕目眩,差点忘形得整个人扑上去。 “都是给我的?”任逍遥眼睛冒着小星星,连眼珠子都往外冒着幽幽的绿光。 “对对对,大人为国为民cāo)劳,委实太过辛苦,下官等为大人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无私奉献精神所感动,故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