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匆匆一瞥似旧识
她们下了茶楼,又在街上转了转,才往回走。一路上,拎着东西,有说有笑。 玉心笑着,不时地寻着街边的商铺,有没有遗漏要买的东西。可谁知她的一个不经意,眸光一转,竟与一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那人的目光如巨,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嘴角微含着笑,眼中却殊无笑意。 玉心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忙收回目光。虽是匆匆一瞥,但那男子的样貌却给记入了脑海,容颜俊挺颇具英气。不知为何,她竟感觉他有些熟悉,一时却又记不起。玉心总觉不对,便往刚才与那人处又看了一眼,只见那人依旧目光犀利盯着她。她不由脸一红,忙将眸光收回,随着翠心而去。 才回到家,司机小何已在大门口迎着她了:“小姐,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局长已经回来很长时间了。” “是吗。”玉心挽着翠心绕过他径直进了院子。 一进大厅,就闻到满屋子的香气。翠心接过赵玉心手里的东西,上了二楼。赵玉心则猫着腰寻找香气的来源,刚到厨房门口就看到里面那位系着围裙,忙来忙去的背影。 有一瞬间,她是感动的! 赵天云本是个严肃暴怒的人,但是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极其的温和慈祥。他总是想一下子将对女儿六年的遗憾补偿回来,可总是换来的要么客气,要么冷淡。 赵玉心转身离开,然后上了二楼寻了翠心去帮赵天云的忙。看着一桌子的绣品,鼻子一酸,眼泪啪地掉了下来。忙伸手抹了一把,走到床边,整理箱子。 到了吃饭的时候,赵天云先给妻子梅月浓上了香,敬了酒。玉心随着父亲也给母亲上香,磕头。父女俩才慢慢走回饭桌前,坐下。 赵天云平时没事,喜欢饮上两口,渐渐地有些酒难离口。他倒了一杯,仰头饮下,随后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玉心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她很想制止他的这种饮法,却始终没有那个勇气。 “我明天就要回北平了。” “恩。”赵天云又饮下一杯,才舍得放下酒杯。 “……你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吗?”玉心看着他低头研究酒杯的神情,问。 “在你最需要爹娘的时候,是他们一直在陪着你,你以后要好好地孝敬他们。”他说着,打了个嗝。面色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似要喝醉了。 玉心不语。 他又继续道:“爹啊,这一生做人挺失败的。小时候父母双亡,留下个小妹,又让我给弄丢了。后来呢?”他说着仰头又喝了一杯,这时声音有些哽咽:“我妻子没了,女儿又离开。” 玉心看着他,心里酸酸的。 不多一会儿,他就已经趴在桌上起不来了。玉心无奈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直到翠心进来,说了一声:“局长这又是喝醉了吧?” 玉心轻拭眼泪,吸了吸鼻子,道:“你叫小何来,把他扶回房里去。” 她也站起,瞟了一眼桌上的菜,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会儿,翠心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豆粥。 “我猜,晚上你也没怎么吃饭,怕你夜里饿肚子,就给你熬了点粥。” 玉心缓缓从床沿站起,一步一步走近翠心。翠心将粥递到她面前,她却没有接,而是一把抱住翠心。 一时间,翠心不知发生什么事。当听到她嘤嘤地哭泣,和身体的抽动,才知她是哭了。 “玉心姐,你是不是舍不得走了?” 见她还是如此,翠心只好安慰道:“咱先把粥吃了吧,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赵玉心才放开她,默默地接过粥碗朝桌子走去。 翠心走到床边,给她整理好了被褥,才又走到她身边坐下。 “你明天就要走了,翠心真的有些舍不得。” 玉心放下粥碗,朝她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虽然,翠心对于这对父女之间的不冷不热很不理解,但这其中的一系列,或许都是和那个叫梅月浓的女人有联系。毕竟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女儿。 第二日,玉心踏上北上的列车。在这里仅仅待了一个周,也许她本身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儿。虽然离开六年,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花,对她来说,都是如此的亲和。纵然心里还有怨和恨,可毕竟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年龄小,不太了解大人的世界。
那日之后,夏正霖每每都会拿出那块带有‘玉心’二字的血迹。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何人,在北平的时候,她和刺客一同出现;然而,他回了东州,却又遇见了她。这是?缘分?夏正霖为有这样的想法,而吓了一跳。他轻轻摇头,冥思苦想。预谋?一定是有人精心策划了这一切?那她,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一连串的问题再次缠绕,他开始心乱如麻。 他抽空去了一趟南山寺,那里是他母亲吃斋念佛的地方。清静的寺院,安静的僧人。 当母亲见到自己的儿子一身戎装笔直的立在那里,内心是激动的。她轻轻地走近他,却没有立刻抱住他。她自知生了他,却并不曾养育。甚至抱一下,亲一下孩子的脸的机会都没有。 她是晚清杜府的大家闺秀,由于清廷腐败,杜家门庭渐落。杜父携女杜月娥投靠夏家,并将女儿指给夏家为媳。杜父去世后,杜月娥在夏家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终于,还是看破人间冷暖,伴青灯一生。 “阿弥陀佛,施主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她手持佛珠,微微颔首。 “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夏正霖平静的脸上有些忧伤。 杜月娥眼神一黯,转身走到禅桌,倒了一杯清茶。转回来,递给他时,夏正霖却怄气般,不去伸手接住。 见他不接,杜月娥则转身将茶又放回原处。朝他微微颔首,又是一句:“阿弥陀佛。” 夏正霖已经没有耐心,他看着她不悲不喜的样子。突然想起,在她刚记事时,二太太栽赃陷害她,家中长辈惩罚她,她不反抗,也不吵闹。不久以后,就传出大太太在南山寺出家了。后来,他趁去学堂之际,跑来看她。她已经一身灰色僧衣打扮,不再是夏府身着漂亮衣服的大太太。原来,她是早就意冷心灰了,才会这么解决自己的后半生。可是,她怎么不为自己的儿子想想呢?他有多久没有叫过娘了。 “你保重!”夏正霖赌气般,转身缓缓踏出禅房。 然而,他一出门,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