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色 第六节 罗布泊的雨

    第六节罗布泊的雨

    法一镇的天空随着一声声的鸡鸣被撕裂了黑暗，破晓的曙光如洒落的金漆，涂抹在一片片绿瓦之上。一排排古色的窗户稀稀落落得被打开，勤劳的妇女们开始了一大早的忙碌。一家家店铺也纷纷打开了大门，元宵刚过，一切都是新的气息。

    法一镇的府衙也有秩序的运行起来，文统带着陈春一大早就出了城门，似乎是有急事去做。陈春还为找不到苗纪交代事情而大骂了一番。

    行人渐多，新的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的开始了。

    藏味楼一夜没有关门，常意照顾好石佑后，坐到了门口，昨夜，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留守客栈，而现在了，还没有一个人回来。

    常意的神色很不安，自从泪灵和李缘来到这里之后，她发现生活变得很不一样了。魏翁、武闲、二虎还有龙大哥都似乎做事更加谨慎，朱鱼更是对李缘有着异样的反应，老板娘让自己不要和泪灵他们多接触，可自己还是潜移默化地和他们熟识了。另外，关于那个美丽的青衣女子，为何她那么神神秘秘？还有……石佑，这个人竟然就这样占据了自己的心，一切都那么莫名其妙，一切都那么突如其来。

    常意这个小女孩似乎也开始多了无限的忧愁。

    似乎以后的日子会更多这种苦恼啊。

    常意呆呆地看着远方的街道，越来越多的行人里，还是看不见心里想得那些人。

    ……

    祁山小镇。

    泪灵一夜未眠。

    幽微站在屋外，端着一盆洗脸水，敲了门，进去的时候，见到泪灵很是憔悴。

    “泪灵姐，你没睡吗？”幽微放好洗脸盆，走过问到，“你的伤？”

    泪灵摇摇头：“我没事，戴悲怎么样了？两位老人家不是在给他疗伤吗？”

    幽微说：“应该没什么了，性命应该无碍。”

    泪灵舒了口气：“这样就好。”

    幽微看着泪灵的神情，轻轻地说：“jiejie不要太担心，两位爷爷本事大着呢，别担心。”

    “说来，之前就听李缘提到过他们，这一次他们出现的真是及时啊，不然再拖下去戴悲可就危险了……”泪灵感慨着。

    幽微不假思索地说：“我也不明白他们怎么就来找你了，他们之前来了这里，然后去长安见马爷爷去了，可是看这情形，他们是刚去长安就得到了你有难的消息，于是就赶来了。”

    泪灵本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个神秘的白面人通风报信的，她没有明说，心里却是无比好奇。“这样啊，真是奇怪。”泪灵淡淡地说着，然后起身洗脸，放下毛巾的时候，她说，“走，我们去看看戴悲吧。”

    “嗯。”幽微说道，“顺便我把李缘哥之前的一些事给你说了吧。”

    ……

    苗纪和龙大等得心急如焚，天都亮了，李缘他们还是没有出来，龙大来回彳亍着，不时说一句：“怎么还不出来？”苗纪低着头，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你倒是说句话啊！”龙大有些暴躁了。

    “等。”苗纪冷峻地吐出了一个字。

    “你……”龙大语塞，“唉！”

    ……

    破晓的光芒迎来初升的朝阳，真是好天气。阳光投射在乱石阵上，也是别有一番美丽。

    “龙大，不是给你说不要那么暴躁吗？”东方婆婆的声音传来，他们四人依次从乱石阵中走了出来，“我们没事。”东方婆婆平静地说道。

    苗纪连忙站起来，走到李缘身边：“我就知道你小子没事，怎么这么久才出来？”苗纪明知故问。

    “我们被人算计封住了行动，是东方婆婆用了很长时间才解除了自身的束缚法术，然后为我们三人解除，这才出来的。”李缘看着东方婆婆说到。

    苗纪一副明白的表情：“这样啊，那里面的情况怎么样？未笑呢？”

