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殇 第二节 茶

    第二节茶

    纪淼风尘仆仆，赶上殿的时候额头上还有汗珠。见到这副模样的纪淼，曹控首先是不解了：“喂，纪淼，你小子错过了会议，现在才到还有什么事情要紧啊？”

    “会议？”纪淼一脸茫然，“属下不知什么会议，只是有重大的事情才赶来的。”

    听到这话，独孤殒琢磨着有意思，便问：“纪淼，说吧，你这么急赶过来究竟要报告什么事情？”

    纪淼吸了口气，说道：“属下昨夜发现易策秘密离开法一镇，便一路跟踪，后来被他发现，便只好撤离。但是，属下可以确定，这个易策一定是在找李缘！他似乎很急着找李缘，在下思量，易策此人无非一盗贼，但是吾神却对他格外留意，不杀不抓，听之任之，说明此人身上必有重要的信息。而他现在这么异常地找李缘，说明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李缘交底。所以，我才决定立刻报告这个情况，待吾神您决断。”

    天除眯着眼，看着纪淼的眼睛，又瞟了一下独孤殒，摇摇头，然后说道：“纪淼，你先下去，我们会好好商议的。”纪淼眼神凝重，点头后转身离开。独孤殒看着纪淼的背影，笑笑，然后耸耸肩：“幸亏之前没给他说太多，这家伙，直觉过于敏锐。想必他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而只说了五分的猜测，这种人，聪敏而知进退，两位说，该重用还是该……”

    天除咳了咳：“我觉得他继续潜伏在李缘身边还有价值。”

    曹控见到天除的神情，似有所悟：“老头子，您有什么鬼主意了？”

    天除笑笑：“这叫谋略。”

    独孤殒一个转身，走向内殿，轻声说：“进去说。”

    泪灵和上官琳儿一起走，打算回阁楼，可还在长廊上时，远远就看见安荣夷带着安腾站在那里，安荣夷靠在墙上，看着她们，露出平易近人的一笑。琳儿疑惑地说：“那家伙在那里干嘛？”

    泪灵说：“可能是想为难我吧。”

    上官看看泪灵的神情，然后说：“想必你已经想好怎么对付他了。”泪灵一个表情坏笑，然后说：“先不理他，直接走过去，看看他什么反应。”琳儿点点头，于是两人对于安荣夷的招呼毫不在意，继续一边聊天一边走，周围的人都成了空气。

    到了安荣夷面前，安荣夷见两人不理睬自己，便示意了一下安腾，安腾伸出手挡住泪灵的去路，泪灵看着安腾，故意装出可怜的神色，语气变得有点娇羞，轻轻地说：“这位大哥，你为什么挡我去路，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呢？”泪灵本就是个极美之人，这番语调又甚是甜美，更犹如酥人的美酒。这安腾见到泪灵的一个眼神，整个人都软了，何况听着这话，那手就那样不自觉地放下了。

    泪灵礼貌地行礼，甜美地说：“谢谢大哥。”接着她再向前一步，故意装作侧身挽起琳儿的手，实际让自己的柔发微微碰到安腾的手指。那一刻，安腾的战斗力彻底没有了。

    琳儿似乎忍住不笑，但极其轻声咳了一下，便挽着泪灵的手继续向前走。这短短的十几秒，安荣夷彻底无语了啊，他走到安腾旁边，重重拍了一下安腾的头，安腾才醒悟过来，安荣夷骂了句“废物”，便向前叫到：“两位姑娘请留步。”

    泪灵和琳儿停下脚步，转身很是惊奇地说道：“哎呀，这不是安护法吗？您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啊？”安荣夷活生生把自己要说的话噎了下去，然后笑着说：“这个不重要，我就是路过而已。两位这是要去干嘛？”

    “上官护法邀我品茶，怎么，安护法有兴趣？”泪灵说。

    安荣夷便接话道：“如果两位不嫌弃，我可以去。”泪灵看看上官琳儿的黑面纱，然后转头，面上很是温柔，而声音短促却甜美地说：“当然，嫌弃咯。”

    安荣夷愣了半秒，顿时怒气上扬，他举起自己的手，想要朝泪灵她们打去，结果被人一把抓住了。

    “别这么失态。好歹泪灵姑娘也是客。”

    “你是……”泪灵的神态恢复了往日的凝重，“苗纪？”

