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承诺
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的男孩一下子被惊住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中只剩下了小孩子们消失前的种种，矛盾、自责、慌乱、恐惧……种种的心情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他完全混乱掉了，像是灵魂脱壳一般，木偶一样地站在那里，尽管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见，美丽的红色瞳孔中没有聚集的焦点，只是一片污浊的散乱。 说到底，他也仅仅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即使是算上前世十五岁的人生，又有多大呢？况且前世的他并没有经历什么大的坎坷，便已登上了人生的顶峰，此时的他，又有多大的抗打击能力呢？ 逆境来的太快，也来的太猛，让他完全无法适应，他妄图保护所有人，却忘了，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孩子，也需要别人的保护…… 而此时，同样陷入绝境的柯南突然发现，围住他们的众人当中，有一个人正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之前看到的那张桌子主位上的红酒。 只是一瓶红酒而已，为什么要那么小心地保护着呢？ 突然，柯南想到了那个空着的位置，那个装饰得异常精美的椅子，以及众人对于那个位子的态度。 是了，不会有错，那一定是那个人的位子…… 想通了一切的柯南不再犹豫，趁着莫兰上校掌握全局，露出得意表情时松懈的一刹那，从一个混混的手里夺过了那瓶红酒，并对着用枪指着小孩子们的莫兰上校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要是开枪的话，这瓶红酒就要被打破哦！” “你那是什么意思？！”莫兰上校微微一窒，但仍然在装傻，他不相信，区区一个小孩子会知道莫里亚蒂教授的事情。 “你们刚才打牌的那张桌子上的空位子，特别装饰过的椅子，以及为即将到来的某人准备的酒杯和红酒，由此便可以推理出将要到来的人，肯定就是莫里亚蒂教授了。”柯南高举着酒瓶，沉声说道。 他在赌，赌莫兰上校对莫里亚蒂教授的忠心。刚刚莫兰上校宁愿拼死从我的枪口下逃走也不远束手就擒的那一幕，他看得很清楚，他相信，莫兰上校绝对不敢打破让他如此忠诚的对象的红酒。 莫兰上校果然犹豫了。 事情出现了转机，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出现在了门口，以莫里亚蒂教授的名义将一众小孩子从僵持的局面中解救了出来，而柯南，或者说是大家，也终于在俱乐部门口的马车旁见到了闻名已久的“犯罪界的拿破仑”——莫里亚蒂教授，一个瘦削，高大，从容，优雅而又抹着古龙水的时髦老人。 大概是欣赏刚刚柯南的灵机应变的能力和丝丝入扣的推理才能，莫里亚蒂教授丝毫没有介意方才的事情，和柯南一众人愉快地说起话来。 如同福尔摩斯笔记中所记载的一样，开膛手杰克果然与莫里亚蒂教授有着很深的关联，确切地说，在这个游戏的世界中，开膛手杰克就是由莫里亚蒂教授所培养出来的杀人工具，而现在，这个工具暴走了，开始不受控制地杀人，这才有了伦敦的恐怖之夜。 “如果你们想要对付开膛手杰克的话，那我也来协助你们好了。”在提及来意过后，莫里亚蒂教授很愉快地接受了他们找出开膛手杰克的请求，像是想道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他的嘴角翘起了邪恶的弧度：“虽然开膛手杰克已经开始发狂，不过要是我下达杀人指令的话，他应该还是会遵守的。你们只要先到一步等他就可以了。” “怎么做？！”柯南急忙问他。 “我会在明天的‘周日时报’的广告上刊登消息给他。” “你要命令他杀谁？” 听到柯南的这句话，莫里亚蒂教授笑得更开心了：“看明天的报纸就知道了。” 虽然知道莫里亚蒂教授没有什么好意，但此时，柯南除了赌以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用了，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了。退路，早在他们踏进这个游戏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当莫里亚蒂教授乘坐马车离开后，幸存的几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不管莫里亚蒂教授看起来怎么样和蔼可亲，面对这个掌控着整个欧洲地下世界的男人，他们还是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和深深的压力。 柯南也同样松了一口气，事实证明，他再一次赌对了。 “老哥你要记住，真正的恶人，都是有着极度的骄傲的人，他们孤高，自傲，藐视一切，有着自己独特的世界观和哲学理念，反而不会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比如说，那个小说中的天才犯罪者——莫里亚蒂教授。” 他实在是感谢他那消失了十年的弟弟，因为他弟弟的话，又一次救了他。 危机暂时消失，放下心来的柯南开始扫视余下的众人。很可惜，在刚刚的冲突中，一直没有损伤的同伴们一下子损失惨重，步美，元太，光彦，真由，菊川都因为受伤而消失了，现在，只剩下小兰、灰原、小辉、诸星、江守，泷泽和他自己七个人。柯南在叹息的同时也在庆幸，自己的伙伴没有因为自己弟弟的这一次失误而全军覆没。 真是少见呢，那个骄傲、自信而又冷漠的人居然会失手…… 柯南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他的义弟，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灰原，他怎么回事？受伤了吗？”在叫了几声没有回答过后，柯南向身边的灰原哀问起江户川明辉的事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只是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刚刚还好好地和他一起行动的人，居然完全变了一副样子，面色苍白，双眼无神，不时闪过痛苦的神色，身体微微地抽搐着，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抽掉了一般，如果不是倚靠在灰原的身上的话，大概已经倒下了吧？ “小辉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听到柯南的话，再看看男孩的脸色，即使是单纯的小兰，也发现了不对劲，那个嘻嘻哈哈，总是围在他身边叫她小兰jiejie，向她要东西吃的可爱的小家伙已经不见了，那种迷茫、混乱、痛苦、挣扎混杂在一起的眼神，让小兰看得浑身都有些发冷。 “没事，”面对众人因为柯南的话而聚集过来的目光，灰原哀若无其事地挡住众人的视线，并对柯南使了个眼色：“他大概是染了些风寒，夜深了，咱们先找地方休息吧，也许明天就好了。” “可是……”小兰还是有些不放心，而且，这里明明是游戏的世界，难道精神体也会生病吗？ “灰原说的对，咱们先回去再说吧，咱们还是到福尔摩斯家去借宿一晚吧，因为没有英国的钱，咱们也找不到旅馆，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咱们不是还要继续找开膛手杰克的吗？”看到灰原哀的示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柯南还是配合地说道。 “可是……”小兰还是不放心，因为男孩的状态看起来不是一般地不好。 “没事啦，小兰jiejie，如果真的没办法的话，我们就去向福尔摩斯先生家的女管家借钱送他去医院好了。快走吧，再晚一些的话，寒气就更重了。”柯南连忙跟小兰编着瞎话。自从变小以来，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好吧。”听到柯南这么说，小兰也只好点头答应。 回到贝克街，福尔摩斯家的女管家依然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将他们分别分到了三个房间，诸星、泷泽和江守一间，柯南、江户川明辉和灰原哀一间，小兰因为是女孩子，所以自己一间。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这是怎么了吧？”待众人纷纷睡下后，柯南终于忍不住向灰原哀问了起来，这一路上，是灰原哀搀着他走回贝克街的，此时的男孩，依然如同在俱乐部时一样，呆呆愣愣的，看起来相当地不妙。他实在是很担心男孩，要是缺少了男孩的力量，那么对于在这个危险环境中的他们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打击。 “我也不知道，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吧？和我讲讲他和你在一起时，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又做了些什么，仔细一点，语言、动作，一点也不要落下。”灰原直视着柯南，平静的眼神好像湖水一般幽深而不见波澜，语气依然是那么地镇定，冷淡，但是如果有了解她的人在场的话，会发现她隐藏在平静下面的焦躁，她的手紧紧地抓着男孩的衣服，正在微微地颤动着，青色的血管透过白皙的手背，狰狞地凸显着。 于是柯南开始仔细地回想和男孩在一起时的种种，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的变化…… 随着柯南的话，灰原有些急躁的表情慢慢和缓下来，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男孩的脸，温柔的神色下泛起淡淡的悲伤：“我知道了。” 这个傻瓜，又在勉强自己了…… “那你说说吧。”看着男孩这个样子，不知为什么，柯南突然觉得他很可怜，轻轻地叹了口气。 灰原哀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将青葱的一般细嫩的手指轻轻地抚在了男孩的脖颈间，按住了那不断搏动的大动脉。过了一会儿，呼吸散乱，神色惶恐的小男孩慢慢停止了颤抖，缓缓闭上了双眼，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灰原哀小心地将男孩的身体放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拥着，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看到灰原哀的动作，柯南的眼神微微一凝。 “很奇怪吗？为什么连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都能让他晕过去？”像是怜惜，又像是自嘲，灰原的脸上浮现了让人难受的笑。 “他怎么会……”是的，这样一个曾经做过杀手的人，即使是变成小孩，也有着不输于成年人力量的人，即使再怎么失神，最起码身体的反应还是应该会在的，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被一个小女孩制服呢？ 像是看透了柯南的疑惑一样，灰原哀嘴唇轻启：“因为，他现在和我们一样了。” “一样？什么意思？”柯南有些不解。 “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了，不再有过人的能力，没有巨大的力气，也没有百发百中的枪法，不再有保护大家的力量……”像是感受到男孩内心的痛苦一般，灰原的眉头重重的皱起，脸上满是痛惜，突然，她心中一惊：“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怪不得他在断桥没有一下子把菊川拉上来，怪不得他一直心神不宁，怪不得他一遍遍地擦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该死，我为什么没有早早地发现？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喂，灰原……”灰原哀的话显得散乱而缺少逻辑，柯南只是有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感觉，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他不得不再次出声。 “你说过吧？他在出手之前，曾经有过一瞬间的犹豫？而且，刚开始已经顺利控制场面的他，居然让场面再度失控，而之前被他制服的莫兰上校，也突然翻牌了？” “嗯。” “如果他的能力还在的话，他踢莫兰上校的那一脚，就足够踢断莫兰上校的腿了！怎么可能让他安然无事地站起来？就算是不算这个，在莫兰上校动的一刹那，以他的能力，也足够开枪打死莫兰上校了，为什么没开枪任由莫兰上校跑开？”