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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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仗打了足足一天一夜,阿修罗大营多面受敌,双方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尸陈遍野。第二天夜幕降临,神界丝毫没有撤兵的意思,再这么打下去阿修罗军根本熬不住。父王战中急召诸位主帅将领,手持兵符下令即刻撤退二十里,由右帅军断后,全军撤退。 我拍案道:“不能撤后!” 狆禹道:“你要怎样?” “君殿子夜说不杀死父王绝不退兵,他调来了所有的兵马。”我抬眼看向父王,“我在想,父王在此和他们拖战,我们趁机打下红叶城,或许还可以顺便打下别的城池!” 众人皆怔住,估计他们谁都没想到我会在这样危急存亡的关头提议分出兵力。一时间谁都不跟对我的办法多做评价,但父王给予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紧握血淋淋的宝剑道:“好!” 父王的一个“好”字肯定了我的提议,狆禹当机立断:“景昭,那你与流川御还有风澜沧把守大营,我与扶晏前去红叶城,还要有一路,假装撤退掩人耳目。安排戾蛩兽和龙枭兽还有颖何兽埋伏在二十里外,引一部分神兵过去!生死成败,只此一回!” 扶晏说:“若女帝和陛下亲战,那就请王子与公主殿下率军撤退!战乱无眼,生死无常,阿修罗不能没有君王和光明之神!” 我翻了个白眼,无奈到不想再多说一句话——扶晏是没听清吗,狆禹说的是假装撤退!假装!但我真的懒得跟他吵,说了声没问题听你的就离开了军帐。 前方将士仍在拼杀,峰峦鸟在大营上方盘旋哀嚎,血腥之气弥漫。大营后方兵马分三路,狆禹与扶晏率一路,我与流川御率一路,父王和风澜沧率一路。父王骑在颖何兽身上,对众将士道:“我们的兄弟战友在前面奋战,我的妻子儿女在家中等我们回去,众将士,生死一战,你们可愿随我为阿修罗界而战?!” 众将士手中的兵器往地上狠狠一顿,夜幕中响起震天的喝声:“杀!” 事态紧急不宜拖延,三路军马各自行动。狆禹等人未免惊动前方攻击的神兵,所以全军着黑衣,驾驭的也是漆黑的颖何兽,大家都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全速前进,只要离开神兵的可见范围,就可以cao纵兽神使用灵力了,估摸下时间,他们一个时辰后就可以抵达红叶城。 我和流川御这一万人的军队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先去前方帮父王和风澜沧打了一会神兵,没想到遇到了君殿川修。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君殿川修带了大批兵马要来抓我,父王率军阻击,我和流川御开始撤退。 撤退的动作很快,但并未逃出君殿川修的眼睛,他一边和父王作战,一边指挥了另一支军队来打我们。 阿修罗军所乘之兽皆是飞泽,因为蓝宇受伤,我眼下骑得是绿语,蓝宇就跟在我的身侧。神兵所骑乘的是战马,速度远远跟不上飞泽。流川御下令众士兵放慢速度,让神兵匀速追来。 我呵呵一笑,如果君殿子夜在,一定就不追了,第一他绝对不想真的伤了我,第二,他坚信穷寇莫追! 一追一跑,身后跟了至少两万余人,我忽然有些担心戾蛩兽和龙枭兽能不能搞的定。行了小半个时辰,地方到了。流川御下令全军止步,转身迎敌。 敌方将领竟然是临湛。 临湛高傲笑道:“怎么,跑不动了?兽神也不过如此!”他骂我,“恶神,你连析决殿下都不放过,你良心被狼吃了吗?” 自从战争开始,我就不停的与那些故友相遇,见一次道一次歉,此番见到临湛,我还想道个歉来着,但转念一想,情义与忠孝本就不能两全,我既然选择了为阿修罗界而战,又何必总被神界的情义所困? 流川御与我对视一眼,他伸手召唤出左帅旗,问我:“这好像是你同窗吧?” “是。王兄,阿修罗将士皆将生死置之身外,我身为公主,不想再念着过去的人和事令将士为难!” 流川御点了点头。 临湛拔剑指天:“除阿修罗公主,其余人等全部诛杀!”言罢策马率军冲来。他说不杀我,估计也是考虑到了我和子夜性命相连吧!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子夜的命跟我的命到底还连不连在一起了。 流川御胸有成竹的示意众阿修罗不要妄动,左帅旗自手中飞出,在天上放出明晃晃的光芒。会隐身的戾蛩从黑暗中咆哮而出,盘旋天际的龙枭俯冲而来,潜在地底的颖何怒吼着钻出地表,冲向神兵。我太息闭目,念道:“临湛,对不起,纳雅,对不住了。” 流川御拍拍我的肩:“接下来怎么做?”话音刚落,从兽神围攻的范围中迸出紫色的灵力飞向天宇。 我道:“众兽围歼神兵,他们已经发出信号请求支援,我们快走!” “走去哪儿?