    纪淼朝泪灵行了礼，然后拽开安荣夷，说道：“安护法，眼前这个人是吾神下令必须善待的人，你自己掂量。”安荣夷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忿忿地走了，边走边朝安腾说：“又是这个小白脸，明明没什么本事，就不知道为什么上面那么器重他，切，要是白唯在，容不得你放肆！对了，安腾，你也给我去查白唯和他所说的内jian的事，要我说，纪淼最像内jian。”

    “是。”安腾虽然伤势好了不少，但是看得出来，行动上还是有点迟缓，“我即刻就去做。”

    上官看见纪淼，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纪淼看着泪灵说：“因为这个人在这里，我必须来说几句话。”

    泪灵见到这副情形，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苗捕头，你究竟？”

    纪淼回答：“在下纪淼，殒之四护法，号称智囊。”

    泪灵呆住了，她没想到，她想李缘也绝对想不到，就这么个能和他们意气相投的人竟然是敌人！泪灵有点乱，她摸了摸额头说道：“你……所以你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调查我们？”

    纪淼没有回答，他顿了顿，向琳儿说：“可以让我单独和她说两句吗？”琳儿点点头，走开了。

    纪淼也不想过多地向泪灵解释什么，只是轻声地说：“我来，是想给你说，修魄被李缘埋了，而李缘现在消失不见。但，我确信，不久之后他一定回来这里救你，要坚强。”

    说完，纪淼便走了，转进角落，消失了。泪灵还有些迷糊，上官走了过来，疑惑地说：“纪护法今天好奇怪。”

    “奇怪？”泪灵似乎听到了琳儿的话。琳儿摇摇头，说：“感觉他的眼神有点……哎，说不上来，走，我们喝茶去。”

    泪灵被上官拉着走，她还是对于纪淼这连串的行为不解。“真是奇怪。”泪灵回头看了一下那个转角，无奈地凝视了三秒。

    ……

    快马一匹，一位一脸胡渣的男子腰间挂着酒葫芦到了灵武城郊的山谷，正在赶路，眼前突然冒出一支运粮的马队，酒葫芦男立刻勒马，定睛一看，领军的竟然是文统。文统也看见了李缘，他喜出望外，立刻策马过来，朝李缘说道：“李缘先生，你竟然在这里，天意啊！”李缘不解，文统继续说：“我之前让陈县令和苗捕头找你，他们都说你不见了，没想到你到了这里，岂不是天意？”

    “你找我作甚？”李缘很不耐烦。

    文统说道：“这个，给你，信。”说着，李缘接过文统递来的信，打开一看，竟然老友郭子仪所写，大意是要他出山抵御叛军。李缘把信扔给文统，说道：“没空。”

    文统说道：“先生不能啊，据最新的消息，长安已经沦陷了，皇帝逃亡川蜀，而太子即将来灵武组织残兵再战，郭将军极力推荐你，所以，你真不能出手相助吗？”

    “没兴趣。”李缘愈发不耐烦。

    “你真忍心看到长安以西也被战火摧残，天下荼毒吗！”

    李缘听到这话也不好继续反驳，便想到了一个苛刻的要求，他说：“那也行，三日后午时，就在这里，如果李亨肯在这里等我，我就帮你们一次。”说完，李缘毫不留情地扬鞭而去，只留下文统呆呆地愣在那里。

    隐者的住处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无和觞咏打算回隐者世界了，两人收拾完后，正在吃饭，易策来了。

    “一木先生所来何事？”无上茶之后无直截了当地问。

    易策回答：“在下是来问关于李缘的事情，你们两位知道他在哪里吗？我这几日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

    无摇摇头说：“我只知道他大致去了灵武以北的某个山谷，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那我立刻去找他。”易策一口喝掉杯中的茶水，“好茶，谢谢。”说完，便走了。

    “急急忙忙，他干嘛啊？”觞咏上来问到，无摇摇头，说道：“看来……哎，不说了，我们吃完就走吧。”觞咏习惯了无说话说一半的风格，也不多问，便准备离开了。

    无坐在长廊上，伸头下去，眼神凝视着下面的溪流，久久，他轻轻地说：“这水面下，有鱼吧。”

    ……

    金陵。

    长安的战火下，许斋提出还是回到金陵比较好，众人欣然赞同。

    连家的大宅一如既往地成为了议事的地方，连许伍三家对于姮娥的出现和她手中的皓月秋霜剑商议了许久，决定全力查找皓月秋霜剑，伍桥子甚至还说：“既然皓月秋霜剑下落明了，咱们可以暂时放下与殒的合作，全力做自己的事情。现在想想，这场大战，我们损失最小，而且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情报，是最大赢家啊。”

