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行针刺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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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慈扒了扒我的眼皮,又掰开我的嘴巴,捏了捏我的手指和耳垂,淡淡道:“刺络解毒吧,只能这样了。” 子夜舒了口气:“就刺络吗,那简单……” 济慈打断他的话:“子夜这跟我以前帮你们刺络不一样,她体内毒气颇深,我可能要放了她半身的血。”济慈嗯了一声,继续道:“她这几日是受了伤还是入月或者别的,似乎已经失过一次血,我再放她半身血…”济慈停了一下,踌躇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对孩子很不好,非常不好。” “非常不好?”子夜滞了一滞,“到底怎么不好?” 济慈搭上我的腕,稍时,回道:“毒性很重,这孩子的脉也不对劲。若是孩子也沾了毒那便留不得,必须滑下来,就算孩子未中毒,小散仙流这么多血,孩子也会胎死腹中,总之这孩子,留不住的。” 子夜抱我的手臂僵硬了一下。我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痛了一下。 子夜心情不是很好,一直没有说话。他搂着我搂了好久,要不是没力气说话我真想让他松开,快勒死我了。好一会儿又听见济慈说:“别发呆了,赶紧把这小散仙抱我这里来,我要行针。” 子夜赶紧就将我平放在某张床榻上。虽然我没有睁眼,但能感受到他的动作非常轻柔。我蓦然想起刚刚成亲的那几日,初夏的夜晚,我踢了被子,他轻手轻脚的帮我盖好,眼神里的温柔远胜月光。 子夜攥着我的手贴在脸颊上:“娘子,娘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千万要好好的。” 济慈说:“你先让开。”然后她抓起了我的拇指。指尖被捏紧,紧接刺痛一下,有什么东西扎进去了。是针扎的,济慈说行针的嘛!关键那针扎一下就算了,济慈还撵着针继续往手指里扎,扎深了,左右扣两下划开一个伤口,那叫一个疼啊,感觉在往骨头里扎啊! 拔出针,指尖再度被捏紧,我都能想象到济慈肯定挤了一手血。 济慈边扎针边问子夜为何我身上的毒这么深,子夜如实回答:“她前几日割腕,我身边的人给她开了补血汤药,在汤药里下毒,我傻子一样喂她吃了七日!” 谁割腕了?! 济慈“啧啧”两声:“你害的咯,子夜,师叔医术高超,你哪怕学点皮毛也不至于如此。”济慈说的师叔,就是子夜的师父了,他师父曾专门在人间行医呢。济慈又道,“小散仙也真是的,什么事想不开要割腕!” 该死我说了多少次不是割腕! 济慈扎完我拇指扎食指,扎过食指扎中指,扎罢左手扎右手,右手扎好又扎掌心,扎一针划一个伤口还挤一次血,我忍了。 她依次扎完又开始扎脚趾,好痛啊!我实在熬不住,嘶了口气喊疼。 子夜扑过来就抓我的手:“晚星,醒了。” 我艰难道:“松开,手疼。”子夜“哦”了一声立刻放开,将我滴着血的手指塞到被子里,塞了一下觉得不合适,又拿出来放在床沿上滴血……这是在放血! 天已经黑了,房中点了十数盏灯,借着烛光我才注意到放出来的血全都是黑紫色的,看着都慎得慌。 济慈笑着说:“终于醒了。”我这才想起来看她一眼。济慈着一身飘逸的白衣,绾着精致的发髻,簪一根素洁的玉钗,脸上挂着大方的笑。济慈满头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掉,她的身边有一个捧着托盘的小仙童,托盘里摆了几十根粗细不一的银针和几个瓷瓶子。济慈每次都先将银针往其中一个瓷瓶里蘸一下然后再扎我。 我就躺在一张浅红色云锦软榻上,任她扎,好疼。 “小散仙,你再不醒,我就真无能为力了。”她说着将针刺进了我最后一根脚趾,我疼得拧起眉头。 济慈擦擦汗,从小仙童的托盘里拿起一个瓷瓶递给子夜,子夜闻了闻:“这是什么?” “药,趁她醒了让她喝。” “什么药?” 济慈戏谑道:“你在担心我给她喂毒药?” 子夜不假思索道:“担心。” 济慈扬手就要拿针扎他,手定在半空中,气呼呼地扎进了我的脚心,我疼得“啊”了一声。济慈哼道:“连翘,穿心莲,青黛,黄连,寒水石,赤芍。就这几味清毒的,不信你自己喝一口。三碗水煎出这一小罐,苦是苦了点,效果好的很。” 子夜端着药拧眉:“都是会行血好药,效果自然好,可这些药也是滑胎的,有必要下这么重吗?” 济慈将针捻入我的肘窝:“这些药主要是为了行血解毒,药物凡是行血必然影响胎儿,你娘子是仙女不是凡人,你不必这么担心!