混沌?” 我想了想,指着狆禹一行离去的方向:“走,去红叶城支援女帝和统帅,速度快还能跟上他们!”一万人驾着飞泽奔腾在黑暗中。因为一使用灵力就会有光茫,在暗夜中太显眼,所以我们并未cao纵飞泽在空中驰骋,只是在地面奔跑。衣甲随着飞泽蹄下的起伏而猎猎作响。身后,兽神与神兵混乱交织,吼声在天地间炸响,惨叫不绝。 我回看了一眼血如雨花的战场,心头若碾过千斤巨石,沉重不堪,又好似有细雨淋过,清新痛快。至此,我已经不知道神界对我而言到底是什么了,是美好的回忆和永不能忘的过去和纠葛,还是此时此刻以及未来永远的敌人。 若说我在神界有过去,那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那个不大但是植满花草、还有母亲开辟了菜园的星神阁;若说有回忆,便是过去的一千年里,我与王子和公主共同长大,相亲相爱,竹马青梅;若言纠葛,那就是夫君子夜,这样的剑拔弩张之下,夫妻之情只能搁一搁了,正如他曾说过的,我与他各为其主各谋其政,的确很为难。可说到未来,我和我身边的长王兄,我们的身上除了有阿修罗王室身份的尊贵,还有整个阿修罗界的未来。 时间终会帮我度过心里的坎,那过去的一千年,终将在我千千万万年的岁月里逐渐淡去,渐渐地不会再有过不去的情义难关。也许将来,我会对曾经所有的神界朋友都不再心慈手软,就像今日看着兽神撕咬临湛,而我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我与流川御率军队朝红叶城方向奔跑了一刻钟,一只神界的骑兵从斜侧右方疾驰而来,一字排开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呵了声笑,这些神兵大约是打了一年实在不想打了,索性这一仗不死不休,一次性打完。
杀气瞬间荡开。率兵的人是君殿川修,一年不见,他倒是一点都没变,一身紫黑色的战甲,手握神君剑。小时候我觉得这样的君王英武强大,是庇护整个神界的强者,此时却觉得,十分可恶。 君殿川修骑在马上望着我:“又见面了,晚星。” 我将临晓剑的剑刃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下,然后撩开手腕上的甲胄,用手腕上的衣料拭去剑刃上的血迹,抬起眼对他道:“我早就想,再见你一面了。” “你杀了析决。” 我想说不是我杀的,可否认的话语还未出口便咽了回去——析决死于我父王之手,跟死于我手有何差别。我斜睨了君殿川修一眼,开口冷冷道:“是我杀的,怎样?不是我杀的,又怎样?” 君殿川修长长叹了口气,悲痛不已:“我儿析决心性宽仁,一直当你是良性未泯,几次三番维护你,可你呢,挟持纳雅在前,残杀析决在后,你在神界长了一千年,一千年教养都改不了你残忍的本性,阿修罗!” “哼!”我剑指着他,“你杀我父亲母亲,抽我一身灵力,杀死我二王兄,我残忍,那你是什么,丧心病狂!”我冷冷一笑,“君殿川修,你我于公于私都不共戴天,若不能亲手杀了你,怎么对的起父亲母亲的千年教养之恩,有何脸面面对二王兄以性命保护我的恩情!既然遇上了,你就受死吧!” 君殿川修轻蔑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想你们小小年纪就要战死沙场,也算是个英雄。” “少废话!”流川御张手召唤出左帅旗,挥旗布阵号令全军。两军交战一触即发,杀戮如同摔碎的茶盏,沸腾的杀气瞬间弥漫。飞泽仰天长吼,冰锥与闪电齐发,神兵有备而来,手执灵器轻松躲开兽神的攻击,与兽神背上的阿修罗军厮杀。 天空中只有月亮,没有星辰,暗淡的月光,照着君殿川修黑沉的双眸。神君剑陡然出鞘杀气重重。 泛着紫光的神君剑,君殿川修苍劲的手;金光灼灼的临晓剑,和我染着血的手。流川御坚毅的脸,他的手上是布满灼热之气的长锏。杀气更浓烈,冰刃交错,携着火星和噬人心魄的灵力,金光漫天,紫光交舞。交战百余招,君殿川修焦躁不已。 夜之灵自他体内喷薄而出直掼冲来,流川御将我往身后一挡,体内冲出冰蓝的长虹与夜之灵猛烈相撞,顷刻间地动山摇,两人连退几步,皆是一口血。 流川御递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小妹,趁现在!” 我心领神会,举剑纵身而去。 剑刃逼近,再逼近,君殿川修捂着胸口挥剑来挡,当的一声,临晓剑撞开神君剑,直劈君殿川修的天灵。临晓剑也算走运了,和它对阵的的可是由父神亲自铸造的神君剑,只有神界之王才可以拥有的剑。如果我能活着,我就把这把剑带回去给狆禹,记得狆禹说过,当年她与夜神润祈一战定胜负,她才是承接神君剑的君王! “哐当”一声脆响,临晓剑被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夜铭剑弹开,子夜握剑临风而立,在他身后,明月清辉,无数神兵源源不断的向我们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