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浮生若梦又一朝
丁小郎君点了点头,走到了诸葛南衣的身边。 诸葛南衣唇角微勾,她身量原就比同龄的女修长,此刻微微踮起脚尖,就能与丁小郎君平齐。 她俯耳靠在丁小郎君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说完,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丁小郎君。 听诸葛南衣说完,丁小郎君目光一凝,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刚才我问了丁郎君几个问题,现在我已经确定真正的盗贼是谁了。” 诸葛南衣君目光凝重的看着内室内的所有学子,面色镇定。 那一些站着的学子,此刻全都看着丁小郎君,问道:“贼子难道真的不是诸葛白。“ 诸葛南衣微微一笑,视线再次看向陈姓少年,又问道:“陈郎君可是不喜欢佩戴香包。” 众人面色一怔,就连那陈姓学子,也是一愣,她问这个问题干嘛。 看众人都看着他,他却不得不回答,如果他此时不回答,不就是显得他心虚。 陈姓少年斩钉截铁的答道:“我从不喜佩戴香包。” 诸葛南衣点了点头,面色一沉,喝道:“真正的盗贼就是他。” 这话一出,姓陈的少年脸色一青,他猛然转头,目光阴郁的看着诸葛南衣大声说道:“你这小姑子,胡乱攀扯,又有什么证据,你怕是与那诸葛白有旧,想拉个人替他背黑锅。“ 陈姓少年的话也点醒了众人,众人目光来回在诸葛白和诸葛南衣的脸上巡视着,倒真发现,她们二人有几分相像。 诸葛南衣却是唇角弯了弯,她猛然将那陈姓少年的双手一拉,低头触上鼻尖一闻,冷笑道:“就因为诸葛白是我哥哥,我才更不能让你这等小人污蔑与他。” 所有的少年都愣住了,没想到眼前风姿如此出众的小姑子,却是诸葛寒门一族。众人被接二连三的消息打乱了思绪,没有人发现,窗外不知何时也站了三个人,此刻那三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诸葛南衣。 陈姓少年脸色一白,辩解道:“你平白污蔑与我。” 他张口还欲说什么,诸葛南衣却容不得他辩解,指着他的手大声说道:“适才陈郎君的手已经告诉我,他就是盗贼。众位郎君身上都挂有香包,只有他没有,且我适才问他,是否不喜欢佩戴香包,他也说了他从来不喜佩戴。丁小郎君的玉佩因是祖传之物,他从小佩戴。他身上也习惯佩戴香包,众多周知,每个家族所用的调香师不同,每个人所佩戴的香包味道也绝对不会完全是雷同的。而我因为对调香稍有涉猎,刚才,我在陈郎君的手上,就闻到了丁郎君香包的味道。” 说到这里诸葛南衣狠狠地瞪视着那陈姓少年,她盯着他,冷冷说道:“陈郎君你不喜佩戴香包,丁郎君常年一起佩戴玉佩与香包,自然玉佩之上也被渲染了香包的味道,如果你没有接触过玉佩,你手上的味道又是哪里来的。” 这话一出,陈姓少年面色变得惊慌,他尖利的喊道:“你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姑子,说你能闻出此香,难道不是胡言乱语,我手上根本都没有味道。” 诸葛南衣的话一说完,内室里的众位学子齐齐将狐疑的目光看向陈姓学子的手上。 香包的味道本就不浓烈,即便渲染到玉佩上去,人手接触,那种微乎其微的味道,不是大师级别的调香师,是无法能闻到味道的。这些学子也都觉得,这小姑子年龄如此小,不可能是大师级别的调香师吧。 见众人目光中都是怀疑,诸葛南衣胸有成竹的转身看向窗栏边站着的三人,唇角一弯,笑道:“倘若诸位不相信我的鼻子,不如请顾夫子请一位调香大师来闻一闻,便可以立见分晓。” “哈哈,你这小姑子,好利的一双眼。“ 笑声响起,内室忽然一片安静,那陈姓学子,此时的面容更是一片青白。 因为前世的原因,诸葛南衣对视线颇为敏感,虽然她没有转身,但她却是早就在与陈姓学子争辩的时候听到来了木屐移动的声音,才察觉到窗外有人在看着她,就是不知道他们看了多久了。 刚才还在嗡嗡的众位学子此刻全都噤声了,他们纷纷转身,朝那走进来的老者行礼,道:“顾夫子有礼。” 诸葛南衣朝那走进来的老者看去,见他满头白发,发髻上簪了一把古朴的木簪子,五官稍显普通,面色一派和煦的微笑,白色葛衣,带飘飘,脚上穿着一个普通的木屐。