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是所有花都结果①
叶澜在雷劫过后，便轻忽忽的从慕花城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她浮在上空，以一种上帝的视角，看着下面依旧芝兰玉树般的王初寒，看着他抱起那具惨不忍睹的身体。然后她看到，他的视线像是不经意间扫过了半空。 有一瞬间，她感到王初寒确确实实在盯着她，叶澜紧张的几乎恨不得立马活过来。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她现在可是灵体状态！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某处传来，叶澜不由自主的急速升高，直到王初寒的身影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小点，绵延千里的魔渊成为视野中的一条缝隙。她最后望了一眼晨雾中模糊不清的人族阵营，无奈的叹了口气。 昨晚之前，她绝想不到死亡来的这么快。她虽然做了很多计划，但其中一大部分还未来得及实施。暮谷会如何？陆清二人会如何？莲会如何？这些她都还没有看到结果，在她看来这次的任务是失败了。 想到玟天大神那张棺材脸，叶澜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任务失败的后果，她一点也不想面对！大神，求放过！ 叶澜神思恍惚的回到了久违的混沌空间，听到了大神久违的声音。 “7921，恭喜你完成任务，获得5点灵魂值，总灵魂值为12。” “啊？”叶澜满脸错愕，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完成任务？ 玟天大神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虽然这样老成的表情与他的娃娃脸十分不搭，叶澜还是感到格外的受宠若惊。 “大神，我真的完成任务了？”叶澜激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上前拽住大神的小手用力摇晃。就好像是当年下了考场，满心绝望的等着挂科，谁知最后竟然侥幸过了！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是太令人感谢生命的美好了！ 玟天脸上的笑意仿若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了。他袍袖一抚，身后升起一尊玉座，玉座美轮美奂，上面雕刻的神骏仙兽像是活的一般缓缓游动。 叶澜看着玟天大神在玉座上落下尊臀，暗自感叹，大神就是不一样啊，坐的东西都这么威武。 “怎么，想坐上来感受一番？” “不敢不敢。”叶澜忙不迭的摇头。 玟天大神冷笑了一声，道：“没什么不敢的，你若真有本事走到最后，说不定本君见了你还要行礼呢。”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叶澜不敢深究话里到底有什么深意，只一个劲摇头。 玟天也不欲多言，他一手搁在玉座扶手上，一手支着下巴，神态远比上次悠闲。瞟了那安安生生漂浮在他面前，一动也不敢动的小云朵一眼，随口敲打道：“本来你确实是不算完成任务，但你运气不错，得遇贵人。但你要记得，不是任何时候都能遇到这般好运的。你若再像这次一般，到时候莫怪本君没有提醒你。” 叶澜诺诺点头，只是若让她再选一次，她的初心依旧不变。 “下一个任务。”玟天大神盯了夜阑一眼，暗道自己说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随手一指，混沌翻滚，叶澜所化的小云朵已经被卷入通道之中，逐渐被混沌吞没。 叶澜脑子一阵晕眩，再睁眼，正站在一片花圃中。只是这花圃有些奇怪，明明是百花齐放的美景，此刻在叶澜的视线中却是一片黯淡的灰色。好像这些花都被洗掉了颜料，只留一片深深浅浅的灰白。 叶澜莫名的感到一阵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她顺着花圃间的小径前进，转过一个花架，一架秋千映入眼帘。秋千缓缓晃动，上面坐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背对着叶澜坐着，穿着做工精美的白色洋裙，垂在秋千下的裙摆轻轻拂动，映衬着小女孩纤细的小腿，和一对镶满碎钻的公主鞋。 叶澜走过去，站定在秋千一侧，视线落在垂着头的小女孩身上：“请问，小meimei，你知道这是哪么？” 小女孩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她额前柔软的刘海将她的小脸遮的严实。叶澜耐心等了许久，也不见这个奇怪的小女孩回答，正要再问，小女孩握着秋千绳的小手忽然松开，指着面前的花圃道：“这些花好看么？” 叶澜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还是诚实道：“虽然我看不到颜色，但是想来是好看的。” “恩，很好看哦。但是，到了秋天，却不是所有的花都会结果。”小女孩抬起头，看向叶澜。“就像，不是所有的mama都爱自己的孩子。” 小女孩五官小巧精致，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不难看出是个小美人胚子。但是这些在叶澜眼里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能看到她眼角出血的淤青，和一侧高高肿起的脸蛋。 