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月下离人
女子还待再说,半空中一只通体碧羽,形如凤凰的怪鸟“啾啾”嘶鸣,引起二人注目。女子一见青鸟,登时色变,似要躲避,却被男子一把抓住手腕。男子道:“那只青鸟便是你口中所说的信使吧,既然来了,想必莫天行那山野小子有消息给你,你不妨拆开看看。” 女子被逼无奈,吹了一声口哨,青鸟落在巨石上,拍了拍翅膀。美貌女子取下青鸟小腿处的纸筒,青鸟振翅高飞,没入林间。还未等美貌女子拆开纸筒,身旁男子极为粗鲁的抢过纸筒,自行拆开查看。美貌女子俏脸含怒,似要发作,突然想到什么,神色恢复平静。这一切都在刹那之间,男子只顾着看纸筒里的内容,没有注意到美貌女子的神色。男子看完,将纸条丢给美貌女子,哂笑道:“梦涵,看来那山野小子对你仍不死心,癞蛤蟆想吃天鹅rou呢。” 那女子正是齐梦涵,接过纸条,细细一看,脸上阴晴不定,神色复杂,沉默片刻,挥手将纸条扔到潭水中,顺水漂走,冷冷的道:“琪哥哥,我之前便与他诀别,此番没什么可相见的。” 尹天琪道:“不,这次你不仅要去见他,当面跟他说清楚,让他知道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女人,叫他彻底死心,免得影响了本公子的心情。” 齐梦涵迟疑了片刻,贝齿轻咬下唇,方才默默点了点头。尹天琪见此,意甚骄狂,哈哈大笑起来。齐梦涵大惊,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压低声音,道:“本门门规森严,我等未经门内长辈许可,偷偷私会,已是大罪。你这般肆无忌惮,一旦被人发现,那就糟了。” 尹天琪挪开齐梦涵的玉手,轻轻吻了一口,然后用右手抚摸着齐梦涵娇美的脸颊,道:“我曾祖早已私底下告诉我,今后要将首座之位传给我。我是商阳峰一脉未来的首座,而你跟着我,以后便是首座夫人,地位尊崇,谁敢与你为难?” 尹天琪提到首座夫人,齐梦涵秀美的粉面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意,顺势把头埋在尹天琪的怀里,柔声道:“只要天琪哥哥对我好,梦涵愿意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你。无论天琪哥哥说什么做什么,梦涵都会一心一意支持你的。” 尹天琪笑道:“天色不早了,你赶快给那穷小子回信吧,就说你会准时赴约,我这就回山去了。”临行前,还不忘拍了拍齐梦涵峥嵘迭起的香臀。 齐梦涵双颊生花,浅笑不止。待尹天琪离去后,齐梦涵脸上的笑容顿时化作厌恶,低声道:“若不是看在你祖父日后会将首座之位传给你,我岂会跟你这等登徒浪子在一起?不过,只要成为首座夫人,我便可借此得到本门天大的好处,无论是功法还是丹药,应有尽有,那时,我必能修成大道,令众生膜拜,那么今日的付出也值得。只是......”齐梦涵突然住口不说,脸上稍有露出一丝温柔和愧疚,看着眼前的潭水,久久方才离去。 风神门,天风谷。挺拔的山脊背负着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古树。幽暗的林海,林间缝隙处点缀着点点星光,月华如水,滑过二人的面庞,一男一女垂首低颌。少年神色坚毅,却掩盖不住眼底的焦躁不安,似乎在畏惧着什么。少女紧紧盯着自己的脚下,似乎想从地上找到抬头的勇气。林中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天空中飘过一朵乌云,遮住了高悬的弯月,林中的月华突然暗淡下来,林中一片漆黑,只留下两道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垂首看脚的少女在黑暗中抬起头,仿佛只有在对方看不清自己时,才有勇气说出那句话。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绝和内疚,声若蚊蝇,道:“天行,你不要怪我,如今你已经不能修道了,仙凡殊途。其中的道理,你不是不清楚。而且,而且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莫天行听到这句话,没有挪动脚步,身体突然莫名的颤抖了一下,他仿佛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东西碎裂了。那种剧痛让他连大口呼吸都做不到,他很想弯下腰来,让自己缓和一下,但是他不能。过了片刻,他将内心的痛楚抑制下来,强装镇定,道:“是吗?这么快啊!” 听到这句话,齐梦涵感觉像是讥讽,不仅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的内疚更重了。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年那个满脸无所谓,舍弃入门机会,把玉牌送给自己,而他却被人嘲讽的体无完肤的少年,而这个少年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说出的话就像是自己拿着一把利刃不断搅动着他的心窝。