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志趣相投
宁悠想了想，点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生意场上还要在意这些问题，所以她下意识非常认真地听着。 “想要获得情报，除了派人四处打听以外还有几个方法，例如像你们女儿家的最喜欢说长道短，有时候不经意间说的就有可能是我们要的；还有街头市乞，他们数量繁多，往来人群之中，最易探得消息；不过这都是一些小道消息，要想知道一些机密事件，还得从那些达官贵人，商家富贵上下手。” 宁悠心想是的。无论是贵妇还是农妇，她们之间谈的都是一些闲话家常，而那些市井流乞，也只能知道一些小道消息，那些最机密最重要的的消息还是握在那些大人物手里。 “要如何从这些大人物手里拿到消息，除了等价交换之外，就只有见风使舵。不过这见风使舵也要找对矛头，要知道这天下权贵之人大多为男人，而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酒色，只要我们好好运用这一点，就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的确”宁悠答。 严耀玉轻轻敲了一下横在两人面前的栏杆：“现在你知道我这地方是要做什么生意了？” “嗯”。他已经说的这么明白，宁悠再想不到，也枉费他花那么大的心思将她网罗在身边了。 他往身后轻轻一靠，微笑着说：“你不是对此，身有体会吗？杜腾飞为了拉拢林兴，连你这个得力丫鬟也可以舍了出去，还不是指望你可以在林兴的身边吹吹枕边风，提他拿到他想要的消息。” 宁悠心头一拧，又想起杜腾飞当日对她的所作所为。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严耀玉，仿佛想要看清他是否会与杜腾飞一样，为了利益终将她舍了出去。 严耀玉看了她一眼，仿佛洞察了她的心思，笑了：“你不必担心，就算有一天我身败名裂，也绝对会护你平安。” 宁悠静静地看着严耀玉，心中早已乱了分寸。 两人静默地绕二楼走了一圈，宁悠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严耀玉看了她一眼：“你是我的人，当然事事也要向我看齐。” 宁悠垂眸不语，眼里盈满笑意。 然而严耀玉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作为他贴身丫鬟的宁悠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从早到晚，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到了第三天，在他处理完所有事情后，他终于按捺不住，让离痕去将宁悠给他找出来。离痕的效率很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他的跟前复命，只是依旧没有宁悠的身影，他忍不住问道：“不是叫你去找人吗？人呢？” 离痕见他脸色不善，将宁悠的话快速转达，然后消失在他眼前。 严耀玉听完离痕的回话，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往蘅雾院走去。 蘅雾院灯火通明，两道身影清晰地从门窗上映出。严耀玉在院内站了一会，静静地看着屋内人影走动。 过了一会，门打开，宁悠走了出来，边走边揉着自己的脖子，直接从严耀玉的身边走过。 严耀玉愣了一下，语气瞬间变冷：“宁悠，我让你来严府是照顾我的。身为我的贴身丫鬟，难道不应该随时侍候在我身边？难不成还要我这个主子的天天来找你？” 宁悠身子一僵，转过身来，安静了好一会，才答：“对不起，是奴婢疏忽了，明日一早奴婢就到揽月阁候着。” “你这两天在干什么？”严耀玉又问。 “奴婢在跟林姨学东西啊”，宁悠轻声说道：“你不是说作为你的人，事事都要向你看齐。” 严耀玉语噎，静静地看着宁悠，慢慢地像她靠近。 许是子夜清寒，宁悠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她只穿了一件单衣，瘦小的身子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单薄。她看起来很弱小，但是眼神专注执着。 这一幕似曾相识，严耀玉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还是在京城，族中兄妹众多，他不过是个庶子，没有人在乎也没有谁关心。可是，随着他们长大，族中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就连他这个毫不起眼的人也被他们算计在内。他永远无法忘记他当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担心，彷徨。毕竟他那时是个什么都没有，受尽欺负的庶子。 那时就有许多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倔强地在黑夜中谋出路。 他走到她的面前。她似有察觉什么，缓缓抬头。严耀玉伸手，按在她的肩上。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严耀玉淡淡一笑：“怎么，怕我吃了你吗？” 