倘若不注意他的风姿和腰间那块名贵的玉佩,凭打扮丝毫看不出,他是传言中有名的的画圣顾恺之。 顾恺之在诸葛南衣面前停下,扶着胡须朝她一笑,“你就是诸葛明家的小姑子,名为南衣的那位。” 诸葛南衣一愣,却没想到顾恺之竟然能喊出她父亲的名字,还知道她的名字。难道父亲说的与桃花庵有旧,是与顾恺之有旧。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她还是压下了纷杂的思绪,拉开裙角,跪趴在地上,落落大方的朝顾恺之行了一个长辈的跪礼,笑道:“正是南衣,夫子有礼了。” 见她只是初初惊愕的一下,却没有追问自己怎么会知晓她的姓名。顾恺之目光一亮,心道,这诸葛家小姑子倒是不同凡俗,十分有意思。 “夫子,南衣今日擅闯桃花庵,还能夫子莫怪。只是家兄并没有偷盗,真正的盗贼另有其人。还请夫子能还家兄一个公道。”想起前世她兄妹二人因为家族没落所受到的牵连,诸葛南衣一时泛起心酸,泪水在眼珠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大声道:“我诸葛一门,虽然如今已不在士族之列,但先祖孔明公赫赫威名,我与兄长身为诸葛一门,绝对不能容忍家族声誉被抹黑。” 诸葛南衣朝诸葛白看去,见他也是眼眶微红,心中忍不住松了口气,顾恺之已经来了,剩下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顾恺之见状,微微点头,“快起来罢,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看的老夫我都心酸了。”
诸葛南衣楞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顾恺之果然不愧是传言之中的爱美之人,传说他最擅长的就是画美人图,也对美人格外怜香惜玉,如此看来,传言倒不是虚的。 见诸葛南衣一笑,顾恺之也楞了一下,只觉得这小姑子这一笑果真有当年她母亲的神韵,日后长成,也许比她母亲姿色更甚至。想到那个记忆中的身影,顾恺之的面色不由得变的和蔼,他甚至走到诸葛南衣身边,伸手去拉她起身。 见他伸手来扶,诸葛南衣也不敢托大再跪,就站起身来,走到了诸葛白身边。 “meimei。”此时的诸葛白终于忍不住唤道。 “哥哥不要怕,夫子定会为你住持公道的。”诸葛南衣柔柔一笑,拉过诸葛白的手轻拍了一下,示意他安心。 刚才,她真的很怕在陈姓学子的手上闻不到香包的味道,倘若他偷窃以后洗手了,自己岂不是救不到哥哥。可谁知,上天也是帮他们的,那香味浅淡,常人是闻不到的。 但她前世因为想减轻那人的头疼之症,曾费经心思研究过调香,鼻尖的嗅觉已经是常人不可比的,调香对于她来说,也算是手中一绝了。 她也相信,如顾恺之的身份,认识个把调香大师,不过是小菜一碟。 看到站在身侧的meimei一脸镇定,诸葛白的面容才没有刚才那么苍白,神色渐渐镇定下来。 “陈之道,老夫再问你最后一句,玉佩可真是你偷的。"顾恺之看向那面色青白身子都有些颤抖的陈姓学子,柔声问。 陈姓学子神色惊慌,他看向内室的诸多学子,眼神中有一丝痛苦的抉择,见诸葛南衣看着他,他眼神凶狠的朝她瞪了一眼,强自辩道:“夫子,学生没有偷,是这毒妇诬赖与我。” “将你的双手伸出来。”见他不承认,顾恺之目光中闪现一丝可惜,随即吩咐那身后站着的小童道:“你拿一张白净的丝帕,使劲的搓他的双手,直到搓红为止。” “夫子。”那陈之道闻言,神色中的惊慌再也掩盖不住,身子已经有些瑟瑟发抖。 见他如此害怕的样子,众人渐渐有些相信了。 那小童按照顾恺之交代的不知道去哪拿了一块白色的丝帕,走过去,强自将陈之道德双手拉平,使劲揉搓了起来。看那力道,分明是将吃奶的力气都拿了出来。 诸葛南衣忍不住发笑,却见那小童朝她咧嘴一笑,更加用力的揉搓起来。 热量产生摩擦,香味会更加浓烈,看来顾恺之也是懂得调香之道的,诸葛南衣一颗心直到此时才落地。 那小童分明是抱着为诸葛南衣报仇的态度使劲揉搓,不一会儿,可怜的陈之道双手就被揉搓的鲜红。 那小童将手帕递给顾恺之,顾恺之却吩咐他道:“将手帕和玉佩拿给后堂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