你别犹豫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住孩子他娘,还愁以后没孩子么?” 子夜辩解:“我现在不是心疼孩子,而是担心药太重,她已经血虚了,这么多行血的药会不会有问题!” 济慈边上的小仙童搭话了:“北冥长老多虑了,夫人是仙女。” 子夜很不客气道:“要你多话。” 济慈笑道:“你是关心则乱,赶紧喂药。” 子夜坐到软榻边,扶起我绵软的身子,将药凑到我嘴边。我避开脸,不想喝。子夜微皱眉宇,哄道:“晚星,听话。” 我抬起血污的手揪住济慈的衣摆,气弱声微:“帮帮我,我的孩子,没那么容易死的……” 我没有说谎,也不是自我安慰,现在孩子靠灵力生长,他可以自我抵御很多伤害,这些毒不一定会伤到他的。我知道自己失血对孩儿伤害很重,但只要这回挺过去了,但日后养养,是能养回来的。十年呢,十年肯定养得好的! 济慈痛心道:“小散仙!不是我不帮你。”她咬了咬唇畔,一针见血道,“你死了孩子一样会死,你活着你们还会有别的孩子,喝药。” 我怔了一下,清泪混着脸上的冷汗掉下来。子夜端着药的手一直僵着,另一只手揽我在怀,神色复杂。 他看了我半天,开口:“晚星,喝药。” 我摇头。济慈蹙眉,对子夜道:“灌进去,这么多的毒血我哪放的完!” “师姐,我……” 济慈哼了一声将小药罐夺至手中,将我的下巴一捏,准备强灌。子夜挡住她的手腕,济慈眉头一横,骂子夜:“我算看出来了,你也就是个惧内的家伙!”说完把药灌倒我嘴里。果然良药苦口,真苦,苦的想哭。
济慈的药行血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刚喝完,济慈在我身上开的所有伤口的流血速度登时增快。血这么流下去会死吧! 腹部传来一阵绞痛,我痛叫一声躬起身体,腿间一片热流,湿热黏腻。身上脸上不停地渗着冷汗,不停地颤抖着。全身的灵力涌向腹部往外流出,伴着我孩儿逐渐离开我的身体。 子夜握着我血淋淋的手极力安抚我,一筹莫展。 神女产子,胎儿要带着灵力出世,滑胎亦是如此,而且更加危险。庆幸的是我这孩儿只有两个月,当年狆禹滑胎,可是在混沌休养了足足三年才恢复元气。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灵力不够,灵力不够!我抓着子夜的手,颤抖道:“解开,解开,遏灵绳!” 子夜登时瞠目,立刻解开我右腕上的遏灵绳,浑身的灵力瞬间通畅。灵力在经脉里游走,主动打通气血,护住心脉。 可是不行,不行啊!我疼得泪水连连:“子夜,我不行,我的灵力不够……” 济慈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胎儿明明还没有手指大,怎么会滑不下来。”济慈满手鲜血,紧张且仓促。 子夜怒目相向:“你快想办法啊!” “你别着急!”济慈捏住我的左腕,惶恐,“脉象在变,强弱起伏不定。她的灵力在流散,怎么会这样,她是仙人不可能这样的……子夜你们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事,她到底是不是仙人?” 子夜被喝住。 是啊,神创世时,按自己的容形和脉络创造了人,但总归,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恍惚间,手心一痛,原来是子夜在我掌上划了一道血口,他在自己的掌上也划了一道血口,毫不犹豫要合上来——他是想给我些灵力。这怎么行,他是夜神,我是光神,我们的灵力不交融的,这个他知道的,怎么忘了? 济慈急忙阻住了他:“她血里有毒,你不要冲动!” “顾不得了,她会死的。” 子夜说着就要握上我的手。 我攥紧手,努力避开他:“子夜,你我,灵力不……不行。” 清醒的意识逐渐弱下去。我咽了下干渴的喉咙,将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预想过灵力会流失一点,但没想到这么猛烈,孩儿,你是不是不愿意。济慈捻着银针咔哒刺在我身上某个地方,但这一针没起丝毫作用。 从门外飞进来一道紫色的影子,闪电一般移到我身边,用近乎狂怒的力量,挥折扇掀开子夜和济慈,二话不说用拇指按住了我的眉心。源源不断的光灵从她的指尖疯涌到我的体内,比我灵力流失的速度还要快。 身上的痛未减丝毫,但我却觉得没那么难受了,至少,灵台清醒身体温暖。我艰难的抬起眼看着给我灵力的人: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自红,风韵天成,气度自华,原来是数月未见的狆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