    所有人瞬间一脸阴沉，苗纪猜到了一些事情，不安地说：“难道……”

    “我们回去再说吧。”关狼吐出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东方婆婆转身对寒说：“我们先走了，未笑的尸体就你来处理了。回头见。”

    “嗯。”寒点点头。

    沐浴着朝阳，几个人朝迈向归程而去……

    与法一镇的明媚截然不同，深夜，罗布泊突然下起了大雨。雨下很急，他们刚刚收拾完鲁七和猛诛的尸体，雨就骤然而至，甚是异常，雨大得离奇，大得令人不安。

    阿拉齐和汤弃派人将鲁七的尸体放到了一间大堂里，艾莉丝则冷冷地站在尸体不远处，令人害怕的表情依旧弥漫在她的脸上，一声不吭地，她立在那里，没有人敢靠近。

    阿拉齐召集了幸存的五方水域的首领，想邀请他们一同等待领赏，瑞斯拒绝了，虏赤十分不解，一边走一边问：“大哥，有钱为何不拿？”瑞斯冷冷地说：“蠢蛋，看清情势再说吧。这个鲁七不简单，现在死了，复仇者一定一大批，早点脱身为妙，再说，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猛诛一死，咱们的获利不少于那些赏金，知足吧，不要太贪。”

    虏赤听完，诺诺地回答：“是。”

    ……

    天一亮，凯瑟琳、布一袭和乔来大叔也辞别了。

    “几位真的要现在走吗？”汤弃问到。

    “嗯，我们对赏金没有兴趣，只是被猛诛威胁来的，现在猛诛已死，我们不想淌这趟浑水，就此告辞。”布一袭说完，转身离去了。凯瑟琳和乔来给汤弃施了个礼，也走了。

    汤弃叹口气，回头看看里面正高兴地与阿拉齐交谈的薛阴山与诺诺空，然后朝停尸的地方走去。

    鲁七的停尸处，除了门口有几个士兵外，里面只有面容狰狞的艾莉丝。汤弃到的时候，艾瑞小公主刚刚走到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看得出来，艾瑞很伤心。

    汤弃走到门边，艾瑞发现了，但是不想理他，汤弃看看里面艾莉丝的神情，感觉自己进去也说不了什么，于是拿出鲁七掉在地板上的扳指，递给艾瑞：“艾瑞小姐，这个，给她吧。”汤弃示意了一下，艾瑞会意了，她接下扳指，没有对汤弃说一句话。

    “好好，我不受待见，我走。”汤弃叹口气，瞧瞧鲁七的尸体，转身离开了。

    艾瑞回头看了看汤弃，然后凝视了一下自己手中鲁七的扳指，迈步进了屋。艾莉丝看见艾瑞的时候，神情变得很伤感与羞愧，她侧下头，不敢说话。艾瑞此刻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听说了昨晚的情况，当她醒来后，看到漫天的大雨的时候，心情就无比沉重，她嚷着让小依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现在，看到艾莉丝的神情，艾瑞很纠结，眼前这个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想法，她是为了钱还是其他什么才下这样的杀手？艾瑞不得而知。

    气氛凝固住了一般，许久，艾瑞在开口说话：“艾莉丝……姐……艾莉丝，这个，麻烦你给他戴上，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想亲自给他戴上，我想汤弃叔也是这么想的才让我把这个给你。”

    艾莉丝看着艾瑞手上的扳指，心中一颤，她慢慢走过去，右手颤抖着拿到扳指，然后吞吐而嘶哑地说：“谢——谢——”

    艾瑞侧开头，不想看到艾莉丝：“什么谢谢，恶心。”艾瑞的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她转身夺门而去，不想再看到鲁七的尸体了。

    艾莉丝看着远去的艾瑞，呆呆地，轻声地，如复读机般，不停地说着：“谢谢……”

    ……

    几艘小船驶进了阿拉齐的水域，船舱里出来一人，他打着伞，一边埋怨着着罗布泊的鬼天气，一边问到：“离阿拉齐水域还有多远啊？”