    许斋笑笑不说话：“我觉得东方氏那里也得注意一下，没想到她老人家竟然还活着，而且还站在了鲁秦******那一边。”

    连客说：“我看不尽然，她似乎只是来帮李缘的，这李缘倒也神奇，竟然共工的转世，而泪精灵竟然还和他有着那样的情谊，奇。”

    伍桥子若有所思，连客便问：“怎么了吗？”

    伍桥子摇摇头，说：“没什么？说起来，连理的伤如何了？”

    “有许墨在，别担心。”许斋回答。

    ……

    许墨把药拿了进屋，连理坐在床头，很是开心：“谢谢你多日来的照顾。”

    许墨面无表情：“我只是奉命而已。连值又有事情，不然谁想来照顾你。”

    连理还是很开心，他喝完药，然后说：“你知道吗？我当时快要死了，但是脑海中却全是你的样子，是你让我挺了下来。”

    许墨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哦，我走了。”说完，她转身离去。连理的神色一变，咬牙说道：“可恶，那个家伙已经死了，你还是忘不了吗？”

    许墨走出屋到了厨房，她放下药碗，怅然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打算出去走走，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鲁家大院的门前，看着那熟悉的门楣，她很是感慨。向里走，鲁家的仆人没有拦她，这是鲁七生前的命令。

    她想了自己和鲁七的种种，心情不免惆怅。她对于宅子里的机关阵型很是熟悉，走着走着，已是傍晚，不自觉却已到了却步阁。这里有鲁七最爱的琴室，当时李缘找鲁七调查金陵闹鬼那件事的时候，便是首先来的这里。

    却步阁，一处只能背退着上去的阁楼，楼梯近乎竖直。阁楼下面是十二根大柱子，上方有很大的木板平台，平台正中是间琴室，四方多余的平台各有用处，东方有一处望日台，南方是花草区，西面是通往另一处阁楼的长廊，北面平台小一些，主要是可以看远方的树林。西北角的平台上开了个洞，楼梯的尽头就是那里。

    许墨背退着，慢慢走了上去。看着远方的夕阳，她多么感慨：“唉。”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快要到阁楼楼梯尽头的时候，许墨被人轻轻敲了一下头，这却步阁上去的时候是无法转身的，所以许墨只能停在楼梯上，疑惑地问：“谁啊？”

    没有人的声音。

    敲她头的人似乎已经不见了，她立刻上楼，没有人。

    许墨在楼上徘徊了好久，脑海中似乎有了什么提示。“不行！”她决定了，“我得再去一次罗布泊！”

    泪灵被幽禁的阁楼。

    “没想到我糊弄安荣夷的话你还当真了，还真带了茶来我这里。”见到琳儿带着上好的茶叶来了，泪灵很是惊讶。

    “不然他们以后说我不讲信用，吝惜一点茶叶。”琳儿打趣地回答，“来，我为你泡一壶茶。”

    琳儿很会煮茶，一番熟练的技巧下，很快，茶水便倒入了杯中。泪灵已然闻到了茶香，连连赞叹到：“琳儿姑娘你真是一双巧手啊！”

    上官伸手示意：“来，尝尝。”

    两人细细品茗，聊得很是欢快。

    不知怎么的，话题扯到了李缘身边，大概是泪灵说了句“最讨厌喝酒不喝茶的人”吧，上官便接话问到：“怎么？你讨厌李缘吗？”

    泪灵一下子愣了一下，脸有点红。上官琳儿愣了一下：“哦，你是喜欢他吧？”

    “哪……哪有！”泪灵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心，自然是害羞不已，却又不知如何掩饰，是故说的话虽然一口拒绝，可是语气和神态却瞒不了小孩子。

    上官的语气很平静：“看来就是咯。”

    “没有啊！”泪灵的情绪有点兴奋。

    “那……他呢？”上官似乎很是试探性地一问，泪灵的情绪却安静下来了，她沉吟了一下，说：“他啊，如果有一天他肯刮掉胡子了，说不定会喜欢上一个不叫七九的人吧。”

    “七九？”上官琳儿语气有点小惊讶，然后继续问道，“七九是……”

    “我给你讲讲也无妨。”泪灵放下了茶杯。

    阁楼外树叶沙沙，平静的气氛伴随着内心的翻涌，一切随着茶水的微凉而结束，泪灵送走琳儿的时候，感觉两人似乎早已经不是敌人了。上官慢慢地走下来，再一次和泪灵道别后，向前慢慢走着，她回头看看泪灵进屋的背影，感慨而语调梗塞地说：“唉，李缘啊，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就……唉！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