宁悠看清他的神情，莞尔一笑，然后打趣道：“奴婢身上没几两rou，恐怕不够你吃的。” 严耀玉嘴上的笑意愈加浓烈，目光看向她刚刚走出的那间房间，里面人影晃动：“你跟林姨在学什么？” 他的手依旧停留在她的肩上，不轻不重，五指修长。宁悠的眼角余光瞥见，就像吹皱一池春水。她想到林姨这两日教她的东西，答：“奴婢知道你是怎么赢杜二爷的了，但是奴婢若是说的不对，你也不准笑话我。” 严耀玉一时来了兴致，颔首点头：“说”。 “首先公子你用了声东击西的方法，成功扰乱杜腾飞的注意力，让他以为白府快要撑不下去，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对付白府身上。你再暗中设计，以严府的力量在背后蚕食杜府，等到杜腾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 “嗯，继续”。 周围很静，月色朦胧。只有他们俩的声音，一问一答，空空寂寂，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宁悠得到鼓励，更加大胆起来：“之后杜腾飞邀请城内各个富商相聚，所为何事，你必定知晓。不然你不会趁杜腾飞将奴婢送给林兴之时，到林氏耳边谗言，破坏杜林两家即将建立的合作关系。” “最后”，她看着地面上映出他的影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日那家商铺应该是杜府名下最大的酒楼。如今在你手里，说明杜府已经够不成你的威胁。而且，对于你即将开业的…，额，妓院，我挺意外也挺震撼的。” “奴婢没想到你会把这么好的商铺，这么好的位置用来做那种生意。但是奴婢猜想，你的这家妓院要是开业了的话，一定会客似云来。别问奴婢为什么，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而已。你说是吧？” 宁悠转头看着他。 严耀玉眼眸寂静。他知道她很聪明，但没想到只要稍一点拨，就将他之前的计划全部明了。 他无声笑了，说：“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于我来说不过就是一点。” 宁悠一怔，问：“是什么？”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宁悠顿时云里雾里，因两人离得近，他又站在她背后，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怀里的气息，心也怦怦跳着：“奴婢不明白……” 他答：“其实我所做的一切，就只为了不折手段的去获取我想要的利益。你不会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吧。我之所以选择杜腾飞下手，完全是因为他的势力还有实力都让我有所忌惮。在我动手之前，我早就将苏州城的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若是我选择别人下手，杜腾飞一定会有所察觉，之后的计划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所以一击必中，才是我想要的。” 宁悠被严耀玉的话惊得张大嘴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默默地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一定要记下来。”说完就转身，跑回刚刚所在的房间。 严耀玉注视着她，眼中浮现极淡的笑意。看着她突如其来地举动，看着她的灯下奋笔疾书，忍不住亲近地来到她的身后。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染出一道淡淡的红晕。 宁悠微微一僵，只觉得酥麻感如同流动的水，于他接近处，迅速往整片脖子乃至全身细微蔓延。她一动不动。 严耀玉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还有什么疑惑吗？” “嗯……没……没有了”。 夜更深了，朦胧的光线萦绕在两人身旁，就在这万籁俱寂之中，两颗陌生的心彼此靠近。面前是他们想要追求的名利，但彼此的眼中全是坦诚与真实。 夏去冬来，半年的时间，如同东流逝水，很快过去。 严府的生意在严耀玉的带领下蒸蒸日上，隐然有成为苏州城龙头霸主之势。 这一日，天气晴朗，宁悠随意找了个暖和的地方窝着。不远处，严耀玉的书房人声鼎沸，一番热闹景象。那是严家名下店铺的掌柜来召开一月一次的会议，还记得起初只有六七个掌柜来府议事，到如今已经是三倍不止，人多嘈杂，她偷偷溜出来躲懒一下。 “宁悠”，忽的一声叫声传来，宁悠吐吐舌头，从好不容易找到的地方站了起来，回道：“在这呢”。 “干什么呢？” “……出去透口气”。 “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回来。” “哦……”，宁悠将身上粘上的树叶拍了拍，往书房走去。 离痕站在门外，难得的对她露出一抹笑意。还记得她刚来这边的时候，看着离痕就像看那些花草树木一样，没有表情。不过相处久了，发现他人其实挺好，只是不爱讲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