她明白莫天行的心,更清楚莫天行对自己的情,只是这一切,为了自己的追仙梦,她只能狠狠伤害眼前这个痴情的人啊。齐梦涵轻抚酥胸,看了看天空中很快便要飘走的黑云,神色有些惊慌,内心的不平静,溢于言表,心虚的道:“天行,话已至此,我们今后还是同门,天色不早了,回去太晚的话,万一被师父发现,那可就糟了。” “哦,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莫天行话锋一转,蓦地丢出这样一句话来。 “好吧,要不我再陪你一会儿。”齐梦涵心虚的道。 莫天行听了,顿觉心乱如麻,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没说,林中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宁静。乌云散去,月华重新照亮二人的面庞,齐梦涵有些躲闪的撇过脸,想把自己的脸藏在黑暗里。 又过了好一会儿,齐梦涵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夜深。她在这里每多站片刻,就仿佛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越往下沉。她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直视对面的莫天行,道:“天行,那我先走了,你也不要太晚回去。” 莫天行神情呆滞,愣在在原地,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齐梦涵有些不忍,想说一番话安慰他,但是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她选择了沉默,没有等待莫天行的回答,转身离开,这一去,再也没有回头。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中,远去的脚步声也泯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时,莫天行的身子动了,脸色苍白的吓人,挺直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下去。他猛地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中,大口的呼吸,粗重的呼吸声伴着徘徊在崩溃边缘的低吼在林间回荡,久久不散。 许久,许久,林间恢复了平静,莫天行站起身,仿若自嘲一般,狂笑不止。笑声中饱含悲戚,一夜之间,他的心仿佛老去了二十年。
”痴情总被无情伤,陌上独自痛断肠,奈何,奈何!“莫天行拖着麻木的双腿,摇摇晃晃,失魂落魄的在山林中穿行,不知所往。 “轰隆隆,轰隆隆”,不知何时遥远的天际一片乌黑,天色黯淡下来,看样子很快就要下大雨了。冰冷的山风拂过脸颊,竟是这般凄冷,让人忍不住打寒颤。太阳峰后,浓密的林海上卷起一波又一波的绿浪,老叶怀着不舍跌落枝头,飞鸟在巢中不安的低嚎。 暮雨潇潇,房檐上挂满珠帘,太阳峰庭院中靠近拐角的竹舍房门半掩,被狂风拍打,吱呀作响。 “咦,都下雨了,小师弟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周易揉着朦胧的双眼,顺手关好摇摆的木门,有些诧异的自言自语道。 天风谷,踏天路。 莫天行神情恍惚,点点雨水打在身上浑然未觉,站在一道犹如鹰嘴一般,横在百尺瀑布旁的怪崖上。高处不胜寒,不知怎的,也许是因为山风过于冰寒刺骨,让他的身体总是晃动不堪,随时都可能跌落崖下。满头银发飘舞,遮住了伤痛欲绝的苍白面孔。 “啊啊啊啊啊”,一声惊天的狂啸响彻林间,奔放的山峰也为之一惊,竟突然弱了几分,似乎也在畏惧这个少年内心的不满。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想要什么答案,山谷中啸声回响。山雨渐渐大了起来,掩盖了他的声音。湿漉漉的白发紧贴在他的脊背上,数十道雨线顺着发梢滑落腰间。他的右手散发着微弱的红芒,红芒渐渐覆盖全身,将雨水挡在光圈之外。他的眼睛慢慢爬满红色的血梢,知道整个眼珠成为血红。一道惊天剑芒从他的指尖迸发,这一剑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扫过瀑布,将流转千载不绝的山溪生生截断,水浪滔天,瞬间化作水雾。整个山崖全部笼罩在水雾中,仿若南海仙岛昙花一现。挥出这一剑,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精气神瞬间枯竭,身体直直的跌落崖下。一道微弱的红芒悄悄守护着他,“噗通”,莫天行犹如一颗巨石掉进潭底,水花四溅,过了许久,方才平静下来。潭底隐隐约约透出一道微弱的红光,离得稍远,根本察觉不了。 潭水深不过十丈,不过深山老泉,潭底的幽寒胜过外界无数。寒气渗入光圈,莫天行眼中的血红渐渐消退,狂暴的心神渐渐宁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