灰原完全明白了男孩所有不对劲的根源，然而，她此时的内心却充满了后悔，面对男孩种种的不对劲，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我明白你的话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的所有能力，都和一个正常的七岁小孩一样对吧？包括力量，智商，反应速度这些东西。”柯南沉吟着说道。 “就是这样。”灰原哀微微点头。 柯南了然地点了一下头，但新的疑惑又再次涌上心头：“即使是这样，也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吧？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败而已……”作为从组织里面走出来的杀手，心理素质应该不至于如此才对。 “小小的失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灰原哀冷笑了一声，斜着眼看着柯南，眼中散发着冷冷的光：“你不要忘了，小岛君他们就死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这并不是小辉的错啊……”小兰有些迟疑地说道。 “但是他会认为这是他的错！这个笨蛋一定会以为，是因为他的失误，才导致了其他人的出局，而且不止一个人！是四个人！你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灰原哀冷笑地看着柯南。 “可这只是个游戏……”柯南还是不理解。 “这不是游戏！”灰原哀打断了柯南的话：“一旦大家都出局，那么就意味着死亡！这和现实中的死亡没什么区别！” “……”柯南沉默了。 “你大概不知道你们在他的心中占据着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吧？”灰原哀斜眼看着柯南，一时间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人的憎恨，就是这个人！总是在无意中伤害着她最重要的人！就是这个人，他所谓的正义，一直在束缚着他！让他的心里充满着对家人的愧疚！让他的性格而为之扭曲！ 柯南无法理解灰原哀的话。尽管他们只见相处得还算不错，但毕竟相处了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在江户川明辉的心里又有什么地位呢？兄弟？朋友？ 应该说是熟悉的陌生人比较好吧，就算是自己的老妈认了他做义子，他的承认了自己的义弟，但感情，并不是说承认了就存在的，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毕竟太短。他想拯救他，因为他是他的义弟，但从根本上来说，更多的是因为他想从正义的角度，拯救一个误入泥潭的人，而不是作为兄长来拯救自己的弟弟。 “果然，你一点都不知道呢……”就算早就知道是这种结果，灰原哀还是从心里为男孩感到深深的不值。就是为了这个人，她怀里的这个男孩不止一次地将自己置于死地，然而，却只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他将你们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为了保护你们，他情愿牺牲一切，但是现在，他没有力量了，他什么也做不到了，他无法在保护你们的安全，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在他的面前消失，你知道，这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吗？”灰原哀平静的话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不停地捶打着柯南的心。 柯南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所以，他害怕了，他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故意勉强自己，逼着自己却接受你给他的任务，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因为他的失误，所以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地出局，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他的痛苦，他的悔恨，你能理解吗？！”像是质问一般，灰原哀紧盯着柯南有些复杂的眼神。 如果不是灰原哀说，柯南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他这个整天睡懒觉、贪吃、没心没肺的弟弟，居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压力，会如此地重视身边的人，他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是太不合格了，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对不起。”沉默良久，柯南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我不需要道歉，他也同样不需要。”灰原哀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 “你知道我希望你做什么。” “嗯，”柯南微微点头，笑了起来：“一直被弟弟担心，我这个哥哥实在是很没面子呢，接下来就看我的吧，我一定会保护他走出这个该死的游戏的！” “嗯，那……拜托你了。”虽然很讨厌柯南，但灰原哀对于柯南的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有了柯南的保证，灰原哀一直忐忑着的心情微微放松了一些。 “放心吧，我也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保护你的。”灰原哀理了理男孩的头发，将男孩紧紧地抱进了散发着淡淡体温的怀中，心中暗暗说着。 ———————————————————————————————— ＰＳ：这回不用第三人称，真的说不明白了，为了防止大家看的混乱，所以另开了一个单章，字数貌似比以前少了一点，不过也和一般的小说差不多了，大家就先将就一下吧，话说，虽然两章的字数都不多，但也可以算得上是两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