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嗜血魔宫（16）
玫瑰匍匐在地，愣愣的想起千年前的自己，她看见自己是如何在责任与感情之间挣扎：多少次她想杀了沧海，但每每到最后却还是下不了手；她恨他设计毁了自己的情感；她恨他摆出一副大仁大义的姿态拒自己千里；她恨他让自己清晰看见自己这一番痴恋没有好的结局，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她恨他，恨死了他，他毁了她的一切…… 如果没有沧海，玫瑰还是魔族高贵不凡的公主，不会受那么多苦，被封入魔镜中千年，受尽折磨！ 想到这里玫瑰喉中一甜，松开捂唇的手时，看见里面全是鲜血。 影子在她耳边低吟道：“是了，你想起来了吧？你现在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吧？那么虚伪的人，那么无耻的人，你怎么可能会爱他？” 玫瑰再度呕血，像是要把身体里的鲜血全部吐尽才肯罢休，那些血一滴滴的滴到地上，她的视线逐渐模糊，看不清晰。 玫瑰已彻底崩溃！ 世界是黑色的，无边无际的黑色，玫瑰在那里漂浮，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温度，只有一个声音空洞的在她耳边回旋说：“很痛，对不对？别怕，等痛过去了，你就不会再痛了……” 玫瑰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 “痛吗？喊出来吧，你这么痛苦，当然可以告诉他，让他知道你这么痛，没道理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啊，对不对？” 玫瑰的手握紧成拳，然后松开，每个指关节都扩张到极至，痛得锥心刺骨。 “喊出来！只要你喊出来，我保证他就会感受到和你一样的痛苦，让他也尝尝这种在地狱里煎熬的滋味吧，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是罪魁祸首，他不只害了公主玫瑰，也害了你！” 眼泪倒着流进喉咙，玫瑰终于听见自己泣不成音的哽咽声。 公主玫瑰啊……自己就是她啊，她就是自己啊，自己为什么要执著着与她划清界线，只想着不让自己卷入这么复杂的前世今生之中，自私的逃避本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自己真是混蛋啊！玫瑰痛心疾首！ “想明白了吧？所以，喊出来吧，把你的痛苦，你的委屈，你的愤怒，你的怨恨，通通都喊出来吧！” 玫瑰咬紧牙关，嘶哑着开口道：“我——” “很好，继续说，喊出来！把你的所有感觉全部喊出来！喊出来后，你就解脱了！”那个声音兴奋的鼓励我。 “我……我……不……” “加油！” “我不甘心——”玫瑰猛得张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出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影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沧海，你听见了吗？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黑暗世界刷的褪去，然后白光闪了一下，再慢慢的恢复正常。 沧海赫然出现在玫瑰面前。 “你在说什么？”沧海终于变了脸色。 沧海的出现顿时使玫瑰清醒了不少。 “我不甘心。”玫瑰恢复正常语音把这句话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沧海踉跄后退了一步。 “我不甘心在别人面前曝露心事，让对方将我看得一清二楚、毫无保留。” “你在说什么？”影子吃惊的问道。 “我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站着的是魔宫的地面，而这里是第八层，不知有多少魔族正在暗地里偷偷的看着。无论我对老板究竟是怎样的情感，那也只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不会甘心让自己的心事成为娱乐你们的热闹和笑话！”玫瑰放低声音，坚声道，“所以，你死心吧！” 影子又后退了几步，身躯开始四下扩散，慢慢融化开来。 “而且你根本就不是我！无论你伪装的有多么相像，无论你对我的事情知道的有多么清楚，你也不是我！因为——”玫瑰停顿了一下，对她露齿而笑，“你没有人心。” 影子在张牙舞爪的挣扎，嘶声道：“你胡说！你胡说！” “你只知道人心贪婪伪善自私怯懦，却不知道人心也勇敢坚强宽容善良。我懂得感恩，老板救了我，我对他的感激超过了仇恨，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你不是我！” 轰的一声，影子爆炸了，碎成了千万片，消失在空气中。而与此同时，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一如白昼。 第八层塌了。 沙土飞扬中一只手拉住玫瑰，带她飞了出去。 依稀间玫瑰觉得这双手如此熟悉，因为——这是沧海的手。 千年前，曾经抱过自己，最后还封了自己的那双手。 玫瑰在空中抬头，看见他的长发随风向后飘去。千年前，原来……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 他的眉眼他的嘴唇他的指尖他的一切一切，看在玫瑰眼中如千年前般完美，没有丝毫的毁损黯淡。 沧海。她默念着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沧海…… 双足接触到地面，沧海带玫瑰平稳落地，低头道：“玫瑰，没事……”一个了字未出口，眼神却蓦然一惊，挽在她腰际的那只手，也触电般的收了回去，惊乍道：“不，你是公主玫瑰！” 玫瑰静静的看着他，看他脸上闪过的种种表情，然后一个个的解读出来，哦，有惊讶、有悸颤、有慌乱、有迷茫…… 为什么没有欣喜？为什么没有？ “见到我你不高兴么？”玫瑰低问出声。而他的表情则更复杂，急声道：“玫瑰呢？” 玫瑰垂下头去：“我难道不是么？” 他久久没再出声，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像被僵化。 “你分不出了吗？”玫瑰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慢吞吞道，“你分不出玫瑰和公主玫瑰了，是吗？” “你……”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果然分不出了。 玫瑰看向他的手，问道：“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毫无顾虑的抱玫瑰，却不可以抱公主玫瑰？”玫瑰伸手出去拉住他的右手，他的手比先前冷了几分，“你不愿碰我？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想碰我一下吗？” 他想要挣脱，玫瑰却用力抓住，这一次、这一次不再让你逃了！不让你逃！ 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的两两相望、瞳眸相映、呼吸相对，玫瑰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然而，却不肯将目光先自收回。这一次、这一次不让你逃，绝不！ 沧海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松懈，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了柔光，他低声道：“你是玫瑰。”然后上前一步将我带入怀中。 无法描述那一刹那的感受，虽然玫瑰一直在全神贯注的与他抗衡，执意要握住他的手，但是玫瑰没想过他最后会真的不逃，不但不逃，反而更进一步的抱住自己。 他说自己是玫瑰，是因为他真的认定了自己是玫瑰，所以心安理得的拥抱自己；还是故意给他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放任这一刻的沦落？ 一念至此，玫瑰不禁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很紧很紧的抓住，然后放声哭了出来，哭得无法遏止，哭得浑身哆嗦，哭得满是委屈，哭得痛不欲生。 不想了，不多想了，不去想了。无论自己现在是公主玫瑰还是玫瑰，都当自己是玫瑰。 沧海……我爱过、在爱、并且永爱的沧海啊……此时此刻的怀抱，这算不算是老天给的最后一点垂惜？ 而垂惜，果然都很短暂。 天地忽然旋转，本是月明星稀的室外，黑壁突然从四处包抄，眼前的景象换得又急又快，九盏水晶灯在空中飘浮成一个圆，灯光摇曳不定，竟又回到了屋内。 沧海放开了玫瑰，看着那九盏灯，沉声道：“第九层到了。” 最后一层，这一层里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