    穿着蓑衣的船夫回答道：“已经到了，马上就可以看到房屋了。”

    “那太好了。”男子正打算退进船舱，一阵大风吹来，他的雨伞有些变形，自己也被雨给淋得胸前湿了一片，“该死！”他一边骂着，一边进去了。

    “哟，你怎么湿成这样？”安荣夷有些嘲笑地说。

    “要你管。”连理拍拍水渍，走到火炉边，取暖并烘干衣服。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斗嘴了，一路上没消停过，马上就要到了吧，据说他们已经把鲁七的尸体放好了，就等我们去领。”白唯说，“没想到这一次任务相当顺利啊。”

    “切，鲁七那小子竟然死在一个女人的暗算的手里，窝囊。”连理很是不爽。

    白唯看看安荣夷，两人微微一笑，白唯说道：“哎，虽然不是被你亲手杀的，但是结果一样就行了，大仇人已死，该高兴嘛。”

    “谁让你们悬赏他头颅的，我还想亲手做掉他呢！”连理还是不爽，“算了，待会儿把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吧！”

    白唯一听，连忙说道：“不至于吧。”

    “要你管！”连理恶狠狠的眼神看着炉火。白唯还想再说的，安荣夷摇摇头阻止道：“让他做吧。”

    “这……”白唯还是觉得欠妥，但是看到安荣夷也同意了，于是就不再争辩什么了。

    异常的大雨之中，船驶进了码头之中。

    大堂之上，连理、安荣夷和白唯与阿拉齐、薛阴山、诺诺空互相简单地介绍后，连理要求把鲁七的尸体抬上来，阿拉齐一拍手，汤弃下令了。没一会儿，鲁七的尸体被抬了上来，艾莉丝就在一边跟随。

    连理兴奋地过去，没等尸体被放在地上，就连忙审视起来，把脉、听心跳，反复确认，鲁七果然死了。他高兴地拍拍手，说道：“好好，真的死了。这位姑娘，是你杀的他对吧？”

    艾莉丝面无神情地点点头，连理高兴极了，拍拍手，数箱的金子的金子抬了上来，看得薛阴山和诺诺空的眼睛都花了。阿拉齐走到连理旁边，看看那些金子，然后说道：“谢谢这位连兄的慷慨。”

    连理摆摆手：“不用。现在你们也拿到金子了，尸体我带走了。”

    “你带走尸体干嘛？”阿拉齐问到。

    连理看了阿拉齐一眼，回答：“此人乃我仇敌，当然是拿回去五马分尸了。”

    艾莉丝听完这话，眼睛一愣，立马怒视着说：“不行！”

    连理愣了一下：“麻烦，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艾莉丝冷冷地回答，“虽然我杀了他，但是他还是我的客人，我还是有义务将他的尸体送到我的雇主手中。”

    “莫名其妙！”连理吼到，“你个小女子不要在这里放什么厥词！我要带走的尸体，你就滚到一边去看着就行了。”

    阿拉齐刚想说话，白唯走了上来，看了看鲁七的尸体，没发现什么异样，然后看看艾莉丝的眼睛，他思索一下，干脆地说道：“带走尸体。”这时，几个人走上前来想要搬尸，艾莉丝手中银针数根，刹那间封住了那几个人的行动。“你们再靠近，我就不止封住行动这么简单了。”

    “切，找死。”连理打算出手了，白唯一把抓住他，转头对艾莉丝说：“姑娘，无意冒犯，在下可以保证保全鲁七的尸体，但是今天我们有任务在身，必须带走，所以，请不要为难我们。”

    艾莉丝说道：“尸体必须留下。”

    “好啊！”连理火冒三丈，“那就留下呗，只不过，我现在就分了他的尸！”连理说着，一把推开白唯，左手一掌打开艾莉丝，右手运气，打算一掌把鲁七打得灰飞烟灭。

    白色的长袖，从外面飞了进来，缠住了连理的右手，一直白色的神兽大鸟停在水面上，一位被大雨淋得湿透身子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那样性感与唯美。