小女孩似乎没有看到叶澜惊骇的眼神，反而抿起淡色的唇，露出一个略显羞涩与不安的笑，眼睛像一只小鹿一般湿漉漉的，亮的惊人：“我怎么做才能让mama爱我呢？” 叶澜还未做出反应，眼前的场景就像布满裂痕的玻璃，碎成一片片消失无踪。叶澜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抚过小女孩的位置，留下的只有一片虚无。 再回头，已经身处一间格外空旷的房间，四周都是高到穹顶的大书架，上面整齐的码满了书本。而在房间的尽头，是一张摞满书籍的长方形书桌，书桌后是奋笔疾书的少女。 叶澜不自觉的走进，少女认真的侧脸，柔软的发丝，苍白的指尖，成为一片暗沉的书房里，唯一的亮色。 正寂静无声时，一声沉重的开门声突兀响起，一个盘着精致发髻的女人踩着尖锐的高跟鞋声走到书桌前停下。叶澜注意到，当这个女人走近时，少女紧捏钢笔的指尖，在颤抖。 “妈，有事么？” 女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块生日蛋糕，白色的奶油，色彩鲜艳的水果，端正娟秀的字体，可以看出制作的人很用心思。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叶澜看向少女，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看来，她和mama的关系已经变好了…… 女人凉薄的眉眼挂上一抹讥诮，抬手将手中的托盘扣在了少女头上！ 叶澜嘴角的弧度可笑的僵住，实木托盘砸在少女的头上带起的沉重闷响，蛋糕化作黏糊糊的一团糊在她柔顺的黑发上，奶油和水果溅的到处都是，瞬间一片狼藉。 少女默默的抬手取下黑框眼镜，拿过一块镜布，缓慢擦拭，表情沉静没有一丝波动。叶澜看着她，却觉得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被掏空了的躯壳，方才的亮色仿佛只是错觉，她逐渐暗沉下去，直到融入书房深沉的灰色中。 “还有事么？”明明是同样的问句，叶澜却感到，空旷的书房四周漂浮起令人窒息的绝望。 “以后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真是令人作呕。”女人神色冰冷，写满了不耐。“记住，你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必须在家族中做到最好，这才是你唯一的价值。” 女人明明身着高贵秀雅的旗袍，面目姣好，怎么看都是一位标准的贵妇。然而本应教养良好的人，却对着自己的女儿，说着这样锥心的话。 “喂！你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当妈的，她是你女儿好不好！你用得着这么羞辱人么？”叶澜实在被压抑的火大，世上，怎么会有母亲如此中伤自己的儿女！ 然而叶澜的喊叫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她就是一个虚无的看客，她的一切行为都是无用功。 旗袍女人自顾转身而去，书房沉重的大门开启又闭合。 少女擦拭镜片的动作终于停下，叶澜手足无措的站着，根本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不是所有的花都会结果，就像，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应。”少女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一片沉寂。“我早就知道的。” 场景再次碎裂，这一次，叶澜出现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车辆中，她转头，坐在驾驶座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柳叶眉、翦水瞳，五官精致气质安静，果然长成了一个美人。 只是她似乎很不对劲，眼神恍惚的厉害，坐姿也很怪异，方向盘甚至在手中左右摇摆。 车子顿时一阵晃动，在高速公路上扭过一个蛇形的轨迹，叶澜紧张的贴紧座椅，眼睛往时速表一瞄，差点把眼珠子抠出来。 一、一百四的时速，而且还在往上涨！叶澜急忙去抓方向盘，试图稳住蛇形前进的车子，但是她又忘了，她只是一个灵体，一个虚无的存在，她又怎么能抓住方向盘呢？ 叶澜再往前方一看，一块警示标志飞快闪过，她大惊失色：“快停车！快停车！前面是断崖……” 似乎果真清醒了一些，她茫然的看了看窗外，惊骇的睁大了眼睛，慌忙就去踩刹车。但是车子的速度太快了，一时之间根本停不下来！ 这是一条还未竣工通行的高速公路，四周一片荒芜。车子从断路飞出去，下面是十多米深的断崖！车头重重的撞击在地上，又反弹起来翻了几个个，才彻底停下来。 叶澜晕头转向的看向驾驶座，隐隐有些惊疑，为什么这样严重的撞击，这样高档的车子，安全气囊竟然没有弹出来。 此时驾驶座上的人已经被完全变形的车头卡住，叶澜看着她撞得鲜血淋漓的额头，看着她奋力伸向窗外的手臂，看着她绝望的闭上眼睛。除了看着，叶澜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叶澜想不明白，这只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孤独女孩，为什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场景再次碎裂，叶澜眼前一黑，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进入了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