    “许墨？”连理愣住了。

    许墨收回长袖，厉声说道：“连理！你若再对鲁七的尸体做什么，我立刻扭断你的脖子。”

    安荣夷审视着许墨，这个身形，那种感觉，对，是她！当时在我手中就走鲁七的人就是她！可是，为何，她会给我一种我弟弟的熟悉感？

    连理有些失措，他最怕应付的人就是许墨了，现在说话也有一些吞吐：“我……”

    白唯解围说道：“许墨姑娘，连理只是说气话呢，我们要把鲁七的尸体带回去，只是为了给你看看而已。”

    许墨走进来，丝毫不在意满身的水，她走到鲁七的身边，看了一眼鲁七的尸体，心如刀绞。她抬头看看艾莉丝，两位女人相视的刹那，莫名的感觉都涌上心头。许墨察觉到艾莉丝眼神中对自己的戒心甚至妒忌，而艾莉丝读出了许墨对自己的恨意。短暂的相视后，许墨说道：“连理，你们走吧，鲁七的尸体我来带走。”

    “可……”连理不好说话，安荣夷很随便，说道：“我无所谓，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白唯却似乎有所考虑，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行，鲁七的尸体一定要连理带走。”

    安荣夷也有些不解，他看了一眼白唯，白唯眼神坚定，安荣夷也不再说什么，许墨当然不同意：“不行，他只能我带走。”

    “各位别再争了。我看这样，你们一起带走他就行了。”阿拉齐说道，“我可以为你们提供船只，帮你们把尸体运出罗布泊，然后你们再一起把他的尸体带回去，怎么样？”

    白唯点点头，许墨思考了一下：“我和他一条船。”

    连理亦说：“我也要和他一条船。”

    艾莉丝在一旁说道：“既然这样，就用我的船吧。我送你们和鲁七的尸体出去，也算是尽职了。”

    “我看也行？没有异议了吧？”白唯问。安荣夷摇摇头，白唯于是打算叫人把鲁七抬下去。

    骤然，木鱼声响起，声音由小变大，越来越近。艾莉丝听到后身体猛然颤抖，向后退了几步身子靠在了柱子上。安荣夷和白唯互相看看，提高了警惕。连理问阿拉齐道：“这是什么情况？哪里有和尚吗？”

    阿拉齐吞了吞口水：“有的，是他。”

    正说着，一位身披袈裟，戴着念珠，手中持着木鱼的和尚走了进来，他年纪估计有四十岁，但是看上去还算年轻，有些俊秀，他眯着眼睛，呼吸几乎无声，一副得道高僧之状。

    “施主刚刚问有无异议，贫僧有。”和尚说得很是轻柔，一种讲道论法的语气，“逝者理应超度，贫僧愿意为之。”

    连理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但是见到这样桀骜的和尚，他有些不爽，上前两步，他说道：“臭和尚，这里的事与你无关，快点滚开！”

    “佛以渡人为己任，何来无关之说？”和尚慈眉善目，一身正气。

    连理暴躁的毛病犯了。他又走上前两步：“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我——让——你——滚——”

    “施主，何必如此暴躁？贫僧只是做出家人该做之事，请不要为难贫僧。”和尚的语气有点点变化了。

    许墨观察着，这个人，好眼熟，在哪里见过吗？不对，不是人，是那串佛珠！对！佛珠！

    许墨刚要说话，连理已经走上前了：“你个臭秃驴，分明是在刁难我，给我滚！”他指着门外吼到。

    和尚没有发怒，只是轻轻敲了一下木鱼，而那瞬间产生的声波将没有准备的连理震得后退了好几步，其他人也纷纷抵御着声波。和尚见状，没有敲下第二下，而是环视了一下所有人，然后他淡淡地说：

    “请退下，现在是我超度亡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